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徵听到这一句心说总不会用不上你,你能做的事情多了,我随随便便都能找出来啊。
想到这里颜徵便放心下来,开口说道:“也不必如此,你与姜不韦终究是不同的。”
韩熠忽然问道:“我记得姜不韦如今手中的产业大部分都是与盐有关?”
颜徵听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说道:“正是如此,大秦一半的盐产地在他手上,否则他怎么会这么有底气?”
盐的重要性颜徵已经看出来了,然而当初颜子荐为了获取姜不韦的支持,早就许诺过他,愿意将秦国盐业的一部分交给姜不韦。
现在秦国的盐业基本上就是姜不韦和王室分庭抗礼,别人都插不进手。
韩熠摸着下巴说道:“我现在有一个办法,能够让盐的产量大幅度提升,到时候恐怕会对姜不韦的产业造成十分大的冲击,当然对王室的盐业也会造成冲击,所以我不敢动手,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颜徵有些意外:“真的?你怎么会跑去研究盐?”
又是水渠又是海鲜运输,刚刚又说能够大面积种植水稻,韩熠都忙了这么多事情了,怎么还有精力研究盐?
韩熠笑了笑:“当然有,芙蓉县靠海嘛,海水里可都是盐啊。”
颜徵说道:“那又如何?你都说了芙蓉县的百姓为了煮盐连做农具的木材都没有,守着海又有什么用?”
韩熠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小声说道:“所以说我有别的办法啊,但是那样的话冲击真的太大了,我也不敢轻易搞这个。”
颜徵的耳朵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忍不住动了动,韩熠注意到之后就离远了一些,手也从他的肩膀上收回来,尴尬笑道:“那什么……习惯了。”
颜徵现在好歹是太子,他这样也的确太随便了一些。
颜徵立刻说道:“无妨,你……你总是不同的,不必听那些大臣所言,在我面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韩熠嘴上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
颜徵对他的宽容在于两个人过命的交情,然而再深厚的感情如果不小心维护的话,也有变淡消失的一天。
颜子荐跟姜不韦当初也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如今不也各怀鬼胎?
一个想要更多的权利,一个想要将他手中的权利收回来。
他当然不想当第二个姜不韦,所以就需要注意一些。
颜徵见他嘴上应着,身体却坐的规矩了许多,一时之间也有些心塞,只好说道:“你……你是想要跟姜不韦争吗?”
韩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跟姜不韦争什么?”
颜徵挑眉:“你就是担心对他冲击太大所以才不敢动?”
其实韩熠不敢动手这件事情也让颜徵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之中,就不记得有啥是韩熠不敢做的!
韩熠摆摆手说道:“不是,我是想将这个方子交给你,你现在也没什么收入来源,只依靠着王上给你点零花钱,做什么都不方便,总要有些自己的产业才好。”
说到这里,韩熠颇为揶揄的加了一句:“若是有什么心仪的小娘子,你想送个礼物也是手头宽裕比较好一些啊。”
颜徵听到最后一句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很想问问韩熠把他当成什么人,他明明满心里都只有韩熠一个,为什么韩熠觉得他会有别的喜欢的小娘子呢?
不过,他到底心念一动,想起来他的确也没送过韩熠什么好东西。
虽然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说一句日后怎么样,但现在连个能拿出手的礼物都送不出,也太委屈韩熠了。
是以他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跟父王说一声,不过,你那个方法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嗯,跟韩熠的想法几乎不谋而合,他回芙蓉县搞的就是颜徵的产业。
将来有这个基础,就算姜不韦用盐来威胁颜徵,他们也就不怕了。
颜徵的动作很快,第二天的时候,颜子荐带着两个儿子过来蹭饭,席间就说起了盐的事情。
颜子荐说道:“盐不好弄也不好运输,不过,你帮阿徵弄一弄也行,哦,顺便让阿峤也跟你过去历练一番吧。”
第182章
颜子荐这句话说出来之后, 在场三个小辈连同一个姜不韦顿时表情各异。
姜不韦和颜徵是有些意外, 颜峤是一脸的惊喜。
而韩熠……韩熠就十分不给颜子荐面子,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颜子荐一看他这个表情心里就咯噔一下,果不其然他听到韩熠问道:“那么……王上想让公子峤去做什么呢?”
