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干箱功率挺大的,不一会儿猫身上就干了不少,重新蓬松起来,灰扑扑的毛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白得像雪一样,一根杂毛都看不到。
蔚鸿之将它放出来,猫从洗澡的恐慌中缓过神,抖了抖身上,旋即坐到沙发一角,开始梳理还有些潮湿的毛。
“原来跟我回家的还是个白雪公主啊。”蔚鸿之蹲在沙发旁,摸了摸它的头,“还没给你起名字……要不就叫双皮奶吧,我妹一直都想养猫,说以后要养一只白的一只黑的,白的叫双皮奶,黑的叫烧仙草。”
双皮奶蹭蹭他的手,像是接受了这个名字。蔚鸿之拆了一包鱼冻干,喂了双皮奶两条,现在小家伙算成为了他的家人,以后这栋豪宅中,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个了。
“给你说个秘密。”
蔚鸿之轻声道,“其实我不是蔚宏,我叫蔚鸿之,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已经三十二岁了,我很想回去,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行。真正的蔚宏可能和我遭遇了一样的事情,如果他也得到了我的记忆,希望能好好照顾我妹妹,最好靠谱一点,别把我的工作给丢了。”
双皮奶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闷头吃着小鱼干,蔚鸿之当然也不指望它能听懂,他收拾了一下烘干箱,见时间已经不早,准备洗个澡去睡。
而另一边,柯天朗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
蔚鸿之送他的《刑法》和飞机杯是什么意思柯天朗非常清楚,他当时的确想对那个小服务生动手,他本以为可以自己扛过去的,没想到遇见了那个一眼就让他心生荡漾的少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当场崩塌,差点犯下错误。
柯天朗知道他的确犯了错,被下药并不能成为侵犯他人的理由,也不是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但蔚鸿之这个举动,无异于那天直接骑到他身上往脸上扇巴掌。
这一晚上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终于在半梦半醒间想到了画中让他感到熟悉的面孔究竟像谁。
那只有过两面之缘的小服务生。
第二天傍晚,正在工作的雀宁被经理派去包厢服务时并未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他像往常一样轻轻敲了敲包厢的门,尔后走进去。
正坐在桌前的男人双手十指交错抵在唇边,垂眼盯着桌面似在思索些什么,他眉峰微微拢着,额头和鼻梁的线条干脆利落,英气中带着冷冽。
看到他时,雀宁一愣,那天走廊上不甚美好的回忆霎时间涌入脑海,明明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星期了,却还是那样的清晰。
听到声音,柯天朗看过去,见雀宁来了,他神色缓和下来,起身想要开口却不知该以什么做开头,只能喊道:“雀宁。”
“柯先生。”雀宁记得蔚鸿之再给私人医生打电话时说过他叫柯天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您认识我?”
“我想请你吃个饭。”柯天朗是从经理口中知道雀宁名字的,他知道自己给对方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尽量表现得柔和些,“能赏个脸吗?”
“我还在工作时间。”
“我已经和经理事先说过了,他不会介意的。”柯天朗凝视着服务生打扮的少年,雀宁的迟疑他全都尽收眼底,“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为那天的事情道个歉。”
那天的事情。
见对方意思非常坚定,雀宁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纵然非常不愿意,也不好直接拂了柯天朗面子,只得答应:“好。”
他坐到柯天朗对面的椅子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片刻道:“其实那天的事情您应该去感谢蔚先生。”
“我和他已经见过面了,这次过来就是想请你吃顿饭,好好道个歉。”柯天朗笑了下,颇为真诚道,“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吧。”
那天的相遇成了柯天朗心中的难以忘怀,他意识昏沉中嗅到的肥皂和洗发水的味道仿佛萦绕不散,明明就是非常普通的味道,却比那些名贵的香水更能勾起他的渴望。柯天朗记得雀宁皮肤的温度和触感,少年最脆弱的地方就在他唇舌之下,动脉因为紧张和恐惧剧烈搏动着,不住地央求。
每每午夜梦回,柯天朗都还能想起当时疯狂翻涌的渴望,他从未这样想要过一个人,时间非但没能冲淡那异样的欲念,反而让它更加鲜明。
而今天柯天朗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令他魂牵梦绕的人,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去看雀宁,最开始在酒会上距离有点远没能看清,而走廊上他也只记住了触感和味道。
果然和画中让他一眼就被吸引的少年神似。这样的话,昨天蔚鸿之从他手中要走那幅画的行为也有了更充足的解释,对雀宁抱有别样想法的果然不止他一个人。
雀宁摇摇头,道:“我其实没事的,也多亏了蔚先生在,至始至终都是他在帮您……”
说到这里雀宁迟疑了下,把柯天朗从浴缸抬到床上的时候他胳膊疼得实在遭不住了没撑住,不小心让柯天朗的腰磕到了床上,好像磕得还蛮严重的。
于是他就此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腰没事吧?”
