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颜徵正在看舆图,看到韩熠未语先笑。
韩熠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小声问道:“怎么了?”
颜徵想要收敛,结果没忍住笑着说道:“现在外面又有传言说姜不韦是被你骂死的,哈哈哈……”
韩熠:?????
不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说姜不韦还吊着一口气, 就算真的死了也是被他自己作死的好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哪里骂姜不韦了?他说的那不都是事实吗?这都叫骂人?
看着颜徵笑不可支的样子,韩熠也有些无奈,算了, 这段日子以来颜徵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就当这些人给颜徵说笑话听了吧。
等颜徵笑够了之后才对着韩熠招了招手问道:“怎么了?”
韩熠将名单递上去说道:“这是初步整理出来的,姜不韦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勾结串联其他大臣,而是里通他国。”
说到这里的饶是韩熠也生出了杀心,甚至觉得他怎么没把姜不韦当堂骂死呢?
颜徵接过来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整个人冷硬如玉,周身都散发着寒气,他身旁的高府令都忍不住悄悄挪动了一下。
“将自己手中的粮食转手高价卖给朝廷,姜不韦真是可以啊。”
颜徵难得这么咬牙切齿,当然主要也是姜不韦做的的确十分过分。
粮食是他手里的,为了不被抓到把柄,他愣是找了个人演戏,装作是朝廷从那个粮商手中买粮食,而那个粮商一开始的确是独立的,后来……嘿,也不知道是自愿投靠还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成了姜不韦手里的棋子。
至于盐就更不用说了,咸阳这地方的盐价一直比较稳定,然而别的地方尤其是偏远地区或者是姜不韦门人所在的地方,那盐价简直能上天!
当地官员都是姜不韦的人,普通百姓找不到人能给他们做主,只能过的苦不堪言。
至于富户……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那些富户在当地可能有些能量,但他们如何与大秦丞相比?
更何况如果花点钱就能抱上丞相的大腿,让他们千金买盐都愿意!
别的东西因为姜不韦还没来得及插手,所以影响还没这么大。
然而就这两点……影响可是太大了。
就因为一直在花高价买粮,所以国库一直不曾盈余,这也就导致颜徵之前想要减税都没有几个人同意。
大家不是不知道百姓现在过的不容易,可是没办法减多了就供应不起军队的消耗了。
结果国库的那些钱全到了姜不韦自己的口袋,他可真是聪明啊。
韩熠真是快气炸了,他自己劳心劳力又是搞水稻又是搞盐还弄糖,最后一个都没落全家交给朝廷是为了什么啊?
就为了让这货中饱私囊的吗?
颜徵看完之后将名单放下说道:“这上面,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放过。”
韩熠听后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这样牵扯范围就太广了。”
颜徵问道:“大秦缺人吗?就算缺人也不要这种货色!”
韩熠见颜徵是真的生气了就果断闭嘴,然后问道:“那……章安君怎么办?”
颜徵皱眉:“章安君?这件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韩熠小声说道:“有人见到他经常与姜不韦往来,只不过……书信来往什么都没有,算是没证据吧。”
颜徵说道:“你去提醒他一下,正好让人去将颜斐替换回来。”
那么重要的地方让颜斐一直在那里他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踏实,本来就有派人过去把颜斐缓过来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现在也算是正好。
韩熠应了一声问道:“姜不韦还活着?”
颜徵冷笑:“活着,放心,我可舍不得让他死。”
韩熠有些奇怪,姜不韦被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为什么颜徵非要执着的将他救活?
颜徵说道:“他现在死了就是死在合阳公主手上,是王室杀了他,并不是因罪而亡。”
韩熠秒懂,反正就是王室不背这个锅呗,想明白之后他转身就走了。
韩熠带着人去找章安君的时候,发现章安君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让人给他上了甜汤之后问道:“王上打算如何处置罪臣?”
韩熠挑眉问道:“章安君罪在何处?”
