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用喝的话,度数有点高。
为了追求酒精产量,宁非选择牺牲了口感。液态法制出的白酒因为酯类的数量和含量少,闻起来没有固态法酿出的白酒酒香浓郁,通常是需要添加香精香料来补齐的。
不过左右他做这玩意是为了提纯大蒜注射液,酒精的质量并不是关注的重点。
经渣统检测过成分,宁非所制的酒精中不含甲醇等杂质,倒是杂醇油、异丁醇和异戊醇比较多,人喝多了虽然不会死掉,但容易上头,头疼口干,浑身难受。
用来折腾陆家人,正好。
于是黑肚皮的宁锯子又冒起了坏水,将酒重入蒸馏锅,再次提纯。这次的即食用酒精有95度以上,根本不能直接喝,兑水少了都要放到一大批人。
“记得,回去兑水啊,不然会死人哒。”
十二郎临走之前,宁锯子还循循叮嘱道。
“记得要兑水,五倍到十倍的水,一定不要忘了啊!”
小少年朝他挥了挥手,骑着小红马欢快地跑走了。
十二郎回到定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然到了傍晚时分。
大都护正和几位老下属一起用晚饭,听说十二郎回府,便召唤他一起吃。
最近小儿子很争气,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只知道四处瞎混的混崽子,偶尔也能说些大道理出来,大都护封伯晟觉得很满意。
他一辈子就生了两个崽子,老大自不必说,边城就没人不羡慕的,从小到大给大都护脸上不知道贴了多少层金箔。
唯独这个小崽,从小混不吝,脑子空空没一点心眼,天天就知道四处玩耍,摆明要走上纨绔子弟的路子,让大都护十分糟心。
现在可是好了,老大把小崽托付给宁小子念书,眼见着就长进了,怎能不然大都护兴起炫耀的念头。
从古至今,老爹显摆儿子,这是华国人一脉相承的本能,大都护封伯晟也不能免俗。
见十二郎抱着一个坛子进来,大都护立刻召他上前,喜滋滋要他给众位叔伯表演个吹石灰乳。
十二郎:……
十二郎决定再挣扎一下。
“爹,我回来是有要事的,小非哥给了我好东西,我得好好想想怎么用才能把陆家王八蛋折腾拉稀。”
“唔?”
听他这样说,在场几个中年人都挑起眼眸,视线定格在十二郎怀里的坛子上。
谁不知道墨宗的那位矩子是个天纵奇才,总有奇思妙想天马横空,偏偏每一个造出来都能惊艳世人。
不过那位矩子和封大公子往来密切,有什么好东西也只可着大郎来,让人眼气眼红得抓心挠肝,只恨自己没生个俊俏又有本事的小子。
这回……又给啥了?
大都护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挑了挑眉。
“你抱的是啥玩意?宁小子给的?让你老子我看看?”
第228章
听说亲爹要看, 十二郎立刻倒退一大步,想要转身跑路。
他爹,那是看么?那就是明抢啊!明晃晃地打劫, 都不带遮掩一下的!
无奈儿子了解爹,爹也了解自家崽子的小心思, 立刻用眼神示意常随平叔关门。
十二郎:……
“爹, ”十二郎又退了一步,背脊抵靠上门板, 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爹, 这不是吃的, 这是小飞哥送我教训陆家王八的……你看了也没用的!”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少年抵不过亲爹的蛮力,怀中的坛子很快被夺走,像只破了洞布老虎一样, 被无情地抛弃在门边,再也不能分到一枚关注的眼神。
十二郎泄气了,闷闷地抱膝蹲坐, 感觉亲爹真是一点都不讲理,讲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有没有用?那得我看了之后再说!”
大都护嘿嘿一笑, 随手把坛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又凑近了嗅了嗅。
“有股子烈酒的冲味。”
说着,他直接伸手, 把坛子上的封口纸拍碎。
下一刻,浓烈的酒精味道从坛子口喷涌而出, 凶猛而具有攻击性, 瞬间捕获了在场众人的嗅觉。
“这……这……这是酒啊!”
左兵马卫袁涛睁大了眼睛,两只鼻孔不自觉的舒张,狠狠一抽, 满满的酒精气就冲贯入脑。
“操它狗日的,这味太霸道了,可是好酒!”