蔚先生,腰。
这两个字眼让柯天朗额角一跳,昨天被蔚鸿之勾起的疑虑再次无法抑制地升起,如果说蔚宏还可能在故意整他,雀宁又为什么专门提这一点?还一副试探着的模样?
难不成……在医生赶来之前,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柯天朗脑中霎时闪过千万思绪,但终究他控制住了,云淡风轻道:“没事,不管怎么样,都是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为那天的行为向你道歉,希望没有伤到你。”
说话的功夫,柯天朗事先订好的菜被端了上来,雀宁一看全都价值不菲,但他已经不会感到过度的紧张和惶恐了,当初蔚鸿之点的那一桌子给他的震撼太大,他现在也是吃过白松露水牛芝士白鲸鱼子酱和可食用金粉,见过世面的人了。
“能喝酒吗?”柯天朗问。
“一会儿还要工作,就不喝了,我喝柠檬水就可以。”雀宁回道,工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在柯天朗面前喝酒。
和柯天朗的这顿饭对雀宁来说颇有种食之无味感,明明桌上全都是好菜,不乏他爱吃的食物,但一想到如果不是那天蔚鸿之凑巧来找他,他恐怕就要和面前的男人发生点什么了,雀宁心里就不太舒服。
虽然柯天朗也是受害者,却也不能成为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理由。
但雀宁将情绪掩饰得很好,柯天朗只把那看做是某种矜持,他找着话题,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雀宁聊起来了。
对面的少年穿着侍应生的白衬衣,领口的扣子工整系到最上面一颗,柔软的黑发微微扫到耳尖,柔和灯光下他眼睫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听人说话时眼睛会认真看着对方,一举一动都相当乖巧。
柯天朗只觉心间仿佛被一根羽毛不住搔着,痒得让人心颤,去挠时却又找不到确切的位置,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这让柯天朗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小服务生动了心思。
今晚的邀请对柯天朗来说称得上愉快,雀宁非常配合,只要他能不再为那天的意外心存芥蒂,之后的相处也会好展开许多。
结束时已是八点多,雀宁送柯天朗到酒店的门口,柯天朗估摸着也快到他下班的时间了,提议道:“我送你回去吧。”
雀宁笑着回绝:“我还要去后台收拾一下,不用麻烦了。”
柯天朗没有勉强,他给了雀宁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尽管来找我。”
“好。”雀宁当着柯天朗的面放进胸前的口袋,表示收下了,“您喝了酒,需要我帮忙叫代驾吗?”
“没事,我给司机发过消息了。”柯天朗一手抄在裤兜里,有些起风了,春末的夜晚还有些凉,而雀宁没穿外套,“你快回去吧,别着了凉。”
雀宁也的确觉得有点冷,他最后朝柯天朗笑了下,走进酒店大门,柯天朗一直看他背影消失在转角,才一步步下了台阶。
奥迪已经停在了路边,柯天朗上了车,表情重新冷淡下去。他再一次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直接问道:“陈医生,我从那天在世宏酒店醒来之后到现在一直有点腰疼,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第14章 一场瓢泼大雨
随着六月份的临近,江城也逐渐热起来了,这天早上蔚鸿之照例被在他肚子上闲逛的双皮奶踩醒,他迷迷糊糊地撸了两把不老实的小猫,外面天才刚朦朦亮起。
蔚鸿之还想再睡一会儿,双皮奶却一直在他脸边蹭来蹭去,喵喵叫着催他喂饭,蔚鸿之无奈,只得起床。
倒了一小碗底的猫粮,双皮奶立刻迫不及待地低头开吃,蔚鸿之拉开窗帘,屋子里在晨光中亮堂起来。
今天他休班不用去公司,有足够的私人时间,但蔚鸿之又不知道一个人能干什么,自从他穿过来后,蔚宏的那些酒肉朋友就发过无数次邀约叫他一起去嗨,蔚鸿之全都找理由拒绝了,以至于那些人现在识趣地很少叫他了。