章安君认真看了韩熠半晌,有些疑惑韩熠是真的不知道来诈他还是等他自己交代。
如果是来诈他,他抵死不认也就行了,然而如果他赌错了,是后者的话,拒不认罪,只怕会累及家人。
章安君从来就不是个胆大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能活到现在,想了想他干脆老老实实说道:“我曾协助丞相……不,姜不韦走私盐铁和粮食。”
韩熠:?????
所以姜不韦手上的都是走私来的?
韩熠忍住了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章安君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具体还是要看数值,不过性质是真的恶劣。
章安君说道:“此事我亦是被逼无奈,奸臣狡猾,未曾让我留下证据,不过,我这里有一些来往账本,希望王上能看在罪臣坦白的份上,能够饶恕罪臣家人。”
韩熠一边让人去取账本一边说道:“能不能饶恕要问律法了。”
不过,王室所遵循的律法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这也是章安君肯坦白的原因之一,他的罪名不大不小,不至于丢命,最多也就是贬为庶民。
姜不韦的案子办的很快,他的倒台让许多人心神不安,不处理快一些的话,外面不定又出什么风言风语了。
之前的谣言是韩熠把姜不韦骂死了,后来大家发现姜不韦没死,就变成了韩熠骂的姜不韦低头认罪。
反正不管怎么说,韩熠的骂功倒是得到了一致认可,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姜不韦的伤没有全治好的时候对于他的处置就下来了。
韩熠在看到诏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不好:“车裂于市?”
相较于他的意外,大庶长等人倒是一副平常模样:“恩,就他做的这些事情,车裂十次也不为过!”
韩熠抬头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有异议就闭上了嘴,然而心里却觉得有些……怎么说呢,也不是同情姜不韦,就是觉得车裂这种刑罚他一直只是听说,现在突然真的出现,他还有点不适应。
姜不韦被车裂之后,韩熠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代权相居然就这样身首异处了。
他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多日之后路过行刑之地还是能够看到地上那些泼洒的血迹,足以看出当时多么残酷。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姜不韦的裂刑仿佛是一个讯号,接下来陆续有人被判车裂。
韩熠只觉得整个咸阳都被血腥味所包裹,冬风都吹不散。
就在那片土地被鲜血一次次浸透的时候,蒙翱终于传来了战胜的消息。
接到战报的韩熠脸上的笑容刚刚绽开,就又有人急匆匆来报说道:“禀中书令,芙蓉县令发来急报,颜校尉反了!”
第229章
韩熠看着来报信的人长长叹了口气。
姜不韦和他的党羽这两天的确都挺惨, 连着他们的家人——嗯, 合阳公主除外。
不过章安君的待遇其实还可以, 虽然一直被严加看管但也吃穿不愁,并且他的家人的确都没有受到牵连。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章安君识时务,并且已经主动要求将颜斐调回来。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为了能够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至于实权什么的, 估计他已经不想了,反正他是王室, 只要封号不被剥夺, 总能养活一家子。
如果说当初颜徵刚继位的时候,章安君还有想法趁着颜徵年轻, 跟姜不韦合作多捞一点的话, 现在他算是看出来了,颜子荐和颜徵父子两个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或者说颜徵比当初的颜子荐还凶一些。
当年颜子荐继位之初也有些艰难,大庶长等人斗了多久才把他们搞下去?
当时的大庶长跟姜不韦可是没办法比的, 颜徵继位的时候姜不韦可以说的上是一手遮天,结果呢?
颜子荐刚下葬多久,姜不韦就被车裂于市了,算了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结果章安君是老实了,他的儿子却真的不老实。
韩熠怀着对章安君的同情火速去禀报了颜徵, 就连颜徵听到的时候都有一瞬间的怔忪:“你说什么?”
韩熠说道:“颜斐反了。”
颜徵那一瞬间看上去很像是想口吐芬芳的样子,然而他的教养让他忍了下来,只是将手里的毛笔直接摔了出去。
颜徵阴沉着脸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韩熠说道:“我带兵过去。”
颜徵第一反应就是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分开这种理由,而是眼看就要过年了,这时候让韩熠带兵出门打仗?他不心疼的吗?