带兵之人都爱酒,尤其是性情暴烈的悍将,很多都是不折不扣的酒鬼。
比如左兵马卫袁涛,生平最爱烈酒。
他半生都在草原与胡人厮杀,生活习惯也与胡人颇有相似之处。
草原苦寒烈酒可以暖身,胡人杀得兴起操马奶酒痛饮,可以激发出族人的悍勇之气,袁涛也有同样的习惯。只是这马奶酒度数不高,入口绵软,奶味十足,喝起来没什么力道,让他不甚满意。
不过既然是爱好,那自然也不是只喝一种酒。
中原的黄酒,南地的稻米酒,果子酒,袁左兵马卫都尝试过,虽然口味各不相同,但总感觉和马奶酒差不多,都却了点力道。
看黄酒和稻米酒是用粮食酿造的,果子酒只产于温暖潮湿的南地,边军自己还吃不饱肚子,更别说拿珍贵的粮食酿酒了。
袁左兵马卫知轻重,从不因为个人喜好而耽误大事。可身为一名资深酒鬼,袁涛常年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闻到点酒味心里就炸锅。
尤其是这些年,边军在与草原胡人的对峙中逐渐转为上风,左兵马卫心里的猫爪子又开始活泛。
别人送的金银财宝他不喜欢,送他妖娆美女他无福消受,送他神兵利刃……勉勉强强吧,反正都是身外之物。
只有知他喜好的心腹下属,每到年节便四下搜罗,送上几坛山野酿的清酒,能让左兵马卫大人喜笑颜开。
说起来,袁涛也觉得自己算是业朝最了解酒的人。从中原到草原,几乎所有的酒他都品尝过,称得上是酒中的大家。
可是这一次,根本没看到酒液,就只闻道点味道,袁左兵马卫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背后的汗毛根根竖立,血液一阵阵地冲上头顶。
本能,是爱酒的本能在奔涌,催促着他靠近,靠得再近一些,把那霸道的液体吞咽入身体,化为烧灼力量的源泉!
“这是……这是什么酒?!”
袁涛咽了口口水,强忍住向大都护伸手的冲动。
他强迫自己转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倒霉孩子十二郎的身上,语气略有些急促。
“小十二咱可不能撒谎。这里面闻着就是好东西,哪有拿好东西给王八蛋的道理,不能平白便宜了陆家的狗腿子!”
不单单是他这样想,在场许多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
几个年纪加一起过200岁的中年人,像一群眼冒绿光的野狼,几步上前把可怜的小羊团团围住,目光灼灼。
“大侄子啊,这是什么酒?”
“是宁小子给你的吗?墨宗自己酿的?”
“这酒你还有多少?还掖着藏着的……小毛孩子鸟都没长大呢,喝酒能喝出个啥滋味?不如孝敬给你叔叔伯伯了!”
你一言我一语,个个神情激动,把十二郎逼成了一小团。
他左听一句,右答一句,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心急的封大都护一拍巴掌。
“嘿,你个怂崽子,话都说不明白,可是急死你老子了!”
“不就是酒嘛,尝尝就知道啦!”
十二郎原本被亲爹怀里酒精坛子熏得头晕,一听这话马上清醒。
他虽然跟小非哥吹大牛,可实际上,他还是个没怎么碰过酒的雏儿,不太知道酒是个什么滋味。
可再怎么没经验,他也知道普通的酒闻着味道是不会醉的。之前小非哥说的时候他还没在意,现在看,这东西喝了怕是真会死人。
死人,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别看他心里想着下狠手折腾陆家王八,但陆时文绝对不能死在定安城。不但不能死,伤都不能伤,不然很容易让有心人捏到把柄。
是以爹和大哥也只说让他想办法捉弄,可没说要整死人。结果现在王八还没到,自家老爹要被先放倒,要真是因为小非哥给的东西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不行!
十二郎被自己脑补的场景吓到了,忙不迭地起身去抢酒坛。
“不!不不能喝呀!不能喝!小非哥说喝了会死的!”
“死什么死!什么死不死的,你这孩子说话也忒不吉利了!”
边军西北大营武卫方正德一拍巴掌。
“喝酒喝死的都是怂货,你看你这些叔伯哪个像?”
“咱们下面长的可不是软蛋,来来来,让你方叔给你打个样!”
说着,他从桌子上取来个海碗,伸到大都护的面前。
“大哥,我先走一碗!”