他现在要开始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才行,不然游离在主线剧情之外也太枯燥了,他这一阵表现如此靠谱,蔚封估计会更多地带他去参加正经活动,也是个扩大社交圈的不错机会。
蔚鸿之洗漱完毕,下了一锅面条就解决了早饭,蔚宏的豪宅是双层的,最上面还有个小阁楼,但到底是一个人住,能用到的房间也就几个。
蔚鸿之从楼下走到楼上,又折返回来在后院逛过一圈,就消食得差不多了,转而抱着双皮奶进了家庭影院。这房间是卧室改成的,除了皮质座椅外甚至还有一张床,他浏览影片列表,从一堆经典影片里面看到了不少的爱情动作片,国产欧美岛国应有尽有,看着名字和封面就很诱人。
蔚鸿之不禁咋舌,感叹不愧是有钱人看片都要在影院里,随手点开了“性感黑丝女家庭教师”下面的《教父》。
他本来想一口气将三部曲补完,但第三部 刚看了个开头就饿得受不了出来觅食。在黑暗的家庭影院中待了六个多小时,看得着实有点眼晕,蔚鸿之一个人懒得再开火做饭,从冰箱里翻出来一盒速食披萨,放进烤箱就解决了午饭问题。
吃饱喝足,蔚鸿之陪着双皮奶在后院玩了会儿,没一会儿双皮奶就累了,蜷缩在藤条软盆里要睡。这小家伙白天睡一天,一到晚上就在他床上蹦迪,偏偏蔚鸿之还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浅灰色的云飘过来半遮掩着太阳,让下午的阳光不至于强烈到炙烤,蔚鸿之想了想,决定出趟门去健身房逛逛,蔚宏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好身材总不能浪费掉。
他开车去了蔚宏最常去的健身房,蔚宏的私人教练是个相当强壮的男人,正在当班,这个时候健身房人不算多,他偶然看见蔚鸿之在举杠铃,过来打招呼:“怎么今天这个点过来了?”
平时这个点蔚宏也才起床,当然不可能过来健身,蔚鸿之笑着回道:“最近调整了一下作息,如果没意外以后应该都是这个点或者晚上过来了。”
年轻的身体果然精力充沛,蔚鸿之在各种器械上练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觉得累到不行,末了他汗津津坐在划船机上平复着呼吸,鬓角被汗水打湿更加乌黑,汗滴顺着侧脸一路滚到颈侧又滑落锁骨间,最后被已经湿透的背心吸收。蔚鸿之抬手看了下手臂,不知是因为蔚宏更年轻还是比他要更注意保养,胳膊上夏天穿短袖晒出的黑白分割线还没有太明显。
啪嗒啪嗒的声响从窗户处传来,健身房的落地窗上逐渐拍出一片片的水渍,随着落雨的声音逐渐密集,雨蜿蜒着绘出一条条痕迹,将外面昏沉的世界模糊。
下雨了。
蔚鸿之也把这一天的精力发泄得差不多了,和私教约好下次过来的时间,洗澡准备回去,他离开健身房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并且还有更大的趋势。
豆大的雨滴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很快被雨刷器刮走,能见度有点低,蔚鸿之车开得很慢,此时正是晚高峰,加上下雨大路上堵得要命,蔚鸿之便走了旁边江城一中的支道,这个点除了要上晚自习的高中生之外,其他年级都放学有一会儿了,应该会比主干道快些。
雨实在太大,风也起来了,吹得雨倾斜着飞,就算撑着伞也免不了被淋得浑身湿透,路边有不少被困住的学生,他们躲在街边店铺的房檐下,手里拿着伞却没法回家,只能焦急等待着雨势什么时候能小一些。
时不时有一辆车停在路边,房檐下的学生从喇叭声中认出是父母来了,欣喜地跑过去,被家里人接走,更多的家长则骑着电动车来让孩子钻进雨披里,留在路边的越来越少,而剩下等待的学生只能投去艳羡的目光,继续等待。
不断有车停靠在路边也不是很好走,但到底比有五六个信号灯路口每个路口上都要堵上将近十分钟的大路好得多。接孩子这事儿这本该和蔚鸿之没什么关系的,但他跟着的那辆车突然停靠在路边,副驾驶上一只手伸出来招呼着,蔚鸿之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文具店屋檐下的雀羽。
和眉眼雀宁有七分相像的小姑娘背着书包和另一个女同学站在一起,望着天空等待,雨水从屋檐边倾泻几乎在她面前形成一道幕帘,她们俩都带了伞,却根本没法走到公交站去。
这里堵车,一时半会也没几辆出租车过来,好不容易远远看到一辆,也会提前被人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