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惜见其间几次差点被打中,每一次都让他后背狂冒冷汗,心跳如擂鼓。
这时,他便想到傅唯一曾经说过的话: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来,我陪你一起修炼,你可以做到的。”
“你的天赋就像蝴蝶翅膀上的十七种颜色一样,天然就达到了巅峰,只要凭直觉就能做到最好。”
“聪明。”
韩惜见心中憋着一股劲,不断对自己说,傅唯一都说你可以,那你就可以。
对决不能被打中,一定要找到机会接近华盖岩。
水灵一次次从气海中涌出,不断在经脉之中涌动,对抗着盛千秋强大的灵压。
越发沉重的身体,仿佛一道堤坝,韩惜见用水灵撑着堤坝,不断冲刷,试图突破沉重□□的桎梏,把灵识更轻盈地释放出去。
他想要看清楚,那重重灵压之中,傅唯一所在的位置。
踩在脚下的凤尾,不断调整着角度、方位,等待一飞冲天的时机。
……
有了!
韩惜见着魔般地紧盯着华盖岩,他发现周围透明的空气,此时突然显出了颜色。
他也不知是自己被灵压搞得产生幻觉了,还是怎么回事,确实空气之中,浮起淡淡的金色……?
有的地方金色浓重,有的地方金色淡泊,还有一处狭窄的通路,只有微乎其微的浅金色。
韩惜见调整飞剑的方位,进入到那条通路中,惊喜地发现,脑袋里混沌的感觉变轻了,身体也没有之前那样沉重。
忽然间,一道浓郁的金光柱从华盖岩上扫过来,韩惜见吓了一跳,急忙御剑向上飞去,堪堪躲过金光柱,待光柱过去,他又落回那条通路里。
就这样且躲且走,竟真被韩惜见接触到华盖岩边缘!
他定睛看去,此处金光更加浓郁,已经没有捷径可走。
但在一层金雾之中,韩惜见看见了一条赤红色的身影,竟距离他所在方位不远!
傅唯一!
韩惜见一喜,正待前进,却见一道金光向自己射来,他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仍是被金光扫到脚。
“诶!”结结实实的疼痛传来,韩惜见摔跌在岩石上。
他揉着腿爬起来,心中却砰砰直跳,十分激动,他真的看到了,看到了灵力的轨迹!
之前他是看不到的,所以才会屡屡遭受突袭,根本无从躲避,盛千秋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给韩惜见带来的只有绝望。
而现在,他有了获胜的希望——
“傅唯一,我来了。”韩惜见在心底对自己说。
金雾之中,韩惜见连滚带爬地躲过金柱袭击,捡着金雾淡薄的方位前进,渐渐可以看到傅唯一衣服上的纹路了,还有他的手,那双特别有劲的手,此时正伸在一边的黑铁盒里。
韩惜见屏息前进,逐渐看到傅唯一的正脸——他果然昏迷过去了,保持着跪立的姿势,手里还抓着两只通关玉牒——韩惜见心里一酸,忙止住自己伤春悲秋的心绪,向傅唯一那边潜过去。
还差一点点——
韩惜见的心跳震得他胸口都发痛了,他已经潜到了傅唯一身边,一伸手抓住傅唯一的衣领,感受到那熟悉的衣服质地和温热的体温,他心中的喜悦已充满了胸腔,傅唯一还活着,现在只要抓着傅唯一,乘飞剑离开,就可以保全两人的性命,然后再去找师尊。
忽然间,韩惜见发觉一点刺目的剑光闪烁在他额头上方。
他心下凉了半截,意识到距离这么近,盛千秋不可能没发现他,他也不敢抬头看,一把抱住傅唯一,召过凤尾,便往外飞去。
他一边急急飞走,一边将傅唯一牢牢护在怀里。
“傅唯一,你这个小气鬼,你最好保佑我不会被打中,否则你就要用本命真气救我了。”韩惜见碎碎念道,他背后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本能地对危险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他知道自己后背空门大开,别说盛千秋这样的分神后期大能,就算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都能轻而易举地打中他。
可是他无暇保护自己,也不敢回头去看。
就像傅唯一说的那样,他的本性就仿佛安息国进贡的那种奇异的大鸟,遇到危险就喜欢把脑袋埋进沙地里,只要看不到危险,他就是安全的。
……
……
也不知是上天听到了韩惜见的祈祷,还是傅唯一显灵了。
韩惜见预想中的攻击,一直没有出现。
当他飞出华盖岩,来到金光淡薄处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他跑出来了!一点事都没有!
