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想了想, 有些犹豫道:“我依稀记得他姓陈?那老小子一直叫他陈道长,时间太长我也记不太清了。”
姓陈,祁禹秋想起了吴广峰曾经说过的话, 如今的玄学界三大巨头,除了青邙山和三阳观,便是一直很低调的陈家。他醒来这么久,竟然一次都没和陈家的人打过交道,唯一一次便是在那场拍卖会上,也只是远远看了陈家那个老人几眼。
不知道这个陈道长与陈家是否有什么关系。
影子哎了一声道:“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现在能把我放了吗?”
祁禹秋笑了笑,又把瓶口对准他:“能不能放了你我说了不算,你还是老老实实在瓶子里待一会儿吧。”
等回去后让常先见把这老东西送玄学协会去,想必他们对这种事情也有一定的处理章程。
将影子收好,他才看着秦冰,有些犹豫的将影子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祁禹秋的话说完,唐三川已经气得双手发抖,忍不住把手里的杯子一把摔到了地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能如此对自己的儿子,他简直不配为人!”
碍于秦冰在,唐三川忍着脾气没说出更难听的话,只是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秦冰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眼眶发红,脸上带着些悲色。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祁禹秋叹了口气,遇到这种事情,再阔达的人也难以接受。十年之间一事无成还能安慰自己以后日子还长着,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却是至亲之人,这样的结果任谁也受不了。
过了许久,秦冰才露出一个惨笑,微微摇头道:“我、我爸为什么会这么对我?这么多年……别人少不了在背地里说我废物,成天在家啃老不干正事,他一直很开明的安慰我,说老子挣钱就是为了让儿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他怎么会这样对我?”
祁禹秋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秦冰父亲是借了他的气运生意才能蒸蒸日上,自然愿意看着秦冰日益颓废,秦冰越是一事无成,他的生意才能越来越好。
“我、我不信。”秦冰面色难看,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来,眼中有泪光闪动。
这么多年来,他爸从来没有与他发生过争吵,几乎对他有求必应,甚至当着别人的面夸他是走艺术道路的料子,将来肯定能成为名留影史的艺术家。还说宝剑锋从磨砺出,他只是在休养生息,将来定能一鸣惊人,成为他们老秦家的骄傲,怎么可能说他拍电影是不务正业,怎么可能会害他!
祁禹秋按住他的肩膀,从他兜里掏出手机:“给你父亲打电话,告诉他你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秦冰迟钝的看着祁禹秋,半晌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我、我这就打。”
唐三川把凳子移到秦冰身边,按着他坐下,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满是担忧。
“老师,我缓一缓,让我缓一缓。”秦冰坐下,灌了好几杯水,才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拨通了电话。
电话拨通的那一刻,秦冰脸上的表情变了,他眉毛扬起,仿佛真的对自己父亲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单纯的为摆脱了霉运而高兴。
“爸,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唐老师带我见了一个大师,大师说能把我身上的问题解决,往后我终于不会带着一身霉运了!”他声音中带着些雀跃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便是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儿子,你说什么呢,谁又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我秦安康的儿子怎么可能霉运缠身!你别被那些神棍给骗了,你常年不出来,实在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现在这社会上什么样的骗子都有!”
秦冰嘴角渐渐拉平,声音也转为了疑惑:“爸,这位大师不是骗子,唐老师不可能骗我,而且大师说了我是福运冲天的命格,以后肯定能一生顺遂,大有作为。”
“你,你赶紧回来!你要是真想算命,爸给你找个靠谱的道长,别被那些神棍给骗了,听爸的话,赶紧回家,啊。”秦安康的声调拔高,说话语速加快,与刚刚的不急不缓比起来,明显带上了一丝急意。
秦冰嘴角的笑终于挂不住,忍住声音中的哽咽道:“爸,大师很厉害,说已经帮我把身上一直缠着我的东西收了……他说,那是一只两百年的老鬼,爸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竟然被两百年的老鬼缠住了。”
“什么!!”这次秦安康终于绷不出,失态的大吼一声,同时手那边似乎还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你、你赶紧回家,我看那个什么大师就是觉得你好骗,盯上你了,赶紧回家!”
