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妆容精致的脸上梨花带雨却丝毫没有花妆,微微捂着胸口的脆弱感配上微红的眼眶,竟丝毫不逊于那些年轻小姑娘。
“保护不好自己的儿子女儿,我真的太没用了,当时瑶瑶想去S市的时候,我应该再强硬一点阻止的……”
“哎哎……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秦鹤鸣一下子就慌了神,再大的怨气都消了一半,两步走过去把人半揽进怀里,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为了这个家你付出来太多,也受了不少委屈,瑶瑶的性子我也清楚,你们能和平相处到现在,全靠你迁就她,我明白你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己女儿疼的。”秦鹤鸣难得说了句软话。
“只是现在她还躺在医院里,哪怕这件事是瑶瑶的错,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感受,而且瑶瑶醒来可能就会受到传唤。”
“我明白。”孟苒双眼含泪,“可惜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纪烨了,他现在恨我恨得紧,我不方便出面当说客,免得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反倒坏了事。”
秦鹤鸣被噎了一下,孟苒将他的话头全堵了回去,倒是真的不好再开口让她出面,劝纪烨把事情私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几年孟苒在他们家,几乎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儿子,更是没有回过家,除了小的时候曾经把纪烨接过来住了一段时间,除此以外便是再没见过了,包括许奕泽车祸,她都不曾出面。
想来若不是还时常能看到两人的照片,她怕是要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
而这一切又都是因为自己。
想到这,再多的怨气和怒火也都消失了。
秦鹤鸣一脸疼惜地把人用力抱了一下,爱怜地在她额头吻了吻,“是我不好,纪烨是你的儿子,瑶瑶是你看着长大的,你都视若亲子,他们两之间起了冲突你心里肯定是最难受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顿了顿,似乎是怕秦瑶多想,他又添了一句,“别担心,我不会伤害纪烨的,我舍不得让你难过,瑶瑶也很快会好起来的,有空你多去看看她,那些护工到底是外人,我不放心。”
“好。”秦瑶乖巧应了,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滴,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上下颤了颤,格外惹人怜惜。
看的秦鹤鸣心头又软了几分,自然又是好一番哄诱。
纪烨因为身体原因,很快就结束了在山里的事情,除了下山颠簸了一些,出了城镇以后就是被星娱的汽车一路接回来的,怕他不舒服,选的还是最豪华的哪一款保姆车,全程睡着就到了家。
脚踝上的肿已经消下去一些了,但还是没法走路,戚闻研更是严令禁止他去剧组,实在没辙,又不想荒废这几天,纪烨决定抽空去医院看看哥哥。
又想他了。
然而保姆车开到他家楼下,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然哥!我想死你了呜呜呜……”一道人影扑过来,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差点撞到纪烨身上时,又自动收了力道,乖乖站在一边,委委屈屈拉着他的袖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可怜极了,“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点回来,哥你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
“叶子。”纪烨怔楞了一瞬,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阿姨没事了?我不是给你放了三个月假么……”
“没事了,都没事了,幸好送医及时,第一时间就动手术了,我还是在那陪护到我妈完全能下床自己走动才回来的,”叶子抹了一把眼泪,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男子气的担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可吓死我了!”
他说着蹲下身,想要检查纪烨的脚,被纪烨缩了缩避开,“已经好了,要是阿姨那边还不是很方便的话,你可以继续陪护的,我这里现在有陈辰帮忙,不会很忙。”
他说着,陈辰已经停好车下来,看到两人这场景,抱臂靠在车旁,笑眯眯道,“你就是叶子吧?以后我们就一起工作啦,不过小然然说的对,还是家里的事比较重要,这里暂时有我,你不用着急。”
“我不!”叶子难得脾气上来,抱住纪烨的胳膊不松手,“我哪都不去,就要陪着然哥,坏人实在太多了,我害怕……”
他说着,又要开始抹眼泪,纪烨没办法,连忙转移注意力,“你回来真是帮了大忙了,正好这几天我不方便动,明天麻烦你开车带我去医院了……”
两人说说笑笑着走进了屋里,陈辰在身后看着,笑了笑,回头给戚闻研发了个一切顺利的消息,转头走了。
可第二天纪烨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一通电话打乱了计划。
他沉着脸挂了电话,由叶子开车送到了一处高级餐厅。
手里拄着叶子临时给他找来的拐杖,蹦跶着超前挪动,看起来有几分滑稽,然而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尤其是叶子,一身毫不掩饰的怒意,就像是去跟人干架的。
“小然,好久不见。”推开门,秦鹤鸣已经坐在包厢里了,他热情地迎上来想要跟纪烨握手,被他避开,微微点了点头,“您好。”
神色冷淡,连秦叔叔三个字都省了。
说起来两人也是没多熟的,小时候见到更多的是发火的秦鹤鸣,又或者是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换谁看到心爱女人和前夫生的儿子,都很难有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还有个那么会搬弄是非的女儿。
“最近怎么样?工作什么的都还顺利吗?”秦鹤鸣也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神色不见半分尴尬,也没有一上来就切入主题,就像是个慈祥的长辈。
“最近,就那样吧,您不是都看到了吗?”纪烨淡淡地把这种虚情假意的话题怼了回去。
“呵,伤了腿是要好好休息一阵的,正好放松一下,要是会影响到工作什么的,也不用担心,我会替你跟你们老板说说,不会处罚你的,还能给你再接几个新的资源。”秦鹤鸣笑了笑,终于绕了回去,“秦叔叔知道你现在资源好,但是资源么,总是不嫌多的。你看看你,有演技,相貌又出挑,大红大紫都是迟早的事,就当我是在提前投资了,讨好讨好咱们未来的许大影帝,还希望小然能给我这个机会。”
纪烨神色不变,漠然道,“我的资源我的经纪人和公司会关心,不用您多操心,您若是有什么目的,不如直说。”
秦鹤鸣苦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在思考措辞,“瑶瑶她也是年轻气盛不懂事,才会一时头昏做下错误的决定,养不教父之过,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推卸不了的责任,错也全在她,我绝不会颠倒是非。”