十二郎的瞳孔都锁紧了。
方正德是从小带着他练武的阿叔,和他关系一惯亲厚,并不亚于府中有血缘的家人。现在方叔要以身犯险,他如何肯让?!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十二郎竟然趁着亲爹分神的瞬间,一把抢下了酒坛。他站立不稳,坛口晃动,有大半碗的酒精泼洒在地上,屋子里的酒气更浓了。
袁涛闭上眼,伸着脖子狠狠吸了几口,神情十分沉醉。
“够浓,够劲,够霸道!好酒!”
十二郎也不吭声,顶开门就往院子里跑,急得几个被勾起瘾头的酒鬼追跟出门。
一边追还一边骂,让小崽子小心些,莫要糟蹋了好东西。
十二郎咬牙。
他心里知道,跑是跑不出去的,这群老酒鬼天涯海角都会追上来,不抢到坛子不罢休。
但他又不能真给他们。小非哥说了,要兑五倍的……啊不,十倍的水才好入口,不然真会死人。
他不是傻子,清楚自己说的话没什么分量,几位老叔老伯也根本不会听进耳朵。这酒今天是一定要喝的,除非天降大哥,否则凭他十二郎的本事根本阻止不来。
心一横,小少年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也不急着逃跑了,径直走到排污渠旁蹲下,将坛子里的酒精直接倒掉了一多半,然后就着旁边的存水缸兑了一满坛山泉水。
后面的袁涛看得心都要炸开了!
就算隔着百步远,他都还能闻到风里的阵阵酒气,这混蛋娃子,咋这么会糟蹋东西呢!
喝酒还得兑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精装的大汉几步冲上前,劈手夺过十二郎手中粗陶坛。一看里面满满兑了一坛子水,气得头都要裂开了。
想也不想的,举起坛子就灌了两口。
入口微凉,是熟悉的泉水温度。可是在下一刻,这口清凉就化成了一团火焰,灼烧在唇齿之间,如旋风一半席卷了味蕾,让人本能地想要吞咽下喉。
真吞下去,便是上套了。
袁涛只觉得自己吞下了一团火龙,一路沿着喉咙向下,在肚子里翻转奔腾。很快,火焰的热力散布到全身。
无可抗拒,也不想抗拒,如草原上熊熊燃烧的野火,只能任由它不断蔓延,吞没一切;又如策马奔上山顶,俯瞰目下万里平川,开阔壮丽。
胸中顿时烧起一股豪情壮志,几乎抑制不住,已过不惑的中年人仰天长啸。
“操——真他娘的爽利啊!”
说着,他又咕咚咕咚灌下两口,长长喟叹一声,脸色通红,眼中已然有了醉意。
后面的几人晚了两步,没抢到第一口水酒,此刻也不和他客气,劈手夺过坛子轮流饮用一番。
这时候也不计较谁是都护谁是武卫了,酒鬼的世界没有尊卑位阶,谁抢到谁算!
很快,几声大嗓门再度响彻大都护府,鬼哭狼嚎,南腔北调,惊得鸟飞猫走,纷纷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开始,府里的管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过来查看情况。等看到几人在抢酒喝,便也很识相地退了下去,不敢打扰。
毕竟这老几位都是边军中著名的酒鬼,日常来府里用饭也是离不得酒,喝到尽兴撒个酒疯简直不要太正常。
只是这次的酒不知是谁带来的,竟然如此浓烈,闻着都有些上头。
酒鬼们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一坛子酒精兑水就见了底。
讲真,即便是被十二郎兑了不少山泉水,酒精浓度还是远超业朝普通酒的含量,属于不折不扣的高度烈酒,口味刺激不说,余香还十分不足。
但这却意外合了铁血杀将的心意。这酒辣归辣,却没什么娘腔的杂味。一口下去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半生激情都被烧起来,彻底激发了男性本能中的侵略和攻击性。
几人恨不能现在就提刀上马,与胡骑大战三百回合,以抒胸中的豪迈。
“这酒……酒啊,老子……老子都要了!”
最先上头的袁涛一拍身旁人大腿,脸色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结结巴巴地说道。
方正德被他拍了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晃晃荡荡地稳住身形,冲他啐了一口。
“呸!想的美,凭啥……凭啥你都要!老……老子也要!”
一旁的骁骑卫领双眼含泪,仰天笑得猖狂。
“老子当年要是有这玩意,草原胡骑算个鸟,老子能直接推到胡人的王庭!”
这话一出,封大都护顿时不高兴了。
“你推到王庭,那老子推啥?”
“老子当年千里走单骑,差点就摸进莫支海啦,你还后面尿裤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