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认识很多年了, 白颂一眼就看到她了, 走过去之后假装不熟悉地紧张看了她两眼, 便看向了另一边。
反正自己失忆了, 对夏且不熟悉是正常的。
夏且没想那么多,一把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颂儿, 我……”只叫了个名字,夏且就抽泣着说不出话了。
没失忆的白颂和夏且算是闺蜜,但夏且对于失了忆的白颂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大夫,面对如此深情款款的注视,白颂尬的毛都要炸开了。
之前有萧澜挡着夏且的亲密,白颂还能飙飙戏,但一旦挨着碰着有了肢体接触,白颂躲都来不及,哪还有演戏的心情。
她慌张抽回自己的手,摩挲了下被她碰过的地上,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低声道:“你叫我出来是为了说什么,我还要早点回去,若是被萧澜发现我不在,她又要生气了。”
“她凭什么!”夏且的脸瞬间就变了,她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萧澜的骨肉,以泄心头之恨,清秀的面庞被仇恨扭曲。
白颂眉心微蹙,似乎很不喜欢她提到萧澜时的语气,不满反驳道:“你不要这么说她。”
“这么?”夏且发现白颂对萧澜竟然有感觉,情绪当时就崩溃了,她一把拽住白颂的手腕,咄咄逼人地盯着白颂,“我怎么说她了,我说的不对吗?她都这么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帮她说话,颂儿,你……”
未尽之言,白颂听出来了,无非就是你怎么这么贱的话。
这都是萧澜说剩下的,白颂耳朵都起茧子了,早就免疫了。
只是手腕被拽的生紧,铁钳似的禁锢着自己,眼看着都泛起青白之色了,白颂咬着牙努力想要挣脱。
她的身子太弱,力气太小,没一会就气喘吁吁:“你,你放开我!”
“放开?我放开你,你就被萧澜骗走了!”夏且情绪异常激动,她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眼珠微凸,眼角泛红,眼白布满了红血丝,她鼻子都在往外喷着滚烫的气息,焦急地劝道,“颂儿,你不要被她骗了,她以前对你就很不好,你身上的伤,大多数都是因为她,她能当上皇帝,全仰仗你的支持,可现在呢,她仗着你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了一己私欲,刻意歪曲事实,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你打成了阶下囚,这样的人不配说爱你!”
夏且越说越慷慨激昂,她望着白颂的双眼满是期待:“我带你走吧,我们出宫去,离开云国,也不去白国,就找一处依山傍水的小村庄,买一些良田……”
感受到白颂一瞬间的抵制,夏且急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白国对你来说是个伤心地,不想让你伤心罢了,你若是想去的话,我自然是愿意带你去……”
她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缱绻的笑容,像是哄小孩似的,柔声说道:“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轮得到你带她去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冷笑声,白颂身子一抖,慌张想要甩开夏且的手。
哪料到夏且攥得生紧,白颂腕子都快要甩掉了也没摆脱,甚至还被往夏且的方向拉了拉。
白颂自然是要挣扎,但她动作没有萧澜快。
眨眼间萧澜就已经横在两人中间,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将白颂搂在怀里,一脚将夏且踹了出去。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着急发落夏且,反而是眼神阴鸷地盯着白颂。
“我……”白颂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想解释,肩膀上陡然传来一阵剧痛,是萧澜搂着自己的力道失控,几乎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疼——”白颂眼泪汪汪地示弱求饶,看得夏且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蹭的爬起来就要拉开萧澜,被侍卫捉住,将她的胳膊反剪在背后。
夏且使劲扭了扭身子,动弹不得,只能外强中干地大声嘶吼着:“萧澜,你放开她,你害得她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她……”
很快,一块抹布被塞进了夏且的嘴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夏且不甘心地使劲挣扎,发出唔唔的声音,但萧澜跟恶霸你不理她,只让她一个人发疯。
甚至萧澜也不让人带她下去,就让她在一边观摩着。
夏且眼泪唰唰刷的往下掉,五官惨淡,满脸哀戚,眼神痛苦地凝望着白颂。
好似白颂受到的每一分折磨都千百倍施加在了她的身上。
“颂颂,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萧澜低下头,逼视着白颂。
“我没有……”就像是被逼到角落的老鼠,白颂畏缩着手脚,她看着萧澜眼底的执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心尖蔓延开,她忽然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没有要离开,我只是……”
“只是过来传递一下消息,是吗?”