他瞟了一眼纪烨的脸色,见他完全不为所动,继续道,“只是说到底这次并没有对你酿成什么大祸,报应也都报在她自己身上了,断了那么多根骨头,没个几月是床都不要想起来的,她也算是受到教训了。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啊,毕竟是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动手术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秦鹤鸣说着,眼眶真的红了,他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纪烨,恳切道,“她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我也会好生管教的,你能不能……删了那段视频,不要提起诉讼她,她还是个孩子,还没嫁人,身上背了官司,这一生就毁了……”
纪烨挑了挑眉,原来是为了这个。
可惜啊,他找错人了。
纪烨一把摁住一旁快要跳起来的叶子,淡声道,“我想您是误会了什么。”
他在秦鹤鸣疑惑的表情中冷静道,“第一,那条监控不是我发的,安装在我衣服里的微型摄像头是被节目组回收的,更是由节目组导出,为了保护我不被您女儿请的水军倒打一耙污蔑。”
“第二,按你说的,最终重伤的是她,她也不过是个杀人未遂罢了,我这伤可能几天就好了,既然没造成严重后果,就算判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我不会提起诉讼。第三,她现在的情况,不是我造成的,更不是我推的,还请您不要把怒气撒到我头上。浸淫商场这么多年,相信秦叔叔这点辨别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秦鹤鸣呼吸一窒,差点捏断手里的筷子。
几年不见,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没有半分记忆里那胆小还有几分懦弱的样子。
第71章:把吃他的吐出来
“小然,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道歉,弥补你的损失的……”秦鹤鸣顿了一瞬,强撑笑意道,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纪烨打断。
“更何况……”纪烨摇了摇头,“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就算节目组删了视频,广大网友脑中的记忆却是没法一并删除的,这个我也帮不了您。”
“您若是实在担心她的名声,倒不如把她带走,低调一段时间,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不然怕是很难达到您想要的目的。”
秦鹤鸣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明明知道纪烨说的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莫名给他一种,他女儿就是个囚犯,见不得人的感觉。
憋屈得紧,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秦鹤鸣站起身,准备走了,已经谈崩了,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而在转身之前,他突然道,“对了,你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你.妈妈了吧?她一直很挂念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纪烨静默一瞬,不咸不淡道,“我最近都在拍戏,走不开,她想我自己会来找我的。”
“她……最近也很担心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吃不下睡不着,人瘦了一大圈……”
纪烨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她担心我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担心秦瑶的话可以去医院看她,左右不是什么大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秦鹤鸣被他这一通抢白弄得脸色极差,发现他真的是油盐不进,甩袖走人,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他多说。
临到出门了还留下一句,“没心没肺的东西……”
嘟嘟囔囔的一句,很轻,也不知道纪烨听到没有。
“哥……”叶子坐在旁边,眼眶红了一大圈,看起来比纪烨还要愤怒,他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你别难过,别听他瞎说……”
“难过什么?”纪烨朝他笑了一下,在他毛绒绒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咱们快点走,还能在医院多呆一段时间,已经浪费这么多时间了,我给哥哥买的花都该不新鲜了。”
叶子嘟了嘟嘴,主动帮他拉开凳子,果然没有再说话了。
一直到医院,都很顺利,叶子在车上守着,纪烨一个人进去。
两名护士看他似乎不太方便的样子,提出帮忙被他婉拒了,就用这么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半跳半挪地走了进去。
还是熟悉的房间,白的有些过分的墙壁,把许奕泽的脸也照的格外苍白,他似乎又瘦了一些。
纪烨蹒跚着把窗帘拉开,熟练地打开电视,放了自己最新一期综艺进去,时而轻缓时而激昂的BGM混杂着人声,终于给这个房间增添了一点人气。
他把床头已经有些蔫掉的花束换了,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驱散了有些刺鼻的药水味。
“哥哥,我好像做坏事了。”纪烨坐在床边,熟练地给许奕泽擦着身,渐渐的却红了眼眶,“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抬手抚了抚许奕泽凹陷的眼眶,划过他越发高挺的鼻梁,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小时候你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说着说着,他的鼻音浓重了许多,委屈极了,终于卸下了那些懂事,那些谦让,那些不能发出来的怒意,轻轻蹭了蹭许奕泽的肩膀,“我等了你好久了,只要你醒来,我就不生气。”
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吐露着自己的委屈,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医生说过,多提一些能让病人产生强烈反应的事,唤醒他的可能性就越高。
这些年纪烨几乎想尽了所有办法,把他们那些童年趣事,他曾经惹许奕泽生气的事,他最不愿提及的事,通通说了个遍,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到最后索性就放弃了。
就像现在这样,每次来汇报一些新鲜的消息,权当个乐子听听,让许奕泽空白的卧床生活不要太过孤寂无聊。
甚至是现在这种,他被人欺负了的事。
明明不是爱抱怨的人,却总想着,哥哥那么疼他,说不定气得想揍人。
哪怕跳起来痛骂他没用也好啊。
怎么也比现在这样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强。
他宁愿哥哥像以前一样,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欺负得直想哭,却在他被别人欺负时,第一个跳出来,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揍得满操场乱跑。
曾经的纪烨是出了名的令老师头疼,并不是他是个坏孩子,而是他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从小因为家庭关系又比较内向,偏偏学习还好,体育全能样样拔尖,那些不善言辞就变成了众人口中的高冷和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