……等以后有时间,裴疏打算把整部《万花秘笈》默写出来。
裴疏陪着薛清灵在山谷平地上缓缓走了一圈,走了一段时间后,薛清灵累了,裴疏让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石头上铺好了一层厚厚的软垫,淡淡的春光照在石头上,晒着春日的微暖阳光,吹着徐徐清风,薛清灵手撑着下巴,觉得无比舒适。
这个位置在谷口,裴疏照顾好了他之后,就开始自己动手在入口处种一圈桃花,与此同时,他还附庸风雅的故布疑阵,将这些桃花按照特殊的方位种植,等这些桃花都长成桃树林之后,便会成为一个迷阵,当然,裴疏在种下桃花的时候,还布置了其他的机关和陷阱。
虽然裴疏在谷中并不是最擅长天工的那位,但他的天工机关算数也绝对名列前茅,只是他平日里也不喜欢玩这个,但是偶尔做点机关密室什么的,也算是生活小情趣。
裴疏垂了垂眼眸,想到等以后孩子出生之后,倒是可以做点机关小猪、小兔子、小鹰小雕之类的给孩子玩。
裴疏这边种桃树是心中有乾坤,按照自己的术数方位种下每一株桃树,而在那边的薛清灵看来,就觉得他家夫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胡乱种树,看得他眼睛都花了,种的一点都不整齐,让薛清灵强行忍住不站起来,去拔掉那些树,好让自己一棵棵一排排的种整齐。
“夫君,你要是弄果园的话,摘桃子的时候肯定很伤脑筋。”
“伤脑筋的是你不是我。”
“难道你要我进去摘桃子?”
“……不是夫君看不起你,灵儿你以后独自进这片桃林,大概率会迷路。”
薛清灵被对方的实话实说给伤到了,忍不住泪流满面,“所以你弄这么复杂是做什么?”
“既然是避世的幽谷,自然要设置点迷阵机关啦,你要不要跟夫君学,这个阵法很有意思,可以随意变换成八十一种——”
薛清灵一听八十一种什么的,就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想起了当初自己含泪开密室时候的场景,他到如今还学不会利落的拼凑秘钥,现在又多了一个迷阵,和自家小裴大夫在一起,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薛清灵抬手捂住对方的嘴,“你别说了,为了我肚子里的小小裴你也别说了,影响孕夫心情。”
他抱住裴疏的脖颈,深深的在对方的衣领边吸了一口能让孕夫心平气和的药香后,这才觉得自己缓过了神。
“明明我算账十分明白,为什么一涉及到这些东西,就觉得脑袋打结了。”
裴疏宠溺的笑了下了,跟给猫儿顺毛似的在对方的墨发后面摸了摸,安慰对方:“放心,我给你特意安排了一个万能的秘密破阵方法,要是迷路了你只要按照这个方法走,就能很快走出去,这个方法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他低头在薛清灵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终于把孕夫的心情给安抚住了。
几天之后,裴疏把大半的桃花都种好了,他和薛清灵在谷中遇上了来浇水的安王夫妻和丹瑶小郡主,三人一见着裴疏和薛清灵,就热情的围了上来,安王妃嗔怪的看了一眼裴疏,“肚子都这么大了,眼见的快要临盆,你还把他带到这来。”
虽然预产期还有个把月左右,可万一肚子里的小小裴,一时兴奋,不走寻常路,急着要出来,在这荒山野岭中,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点裴疏其实不担心的,只要裴疏一直待在对方的身边,他本人就是一个大夫,还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无论在哪里,无论孩子是不是急着要出来,他都可以直接给自家夫郎接生,和自己相比,裴疏更不相信别的接生婆。
“母妃,没事,有我一直在他身边。”
“带他出来散散心。”
安王妃这时候也突然想起了自家儿子是个厉害的大夫,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夫在身边,儿媳和孙子都出不了什么事情。
“母妃!我要去给我的牡丹浇水!”
裴疏和薛清灵也跟过去看他们种的花,新栽下来的那一片兰花和芍药牡丹都长得极好,离开后,也有花匠在谷中照料着,李丹瑶摸了摸自己牡丹的叶子,和母亲嫂嫂一起聊了起来。
安王妃瞥了自己亲手种下来的兰花,笃定道:“你哥哥就是一株兰花。”
空谷幽兰,花中君子。
当初正好就是带着兰花胎记出生的。
李丹瑶摇了摇头,一点都不觉得兰花适合她的哥哥,她坚定道:“我哥哥应该是一朵白牡丹!”