之前颜子荐并没有让颜峤跟他去芙蓉县的意思,那边那么累那么苦,颜子荐肯定也不舍得儿子过去的。
现在听说能够开盐场就想要把儿子派过去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问题, 韩熠本来就想一点点将盐业交归国有,现在先铺垫一下, 交给王室也没什么问题。
但那也要看交给谁。
他想的是先交给颜徵, 不管怎么说先给颜徵搞点零花钱再说。
昨天他去东宫的时候留心了一下, 东宫的陈设这一年来都没有任何变化, 当初颜徵入主东宫的时候装修成什么样子, 现在依旧什么样子。
别说装修,就连里面的陈设都没有任何改变,一眼看上去能明显看到陈旧的痕迹。
可能在颜子荐或者其他群臣眼里, 一个耽于享受的太子才是合格的太子,然而韩熠可不高兴了,他辛辛苦苦搞这么多事情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给颜徵扫除一些障碍,让他这个太子当的舒服一些吗?
干嘛还要让他吃苦?
是以韩熠琢磨着不一开始就撼动姜不韦的根基,先弄个小盐场,顺便给颜徵当钱袋子。
结果现在颜子荐要把颜峤派过去, 这是想做什么?分钱还是摘桃子?信不信他撂挑子不干啊?
颜子荐沐浴着韩熠不善的目光,笑了笑说道:“阿峤也大了,不能总养在深宫之中, 也应当出去历练一番。”
韩熠喝了口酒说道:“公子峤纵然历练,也该在咸阳,有王上看管比较好,否则谁敢管公子峤呢?更何况芙蓉县如此贫瘠,就连我也要经常去工地田间,公子峤娇生惯养,怕是吃不了这个苦。”
不知道为什么,颜子荐听到韩熠这么说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韩熠这种说法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委婉了,要知道韩熠那个倔脾气要是上来,估计敢反问一句“凭什么。”
现在好多了,至少肯找个理由了。
不过还没等颜子荐开口,颜徵便说道:“什么?你还要去工地田间干活?底下人都是做什么吃的?”
之前韩熠说的时候重点都在于结果而不在过程,所以颜徵压根不知道他居然还亲自去了。
此时听到韩熠这么说他顿时心疼的不行。
韩熠说公子峤娇生惯养,可是韩熠也是韩国公子,到了赵国之后也没吃过苦,直接就被封为长安君。
当年他曾经允诺过,若是回到了秦国,只要他有机会一定会给韩熠更好的生活。
结果呢?堂堂晸悦伯现在跑去下地了!
韩熠本来正面色不善的盯着颜子荐,只要颜子荐敢再说别的理由,他就要开怼了。
结果没想到颜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顿了顿,又不好说刚刚都是胡说的,更何况他说的也没错。
种地这事儿还没做,但开春回去之后他肯定是要监视着水稻种植的。
去工地的事情他还真做过,夏天的时候为了保障芙蓉渠能够安全泄洪,芙蓉渠每个观测点他都住了两天,等雨季过去之后才回的县衙。
他轻咳一声说道:“又不是什么重要事情,有什么好说的?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要做的嘛,当然要一直跟进了,全交给下面,万一他们理解有错误怎么办?尤其是芙蓉渠,一旦出问题,沿岸的百姓岂不是遭了秧?”
颜徵还是心疼:“可也太辛苦了,我以前从未听说有哪位县令还做这些的。”
颜徵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颜子荐,颜子荐失笑:“阿熠的确辛苦,怪不得瘦了这许多,阿徵,回头你去库里挑些滋补之物给阿熠送来。”
颜徵顿时十分利索的应道:“是!”
颜子荐听他那欢快的语调就觉得心疼——这臭小子肯定又要挑好东西给韩熠送来了。
上次就洗劫了一次,他好不容易攒下了一点家底现在又要被洗劫一次吗?
话题被歪了,颜子荐却也没有再提让韩熠带颜峤走的话头,只是问道:“这是什么?”
韩熠一抬头就看到颜子荐正拿着筷子观察上面的几粒米饭。
韩熠笑道:“这是米所制成的饭,王上尝一尝,看喜不喜欢这味道?”
颜子荐虽然没听过也没见过,但他也不怀疑韩熠,直接张口吃了,嚼了两下之后说道:“唔,有一股特殊的香气,还有些……回甘?这是哪儿来的?以前怎么从未吃过?”
韩熠还没说话,姜不韦便说道:“这种粮食我曾经在巴国见到过,除此以外在没有听说别的地方有,阿熠是从何的来?”