“爸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道长,我这就接那位道长回家帮你看看,那个神棍是不是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祁禹秋抬手,示意秦冰应下,秦冰声音沙哑道:“好,我这就回去,爸你放心,我没事。”
秦安康又催促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这一通电话打完,秦安康的态度让秦冰不得不信,他爸大概真的与他身上的那只老鬼脱不了干系。
唐三川冷哼一声,握紧拳头锤了一下桌子道:“走,老子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秦冰捂着脸,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求助的看向祁禹秋。
祁禹秋道:“你父亲还与那老道士有联系,倒是省了我不少事,去看看吧。”
事到如今,秦冰已经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祁禹秋说什么他便照做,三人离开茶室,开车赶往秦冰的家。
龙湖大厦停车场,穿着西装的老人找到自己的车,坐在驾驶位上。他脸上带着些焦急,咬咬牙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铃声响了二十几秒,那边才接通。
“谁啊?”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秦安康脸上闪过一丝喜意:“陈道长,是我,秦安康啊,您记得我吧?”
“秦安康,哦,怎么今天打电话过来了,我看你最近生意做得挺顺利啊。”
秦安康立刻听出了陈道长话里的意思,赶紧道:“道长您放心,今年的供奉已经准备好了,绝对比去年多,只是……我儿子那边好像出了点小麻烦,您看这……”
陈道长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出了什么小麻烦?我每年都在做法加强那老东西身上的束缚,今年还没到时间,我说过,若你儿子没有伤及性命,就不要来麻烦我。”
秦安康叹了口气道:“陈道长,不是我儿子出了事,出事的是他身上的那只东西,刚刚他打电话跟我说,有人把那东西给收了!还说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倒霉了,他的运气回来,我岂不是要倒霉?大师,你可得帮帮我,要是他真开始走运,我这公司肯定开不下去啊!”
公司开不下去,那就再也没闲钱给陈道长准备每年几百万的供奉了。
那头沉默了一下,才传来一声冷笑:“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他怎么可能突然这么好运,找到能收了那老鬼的人?”
“听他说的,那人是真有几分本事,他连我儿子原本的命格都看出来了,还直接点明附在他身上的是一只两百年的老鬼。我记得当时您抓到那只老鬼时就说过,他死了有两百多年,这总不能是那人随口一蒙就能蒙对的吧?”
陈道长这才有些重视起来,他声音低沉道:“你儿子真是这么说的?”
秦安康赶紧回道:“是啊,所以我才急着联系您,要那人是骗子,我怎么敢麻烦您啊。我已经让那小子回家了,您看您现在有时间吗?”
“你来接我。”
“好,我这就去接您!”
挂了电话,秦安康长舒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然后启动了车子。
——
秦冰带着祁禹秋二人赶回家时,秦母正带着孙子在院子里玩,见他带朋友回来,满脸笑意的与他们打招呼。
“妈,这是我老师和我朋友。”秦冰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介绍道。
秦母诶了一声,赶紧道:“你难得请人来家里做客,还不赶紧带人进屋去。”
说完抱起孙子往顺着草坪上的小径走到几人面前,正想寒暄几句,却被秦冰打断:“妈……我今天是有事情和我爸商量,您能先带玥玥和阿姨去外面逛逛吗?”
秦母有心脏病,秦冰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否参与了这件事,如果没有,那么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她定会受不了自己丈夫下手害儿子的事实。
秦母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应了下来:“成,正好玥玥想去商场逛逛呢,你们聊,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你发给我,我去买些新鲜食材来。”
然后便带着阿姨和孙子出了门。
秦母走后没多久,便有车子驶进了院子里,正是火急火燎赶来的秦安康。
他停好车后,下车亲自打开了后座的门,满脸献媚的朝里面笑道:“道长,到了。”
车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正在闭目养神,听到秦安康的话他松垮的眼皮子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看看车窗外的院子,才慢悠悠的下了车。
秦安康像个小太监一样弯腰扶着他的胳膊道:“陈道长,刚刚那小子给我发消息,现在人就在家里,您看咱该怎么办?要是那老鬼真被收走了,那、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去再抓一个啊?”