白颂的脸色唰的就白了,她瞳孔剧烈震荡,盯着萧澜看了许久,确认她这次不是跟往常一样在说气话,急忙反驳:“不,不是,我没有。”她急的差点咬到舌头,甚至情不自禁地拉住了萧澜的胳膊,“你相信我,我没有,我过来只是想告诉夏且太医,以后不要冒险替我说话,我想,我想……”白颂脸颊浮现两抹晕红,忸怩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萧澜眼眸寒光一闪,一把掐住白颂的下巴:“想什么?”
“我想你应该……不会伤害我的。”但对她就不一定了,她不想夏且因为自己有事。
但此刻,被萧澜盯着猎物似的眼神紧紧盯着,对上她凶狠嗜血额眼眸,白颂手臂疼的直龇牙,最后一句说的异常犹豫。
她还真不确信萧澜会不会伤害自己了。
“伤害你?我当然不会伤害你!可是为什么你一直在伤害我,为什么!”萧澜使劲一拉她的手,将人拽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说你不记得先前的事了,好,那不管你做过什么,我们都一笔勾销,但现在,你又干了什么?啊?白颂,你把我的信任置于何地?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看傻子一样吗?”
集美,凭良心讲,你什么时候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了。
现在我胯骨上还依稀能看见你模糊的名字呢。
白颂心内翻了个白眼,觉得萧澜就是抓到自己新把柄了,才不要旧的了,搞得跟她大方又善解人意似的。
其实把柄不用多,只要压得住自己,能让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自己就够了。
这个心机数据,越来越难缠了。
“我没干什么呀?”白颂一脸懵,她慌慌张张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没有?”萧澜冰冷地反问道,“那你认识她吗?”
她一挥手,一个身穿粉红色宫装的女子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
女子头发凌乱,妆容全花了,面部红肿,嘴角破裂,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显然是被掌嘴过的。
白颂仔细看了半晌,依稀觉得眼熟,无数人影在脑海中晃动,但没一个能和眼前女子对上的。
“怎么,不想认账?”萧澜嗤笑道,眼角眉梢甚至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浓浓的嘲讽。
不,她是真的不认识。
白颂窘迫的脸颊发烫,她灵光一闪,脱口叫道:“是白雅惠。”
白颂急了,甚至尊称都没用,直接叫了名字。
叫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立刻噤声。
但对上萧澜狠戾的目光,她急忙解释道:“我觉得她熟悉,只是因为我们是一起来的,但并没有多少交集。”她讷讷半晌,为难说道,“我的身份太过卑贱,若不是……皇上,我甚至不如宫女。”有些话说出来第一句,后面的也就好说了。
白颂即便很是羞窘,但还是一五一十将当初在白雅惠手下的窘迫说了出来:“她们不屑与我往来!”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否则我今天也不会没认出她。”
其实就算是让白雅惠本人过来,估计也认不出,这人被打的都快肿成猪头了。
“白姑娘,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呀。”那宫女忽然龇着一口红牙,冲着白颂求救,“姑娘,是你让我把消息传递出去的,也是你说我会没事的,不然我怎么敢……”
宫女年纪不大,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在白颂看来还是小丫头,但演技已经可以和她媲美了,将一个弃子的角色演绎的活灵活现,眼底的惊慌、不甘和怨恨看的白颂都觉得自己不是人,怎么能坑这么小一孩子呢。
可这还真不是她坑的。
白颂嘴皮子没小丫头利索,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额头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铿锵有力的声音,很快,鲜血冒了出来,地上一小块红色的血迹,异常显眼。
她用行动证明着自己的青白。
白颂仰着头,注视着萧澜,一字一句承诺道:“不是我,我没做过。”
萧澜在看到血的刹那,慌了一瞬,但只要一想到白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是惯犯,当即心就硬了起来。
“你没做过,那白雅惠宫中的侍女是怎么拿到我寝宫的消息的。”萧澜咄咄逼人地盯着她,“那你说,这段时间除了你,还有谁单独出入过我的寝殿?”