傅唯一,颤抖吧,还是你的师兄最厉害!
“小师弟,以后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可要乖乖地给我打洗脚水才是。”韩惜见用下巴蹭了一下傅唯一的额头,胸中升起万分豪情,仿佛刚刚救美成功的英雄一般,向高处飞去。
远远地,一道水色身影和一道红色身影共乘神行法器,从云里钻出来,向他所在的方位飞来。
韩惜见抬头一看,顿时惊喜万分:“师尊!!”
下一刻,韩惜见看到一道金光从自己眉间飞了出去,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从头顶飞出去的,那光芒太过刺眼,一下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接着,他便感觉到头痛欲裂,眼前大片大片的阴翳砸下来,手脚都沉重得抬不起来,冷汗像泉水一样地往外冒。
凤尾在空中猛地一抖,而后失去飞行能力,像一把普通的剑一样变得黯淡无光,向万丈深渊坠去。
“惜见——!!!”
陆万闲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陌生而疾厉,响彻整片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WEREWOLF-J的地雷x2,手榴弹x1.
放心这四个小宝宝都被作者安排得好好的,绝对HE。
还有二更。
第179章 四海排位战
神行法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与坠落下来的韩惜见交汇在一处,陆万闲抬手接住韩惜见与傅唯一,目光凝在韩惜见脸上。
只见韩惜见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竟与前世绝命之时一模一样,陆万闲只觉心中剧痛,气血逆行,喉间发紧。
这时秦炽羽自他手中接过傅唯一,又一手搭在韩惜见脉门上,声音冷静地说道:“陆仙长,韩惜见还有救,我这就送他去悬壶院,不管多贵的药,我们砸锅卖铁也给他买来,一定会没事的。”
陆万闲这时候才从大悲的情绪中稍稍回转过来,克制住情绪:“你说得对。”
“请陆仙长和我一起去悬壶院。”秦炽羽坚决道,“此地不宜久留。”
“我还有件事要做,你先带他们去。”陆万闲把韩惜见安置进秦炽羽怀里,又轻轻推了他一下,目光凝向华盖岩,面色已冰冷如霜。
“不行!”秦炽羽头一次违逆了陆万闲的意思,大声道,“请陆仙长与我一起去悬壶院!”
陆万闲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了秦炽羽一眼,秦炽羽的眼神太过担忧,其中的感情又炽烈如火,他怎么能看不明白,秦炽羽是在担心他。
“你放心,我有分寸。”陆万闲从锦囊中拿出虚空手套,戴在右手上,又取出一件金闪闪的小亮片,攥在右手中。准备好这些后,他纵身跃向虚空。
“陆仙长——”秦炽羽一急,也想跟着去,可是他左手拎着傅唯一,右手抱着韩惜见,他的身体已由不得他。
“你且去。”一个熟悉到令人眼眶一热的冷淡声音从后面传来,“这里有本座。”
盛玉髓不知何时跟上他们,说话间,他已越过秦炽羽,向空中的陆万闲飞去。
“盛峰主,请你一定要保护好陆仙长。”秦炽羽冲着那蓝色的背影喊道,只见盛玉髓摆了摆手,他方才咬牙回转头,带着韩惜见和傅唯一往悬壶院去。
盛玉髓乘飞剑接近华盖岩时,就看见那水色身影已落在光滑的巨石表面。
他敏锐地觉察到,陆万闲右手中似乎握着一件非常厉害的东西。
不是虚空手套,而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法器。
那种法器,让陆万闲能够不凭借任何东西,就在空中行走。
元婴后期的修为,还没有缩地成寸之能,不凭借飞剑,也不凭借神行法器,却可以从空里走到华盖岩上,这势必与陆万闲右手中握着的东西有关。
盛玉髓对强大之物一向抱有充分的好奇心,可是眼下,他却不能看着陆万闲去以卵击石,和盛千秋作对。
毕竟,以他自己的修为,也远远无法与分神后期的盛家家主正面冲突。
既然他答应了秦炽羽,那么就一定要护陆万闲一个周全,而且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谊,也不允许他看着陆万闲去送死。
“陆岛主,请留步。”盛玉髓传音入密,叫住陆万闲。
他耳边随即响起回音,是陆万闲的声音,陆万闲的情绪控制力很强,此时已听不出分毫悲痛之意,只有令人骨子里发凉的理性和冷静:
“盛峰主,不必劝我了,同样的话,我也劝过秦炽羽,如今想来,一再的退让,却只换来他在我面前伤我徒弟,实在可笑。”
方才盛玉髓也看到了,盛千秋那一击,绝不是普通的四海排位战核验考官会对考生发出的攻击,那一下分明是要将韩惜见置于死地。
盛玉髓默然,曾经,他也是一时意气就会拔剑杀人的盛家杀器,不知何时开始,他竟然也习惯了隐忍蛰伏,权衡利弊,明明眼前有不平之事发生,他却不考虑正义与否,先考虑如何收场……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按照盛千秋规定的道路走去了。
盛玉髓落在陆万闲身后,不再劝阻他,而是默默为他掠阵。
陆万闲上前一步,双目紧紧盯着华盖岩另一端的紫色身影。
“盛千秋。”
紫色身影稍稍变幻,盛千秋双手负在身后,微微转过下颌,眼尾闪过轻蔑之色,一瞥陆万闲,旋即转开,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盛千秋,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当着我的面杀伤我弟子,乃是违反四海排位战规矩的行为,你必须引咎退出四海排位战,向我万花山公开道歉,而且,必须对韩惜见伤情救治过程中产生的一切问题负责。”
陆万闲声音凛冽,字字清晰,回荡在华盖岩之上。
他的声音,亦随风飘荡,落在天枢峰靠近峰顶的弟子们耳中。
盛千秋冷哼一声,将手一挥,金光随即包围整个华盖岩顶,将他与陆万闲笼罩其中,形成一道隔音又隔绝灵力的结界。
盛玉髓往前一步,在金光罩下之际,走进包围圈内,成为结界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盛千秋此时才回过身,目光不善地扫过盛玉髓:“你进来做什么?”
盛玉髓默然不语,也不退出。
盛千秋眯起眼睛,眼神变得锐利冷酷,头一次,正眼瞧着陆万闲,这名新晋长老,屡屡与他盛家作对,自以为是东明传人,就想挑战盛家在玄门的权威,着实可笑。
“陆岛主,”盛千秋面无表情,“来我天枢峰,有何贵干?”
方才陆万闲说得那番话,全被盛千秋忽略了过去。
这般傲慢的态度,已表明盛千秋是绝对不会为伤了韩惜见之事负责的。
言语间祭出天枢峰,点明身份,更是决意来硬的,以权势压人了。
陆万闲却冷笑一声,全然不吃他这一套威胁:“盛峰主,莫不是年事已高,耳朵不好?还是记不住事?自己做了什么,转眼就不认账?简直可笑。”
盛千秋何时遭人当面撕破脸过?平日里,一个个都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无论是欧青子还是朱善人,有权的,有钱的,哪一个不怕他?玄门中,名义上的掌门另有其人,可背后的掌权人却只有一个,就是盛家家主。
听到陆万闲这样针锋相对,盛千秋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假笑:“陆岛主,你的意思好像是,在责怪本座?你万花山的弟子不学无术,自己受不了灵压冲击,从空中掉下去,难不成也是本座的错?”
盛玉髓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嘴唇微动,正要说话,却被陆万闲抬手拦住。
“看来,盛峰主早有算计。”陆万闲明白了,为什么盛千秋没有在华盖岩上对韩惜见出手,而是等他们两人飞出华盖岩才出手,若是陆万闲来晚一步,韩惜见抱着傅唯一在空中惨遭偷袭,之后必定会落入深渊,粉身碎骨,那时,再想取证,可就难了。
可惜好巧不巧,陆万闲正好在秦炽羽的报信下赶到天枢峰,目睹了一切,救下韩惜见。
证据是没有销毁,但,盛千秋却分明不见分毫慌张之色,是打算把这番胡搅蛮缠坚持到底了。
盛千秋哼笑一声,眸中闪过厉色,刺向陆万闲:“莫非,陆岛主还有别的见解,想在此与本座争个高低?本座劝陆岛主还是赶紧回去,多花点钱,给你那两个徒弟治治伤,至于说四海排位战,两个废物,自然也是无法参加的。本座这是替四海排位战节省时间,玉髓啊,你说是不是?”
盛千秋这一招重伤韩惜见,救不救的回来都两说,想在四海排位战前恢复如初,更是不可能了,他用心极其险恶,就算杀不掉,也要毁掉,就算陆万闲在跟前,也是一样。是与非,不过是他玩弄股掌之间的玩物,他要的只是,所有人都臣服,所有人都畏惧。
盛玉髓深深皱起了眉头,脸色铁青,薄唇紧紧抿起,一言不发。
如今,他已不想着这事儿如何才能保全双方,圆满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