陈道长走路颤颤悠悠,听到这话停下来看着秦安康:“你是不是觉得几百年的老鬼满大街都是,一抓一大把啊?”
“陈道长,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可不能不管我啊!”秦安康有些急道。
“没有了可以压制他气运的老鬼,我自然另有办法,这办法不仅能保住公司,甚至能让你的公司更上一层楼,单看你舍不舍得了。”陈道长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道。
秦安康下意识问道:“什么办法?”
陈道长指着院子里的二层小洋楼:“看那冲天的气运,要是全都转移到你的身上,岂不是一劳永逸?到时候你在生意场上定会无往不利,甚至连寿命都能延长。而这一切,只需要你儿子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你觉得怎么样啊?”
秦安康顺着陈道长的手指眯眼看去,仿佛也看到了金光闪闪的气运。秦冰空有满身气运,心思却不放在正道上,非要拍什么电影,完全浪费了这么好的命,若是这气运在他身上……那他们老秦家定能有一飞冲天!
而且,还能延长寿命……
秦安康摸摸自己的脸,上面已经出现了不少皱纹。
秦冰是他儿子,他是秦冰老子,为了自己老子,秦冰牺牲点又怎么了?
陈道长看着秦安康脸色变换,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抚须笑道:“决定好了吗?”
秦安康点点头:“玥玥是个聪明的,我会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将来肯定能继承我的衣钵,接管我们秦家的家业。”
这是要彻底放弃秦冰了,陈道长哼笑一声,秦安康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唯一冷血至此的人,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再多费口舌。
两人商定好,便踏上石阶,走进了客厅。
客厅沙发里坐着三个人,除了秦冰还有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低着头把玩着小瓶子的青年。
秦安康脸上亲切的笑意僵住,他问秦冰:“这两位是?”
怎么还有两个人,这让他们还怎么动手?!
秦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爸,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我老师和他介绍给我的大师。”
秦安康脸色沉下来,沉声道:“爸在电话里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把人带回来,是不相信你亲爹,却相信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我为了你火急火燎的去接陈道长,人都带来了你现在这不是不给我脸吗!”
陈道长看着另外两人,心里嘀咕,年轻的肯定不是秦冰的老师,那就是他请来的那个所谓的大师了?
如此年纪都敢出来混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就不怕在外面出什么意外吗?
他正要开口嘲讽,然而下一秒却想起了一个人。
应该……没这么巧吧?
陈道长盯着一直未抬头的青年,感觉手脚都有些僵硬了。
那位连三阳观的木先道长都能弄死,要这是他,今天自己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秦安康还在呵斥秦冰:“哦,这就是你说的大师,有二十岁吗你就听他胡诌?赶紧把人送出去,陈道长做法不喜旁人在现场。”
陈道长咳了一声,对秦安康道:“秦先生,我观令郎眉间郁气尽散,已然恢复正常,便不用老道我出手了。”
秦安康诧异的看了一他一眼,陈道长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不就是因为秦冰身上霉气散了才来的吗,怎么就不用出手了?
“不是,道长您……”
“没什么事我便先行离开了,令郎以后定会事事大顺,老道先在这里恭喜秦先生了。”陈道长说着,竟是要立刻离开。
秦安康哪里能放他走,陈道长不出手,那他可就完了!
“道长,道长您再好好看看,我觉得他还是有些不对劲,您别急着走啊!”他一把抓住陈道长,硬是把人拉进了客厅里。
陈道长想要挣脱秦安康的手,奈何身体老朽,力气不足,脚下打滑着就被迫走到了坐着的三人面前。
该死的秦安康,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这家伙是想要害死他吗!
他看着抬起头的青年那张精致的脸,额头滑下一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