白颂下意识看向夏且。
就连夏且也呜呜呜叫起来,刷新着自己的存在感,示意自己也入了。
萧澜冲着夏且冷笑:“你还真是为了她着想,这种杀头的罪也想扛下来,不过这消息,你还不够格接触!”
她看不惯夏且对白颂的殷勤劲,好像全天下她最喜欢白颂,甚至只有她对白颂好似的,所以每逢夏且来,萧澜都盯得很紧,可以说是一眼不错。
没想到她本来是想防着夏且,最后却变成了夏且洗除嫌疑的证明。
萧澜多么想,自己当初没有那么盯贼似的盯着夏且,那今天是不是她也能抱有两三分幻想,不是白颂做的。
只可惜,这就是现实。
就算她没有盯着夏且,最后的证据肯定也是指向白颂。
颂颂,你就这么……忠于白国厌恶我吗?
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传递消息于白国,甚至还低三下四求已经将你抛弃的白国带你回去。
为什么,我在用我的生命来爱你,而你,却无时无刻不在费尽心机地想要离开我?
面对萧澜咄咄逼人的质问,白颂瞪圆了眼睛,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没有做过,可现在的种种证据都表明是她做的。
明摆着是有人在陷害她。
白颂面色微变,蓦地转头看向被侍卫押着的宫女身上,甩开萧澜钳箍着自己的手,冲过去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是谁,到底是谁诬陷我。”
宫女比她还悲愤,满脸跟错主子的后悔,愤怒地吼道:“白姑娘,你说过会保证我的安全,可现在东窗事发了,你是要推我一个人出去顶缸吗?”
宫女脸上现出决绝的神色,她下定决心,突然朝着萧澜跪下。
“皇上,求皇上为奴婢做主!”宫女砰砰砰地磕着头,比白颂还猛,没一会额头上就已经血肉模糊了,“奴婢愿说出事情的详细经过,以将功补过,不求皇上饶恕,只求皇上轻罚。”
白颂一愣,转头看向萧澜。
萧澜满脸嘲讽看戏,似乎对她们狗咬狗一嘴毛的内讧非常不屑。
白颂气急之下,头晕目眩,身形微晃,好几次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栽倒下去,都被她强行撑过来了。
只是在听完了宫女的“坦白”,“轰——”的一声,白颂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在宫女的描述中,自己一直和白国保持着联系,和萧澜虚与委蛇也不过是想获取更多的情报传送至白国。
至今为止,宫女已经向宫外递出去了不少消息,全都是白颂委托她的。
还说白颂之前不受白国重视,此次如此敬业拼命也是想重新得到白国国主的青睐,有朝一日还能被接回白国。
“你胡说!我没有!”白颂气的手脚都在颤抖,她心脏跳得极快,眼前阵阵发黑。
“我胡说?好,皇上,我这还有白姑娘给我的信物呢!”宫女的双手被绑着,跪在地上冲萧澜磕头,“当初白姑娘以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作为报酬,让奴婢帮她办事,还许诺提前帮奴婢出宫,奴婢糊涂,奴婢有罪,求皇上恕罪!”
侍卫在她腰侧摸了两下,找到一块乳白色的极为小巧精致的羊脂玉佩,恭敬地双手呈递给皇上。
萧澜面色巨变,震惊地看向白颂。
而白颂在看到玉佩的瞬间,反应也相当激动,她瞳孔骤缩,大脑就像是被针刺一般,又像是戴上了紧箍咒,猛地剧烈收缩,突然疼的厉害。
“白颂,你没失忆?!”
随着萧澜的怒吼,一帧帧画面快速在白颂脑海中闪过,瘦弱阴郁的萧澜,警惕多疑的萧澜,抱着自己哭的伤心欲绝的萧澜,对自己全身心信赖的萧澜,冲着自己笑的春光灿烂的萧澜,满眼坚定告诉自己一定会登上皇位,让自己过上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会被人欺侮的萧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