看着洁白淡雅,实际雍容华贵,脾气还是一朵吓人的霸王花,说一不二。
这段时间她已经彻底被哥哥管教的没脾气了,安王妃点头赞扬了好几次,李丹瑶的狗爬字终于成为过往历史。
安王从一旁路过的时候,凑热闹顺口道:“你哥应该是芭蕉。”
绿叶芭蕉,叶子大,胃口也大。
三个人各持的意见不同意,问薛清灵,薛清灵犹豫的觉得:“我觉得应该是……桃花。”
“???”
“??”
“?”
裴疏哭笑不得,“你们干嘛要把我比作花?”
又是兰花,又是白牡丹,又是芭蕉,还有……桃花?
“不是花是什么?还不是你自己说这个地方叫做万花谷?”
裴疏:“……”
这是强行诡辩的逻辑。
“我是什么花我不知道,但是母妃你肯定是一朵正红色的牡丹,妹妹丹瑶是小芍药,父王你……满足你,大芭蕉,至于灵儿嘛,就是一朵桥边的小清莲。”
一家上下,物种全都不一样。
闹完了之后,薛清灵和安王妃一起坐在树荫下闲聊,薛清灵还顺便熬了一锅汤,让裴疏抓了几条鱼,一串一串的在边上烤鱼,李丹瑶在谷里跑来跑去都快成一个野丫头了。
李丹瑶觉得她家哥哥聪明到爆,居然选择一座山谷当礼物,这种想法,她这个单纯的小郡主居然从来都想不到呢。
这或许也算是成为了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山大王”。
哥哥要是大当家的话,她也能混个二当家。
裴疏则和安王一起对坐在瀑布旁的棋局前,这副棋局是安王强烈要求一定要设在瀑布边的,其中的黑白子用的都是造价不菲的玉石精心雕琢而成的宝贝。
父子俩下棋,安王免不得又要悔棋。
又是一局输了之后,安王叹了一口气,“疏儿,你……你有多久下棋没输了?”
裴疏随意道:“昨天就输了。”
安王既惊且疑,“输给谁了?”
“清灵。”
安王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非常精彩,一会儿觉得他儿子好没人性哦,故意输给媳妇儿不输给自家亲爹,只会哄媳妇儿不哄亲爹……
裴疏挑了挑眉,“父王,你这局想赢吗?”
安王深深吸了一口气,悻悻然拒绝道:“不,本王要凭本事赢。”
第154章 好日子
进入四月以后,临安城连下了好几天的阴雨,绵绵的细雨扑簌簌的落下,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都能听到外面雨打屋瓦的声响,地面上一片湿润,宽大的街道上一个接一个的油纸伞花次第开放,汇聚成溪的水流沿着倾斜的道路缓慢流淌。
回春堂的门槛上溅满了雨水,最外侧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里面的屋子裴疏早晚让人用香料熏烤过,未让潮湿一路侵袭至里。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砖瓦上,院子里桂花树的叶子经过几夜雨洗,越发的绿如翡翠,水井边一簇米黄色的小花在雨中盛开。
下了四五天之后,终于放晴了,经过一下午晴朗阳光的照射,路边的水洼消失的极快,也不过几个时辰,街上的道路便已经干透了,行人终于可以把自己贴身带了四五天的油纸伞收起,放在屋子的一角。
算是这段日子里难得的晴天,落日洒金,裴疏扶着薛清灵从回春堂里走了出来,两人打算依着残阳,步行回家。
薛清灵抽了一口气,右手轻柔的抚摸上了高耸的肚子,他们家小小裴多动症似的,炫耀了一把自己的小短腿,裴疏笑着揽住他的腰肢,“兴许是孩子想要出来了。”
“我是巴不得他早点出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临到四月的时候,薛清灵摸着肚子,心里不免开始担忧。
他抓住裴疏另一只手的手腕,仔细的一一揉捏过对方的掌心与手指相连的地方后,才觉得身上的担忧稍减,只要有身边的人在,他其实没什么好担忧的。
裴疏右手揽住他的腰肢,左手将对方的左手攥在手上,牢牢的将身边的人护在自己的保护圈里,给人极大的安全感,薛清灵的脚速慢,裴疏配合着对方,两人就这么紧紧相依着,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沿着喧嚣的长街慢慢前行。
这条薛清灵走了十几年的路,两旁的商铺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见着夫夫俩紧紧贴在一起走回家,无不露出笑容,热情的跟他们俩打个招呼,说几句闲话。
“薛掌柜的快生了吧?”
“裴大夫,明天帮我看一下肩上的旧伤。”
“昨天我侄儿送了些自个儿采的药材,你们医馆收不收?”