韩熠也不意外姜不韦认识,姜不韦以前作为商贾天南海北的走,知道这个太正常了。
是以他笑道:“这是我在芙蓉县内无意中发现的,我也没想到那里也有这种作物,这些全部都是野生的,下一步我会找些合适的地方尝试种植,那样王上就能吃上贡米,这可是独此一家。”
颜子荐一听颇为心动,作为王,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吃穿用度也是全国最好的。
只不过,他的吃穿用度可能还比不上姜不韦,终归是没有钱。
而韩熠这意思就是种出来专门往宫里进贡,只给他享用,姜不韦就算是有钱都买不到,这就很舒服了。
颜子荐含笑说道:“你要忙那么多事,这件事情就不要太费心了。”
韩熠说道:“这种米比黄米对身体好,多吃有益处的。”
姜不韦听后也心中一动,他年纪比颜子荐还要大上一些,是到了需要保养的时候,任何对身体有益处的东西他都很关心,现在听到韩熠这么说便笑道:“怪不得阿熠亲自下田,这种珍贵之物自然是要小心的。”
他嘴里说着这个,心里却想着怎么从韩熠这里要到点米,最好是知道种植的方法,这样他也不缺了。
至于韩熠说的王室专供,姜不韦是不放在眼里的,他现在不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甚至很多时候颜子荐都不得不对他妥协,只是吃一些米又怎么了?
颜子荐看了一眼姜不韦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他自认为已经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可恨姜不韦竟然还不知足,处处比肩他不说,甚至妄图掌控朝政。
这让颜子荐有一种他要篡位的错觉。
这样想来之前颜子荐在大肆诛杀兄弟的时候,姜不韦十分卖力为的可能就是有朝一日,他羽翼丰满,再无人能够掣肘,届时秦国说不定还要改个姓。
颜子荐已经在努力压制姜不韦,只不过他身体越来越不好,颇有些有心无力。
他转头看了看颜徵,越发觉得韩熠的目光太准。
当初他只觉得颜徵沉默寡言,看上去并不出色,不若颜峤聪明伶俐。
如今看来他这个长子不显山不露水,但该有的手腕一点也不缺,甚至在平衡一道比他这个父亲更加出色。
东宫的官员有一部分是朝堂官员兼任,一开始也是鱼龙混杂,各个派系有分庭抗礼之势。
可是如今东宫上下却犹如铁板一块,整个东宫除了王的命令,就只听从一个人的声音,那就是颜徵。
颜子荐甚至不知道颜徵都做了什么,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整个东宫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彻底成了太子的天下。
而被赶出东宫的官员甚至也没有说东宫不好,他们的矛头大多都对准了别人,比如说姜不韦。
这份润物细无声并且指东打西的本事,颜子荐自认是没有的,这个儿子仿佛天生就是为这个位置生的。
比较起来颜峤就让人不放心很多,颜子荐担心颜徵只不过是担心他年纪太小,压制不住姜不韦。
而颜峤他就担心这个小儿子太蠢,回头被人利用做些不道之事。
这样一想颜子荐是真的操心,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韩熠,恨不得韩熠是他的儿子。
若韩熠姓颜,颜子荐觉得自己就算立刻闭上眼睛都放心了,颜峤不成器就不成器吧,有颜徵当王,韩熠辅佐,还有什么好愁的呢?
可惜韩熠终究不姓颜,颜子荐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姜不韦。
颜子荐叹了口气,低头开始享用美食,暂时不想去思考这些让人头痛的问题。
不得不说,韩熠的手艺比宫里的厨子还要好一些,主要是他的火候掌握的很好。
而且有一些做法似乎是他独门秘方,就比如说那个什么开水白菜。
看上去清汤寡水,闻起来却香味扑鼻,吃起来更是香鲜无比。
这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但韩熠琢磨着颜子荐估计还要找他一次,就为了颜峤的事情。
果不其然,过了两日,他就将韩熠宣入宫中,此时颜徵颜峤和姜不韦都不在,只有他们君臣二人。
颜子荐半躺在小榻上,脸现潮红,不停的咳嗽。
韩熠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担心说道:“王上可曾看过郎中?”
颜子荐摆手:“老毛病了,入冬便如此,吃几贴药便无妨了,阿熠啊,寡人这次喊你,是想拜托你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