韩熠却说道:“其他将军都有家室,让他们去就更不合适了嘛。”
颜徵反问了一句:“那我呢?”
韩熠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之前他还感慨过白韶走了之后,府里是彻底冷清了下来。
想当年最热闹的时候有燕川魏舞在闹,有白韶准备年货,然而来来去去到最后,府邸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然而此时听到颜徵这一句反问,他忽然就心酸了一下。
无论是燕川魏舞还是白韶,只不过都是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暂时离开了而已,早晚有一天他们有机会能重聚。
然而颜徵却是真的失去了父母,唯一的不怎么亲的弟弟也走了,现在又有一个堂兄弟在谋反,那个叔叔可能也保不住。
他如今在别的大臣面前自称寡人,结果到最后却真的仿佛成了孤家寡人。
大概是韩熠的表情太过明显,颜徵有些无措地问道:“怎么了?”
他的本意只是想说那些大臣有家室,你也有我啊,怎么就无所谓了呢?
结果……怎么就快给韩熠勾哭了呢?
当然韩熠也没有真的哭,只是那个难过的表情有些明显。
他觉得颜徵大概不需要有人同情他,便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说道:“距离过年还早啊,我完全赶得回来,你觉得颜斐能让我费多大事情?”
颜徵没说话,不过他一般摆出拒绝交流的模样来基本上就是不同意,韩熠只好凑过去说道:“我听闻赵国有公输家族帮忙,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把公输家的人给引出来。”
蒙翱带兵走了之后,消息陆陆续续发过来,就如墨求所说其中的确有着公输家族的身影。
而蒙翱虽然带着韩熠给他的踏弩和手弩,但也打的很艰难。
韩熠怀疑公输家族有人在前线现场实验,一边打一边改,要不然在武器装备材料都比对方领先的情况下,不可能打成这样。
当然也可能双方将领有差距,然而韩熠了解了一下赵洪野之后就知道这件事情基本不可能。
赵洪野的确是赵国名将,只不过,他的年纪实在是很大了,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之前还因为遭人嫉妒而被冷藏,也就是说他至少有十年没有上过战场。
十年的变迁啊,尤其是韩熠到了秦国之后,秦国的武器装备都有了质的飞跃,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赵洪野想要找到当年的感觉也不太容易。
更何况蒙翱又不是没赢,可见赵洪野的水平也就那样。
颜徵就算再不想,听到韩熠这句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说道:“你……一切小心。”
韩熠安抚他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赶回来跟你一起过年的,实在不行……就……上元节?”
颜徵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想这些,保护好自己。”
能不能一起过年也没那么要紧,反正他们以后还有无数个新年可以一起过,韩熠想去,那就去!
韩熠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大庶长之后,转头就带上墨求直奔芙蓉县。
然后让他意外的是褚非居然也非要跟过去。
韩熠看着他问道:“你过去干什么?家里不管啦?”
褚非看着他问道:“你这一走家里能有什么事?”
韩熠一想,他走了之后,整个侯府关门过日子好像也的确……没啥别的事情要管了。
这样的话好像的确无所谓了,只不过韩熠总觉得有点奇怪,褚非这非要跟着过去是要干啥呢?
对此褚非一脸深沉地跟他说道:“上战场是男人的梦想,你不懂。”
韩熠一脸的黑人问号:“你是欠揍吗?”
褚非挤眉弄眼说道:“京中谁不知道晸悦侯洁身自好,冰清玉洁。”
韩熠面无表情,伸手拿过一颗核桃,当着褚非的面单手捏碎了之后缓慢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褚非果断认怂,缩到一边不再说话。
韩熠转头对墨求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墨求说道:“准备好事是准备好了,但是……真的能把公输家族引出来吗?”
韩熠看了他一眼:“我要的是抓颜斐,顺便去揍一下赵国,公输家族爱出来不出来。”
褚非震惊:“什么?你还要打赵国?王上没说啊!”
韩熠转头看着褚非:“合着你是阿徵派来看着我的?”
褚非结结巴巴说道:“不不不……不是……我是去找小白的!”
韩熠听后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你这有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