……
小苍从他们俩的头顶飞过,得意的绕了一圈后,抢先往家里的方向飞掠而过,薛清灵目测了一下他家裴大夫的小白鹰,似乎又长胖了一点点,也许再等几天,小苍那健壮的翅膀朝人脸糊过去,都能把一个八尺大汉给扇飞了。
在心里啧啧感慨过后,薛清灵忍不住回首看了一下身后越发热烈的金日,刺目的残阳逼得他眼睛睁不开,于是他微微侧过头,有些高兴的看着地上两个人相融在一起的影子。
道路上归家的行人无数,他们两人也是其中的一对,穿过长街,缕缕炊烟从各家各户升腾起来,空气里漂浮着一抹令人无法忽视的菜香。
“小裴大夫,你饿了吗?”
“有点。”
两人去路边买了两块糖糕,薛清灵自己咬了一口后,喂进旁边人的口中,裴疏顺着对方的手把大半块糖糕都吃完了,薛清灵轻笑道:“今天的糖糕似乎比前几天的好吃。”
“对,甜而不腻,若是再淡一点就更好了。”
“知道你不爱吃太甜的,明天我给你做莲子糕吧……”
“你最近少累点。”
“做一两笼糕点累不着我的……”
两人正说说笑笑往家里走的时候,前面一个急匆匆的蓝衣汉子在路上煞白着一张脸,嘴里念叨着“找大夫找大夫”,在人群中撞来撞去的,那汉子突然看见了人群中比夕阳还要灿烂显眼的白衣人后,迟钝的大脑卡了壳似的倒转了过来,在与裴疏夫夫俩擦肩而过的刹那,终于反映了过来。
“裴大夫!”急手急脚的汉子突然伸手试图揽住两人,但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薛清灵的时候,一支白玉一样的长笛便挡住了他。
长笛上嫣红色的穗子在夕阳下晃荡出一道橘红色的暗影。
汉子的心跳猛地跳了一下,而后更加的急促,他的额头上急出了冷汗,喘着剧烈的粗气,看着眼前的裴疏,却吐不出半个词来。
裴疏问道:“这位大哥,出什么事了?”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
裴疏和薛清灵互看了一眼之后,两人点了点头,裴疏便抱起身边的人,跟着那个紧急的汉子回了家,半空中的小苍转了一圈后回身一瞅,发现两人没有跟上来,嗖溜一下,爪子一歪,整只鹰扑簌簌的跟着一起往一处小院钻了过去,停留在薛清灵的身边。
这家人在生孩子,那汉子姓张,张勇的夫人怀胎十月,今儿早上发动了,家里早早的请了稳婆,本来一切都安好,张母和张勇都等着孩子降生,只是这孩子生了大半天,却生不下来,产妇也跟着要不行了,稳婆急的喊人去叫大夫过来。
裴疏和薛清灵来到张家的时候,听到的便是里面传出来一声声力竭的痛苦声音,那声音并不大,已经嘶哑到了极限,并不刺耳,却叫人觉得心惊胆寒。
“怎么会生不下来呢?”
“早知道不叫那姓刘的接生婆了,真没用。”张母着急等孙子出来,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孩子出来,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又是骂自己的儿媳不中用,又是骂稳婆不顶事,等见着儿子把大夫带回来之后,更是一股气涌上了头顶。
“让你去叫大夫,你做什么去了?”
“是裴大夫。”
张母啐了一口自家儿子,让他去找个大夫,却拉了个年纪轻轻的大夫过来,这怎么能顶事,“你媳妇儿和我孙子都要没命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住我孙子。”
裴疏把薛清灵在张家小院里安置好,让小苍贴身守在他身旁,不然任何人靠近薛清灵。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交给薛清灵,叮嘱道:“你在外面看这个,不要跟别人说话,等会儿我出来考你。”
裴疏看出了张母不是个善茬,让薛清灵在外面等他出来,不要跟张母多说话,免得招惹祸端,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快足月了,可受不了半点刺激。
薛清灵点点头,听着里面的动静,隔着一层窗户,都似乎能闻到一股血腥气,让他忍不住心头发紧。
裴疏进去见了那产妇的情况,五十岁的刘稳婆在旁边都快急哭了,“孩子太大了,胎位不正,这……这怎么生得出来。”
张母生怕自己的孙子养不好,在产妇怀孕期间,天天想着怎么给她补身子,这下把孩子补得太大了,生了半天都难生出来,刘稳婆来接生的时候就觉得不对,等后来先见着孩子屁股的时候,就更是打了一个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