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何玫和方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白颂情绪激荡,根本平静不下来。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殷红的血迹渗出,方茹都吓到了,急忙蹲下想要去抱她,但看到她的白颂更激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后退,看到她就像是看到地狱里的恶魔似的,瞳孔放大,惊骇无比。
“走开!你滚!你滚啊!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尖叫声戛然而止,白颂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方茹看来,是白颂太过激动,导致一口气没上来,晕了。
但其实是她精神状态不稳,差点将自身最大的秘密说出来,被系统强行制止了。
方茹吓了一跳,慌乱地爬起来,赶忙去找随行的医生了。
……
白颂再次醒来,已经接受了系统开导的她情绪镇定,但沉默寡言。
以往璀璨的眼眸也像是蒙了尘的明珠,黯淡无光,全身都散发着迟暮的气息。
她没有再跟方茹闹,甚至依然跟方茹住在一个房间,睡在一张床上,但她只当方茹是空气,完全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每天早晨五点准时起床去实验室,经常到晚上十二点多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所,洗过澡也都一两点,第二天又是早起。
如此循环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白颂的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
早起低血糖是常态,甚至还在实验室晕倒过两次,但她均不在意。
白颂逃跑的事没扩散出去,毕竟当日白颂所说的话就像是一声声警钟,敲在每一个异能者的心上,将他们钉在耻辱柱上。
所以他们也没脸将这件事扩大化。
实验室的人员都不知道白颂逃跑过,只知道白教授请假一天后完全进入了疯狂工作的模式,也或许是助手离开,所有事都必须亲力亲为的原因,白颂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是忙碌的。
方茹有心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但却不知从何下手。
毕竟白颂就像是看不到她似的,即便自己主动说话,也完全忽视,这种感觉真的难受,就好想她用一把勺子,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心脏挖空似的。
又疼又滞又酸又涩,千百般思绪齐齐涌上心头。
而白颂,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心情不好。
系统研究药剂的时候,她也不看电视不看综艺不看小说,就呆愣愣的,大脑一片空白,双目茫然,毫无焦点,俨然神游天外。
她还沉浸在何玫的死亡里,恐怕短时间内都不会出来了。
系统担心她时间长了真的陷进去,加紧了药剂研究的速度,打算拼一把试试看能不能突破数据的防线,把她送出这个世界。
……
“咳咳咳——”又是熬到深夜,白颂才从实验室回来,只不过这次,方茹很长时间都没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而是“咚——”的重物坠地的声音以及陡然剧烈的咳嗽声。
方茹一把掀开被子,冲出房门打开了客厅的灯。
突然刺目的光让她好半晌都睁不开眼,但甫一张开,就看到白颂坐在地上,弯着腰咳得厉害,地上一滩血。
方茹吓了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搀扶着白颂的胳膊,突然发现对方瘦的厉害,胳膊都成皮包骨了,她甚至都不敢使劲,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她折断了。
她用自己的袖子,擦拭白颂嘴角的血渍,声音都在颤抖:“颂颂,你没事吧?”
白颂又是一阵咳嗽,她缓缓摇摇头:“我没事。”
方茹又惊又喜又害怕,惊喜的是白颂竟然跟她说话了,害怕的也是白颂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话了。
不等她问,白颂自己就解释开了:“我只是最近实验太累了,身体有点亏,歇息两天就好了。”
难得听到白颂竟然如此好声好气跟自己说话,方茹心中颤巍巍的,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白颂疲累地按着太阳穴,闭了闭眼睛:“我研制出了新的药剂。”
方茹皱眉,不悦地望着她:“你身体都这样了,还说什么药剂?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不要去实验室了。”
白颂现在没心情演戏,她的人设是热爱实验,并不是她热爱实验,所以她听了,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方茹以为她不同意:“你需要看医生,需要休息,不然你会……”她张了张嘴,说不出忌讳的那个字。
她心平气和说话,白颂的态度也非常平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嗯,药剂我已经研究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检测,实验和完善,其他人也能做,正巧这段时间我要休息下。”
她眼睫毛轻轻颤抖,像极了脆弱的振翅飞翔的蝴蝶。
方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对药剂上心,甚至听她一直在说药剂的事,对自己吐出来的这些血避而不谈,心里恼怒。
很想晃着她的肩膀打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但她不能。
在何玫死后,方茹就知道,这辈子她都跟白颂不可能了,她也别想再碰白颂一下。
白颂留下来,不过是心里有个执念,如果她敢强迫白颂,白颂立刻就能去死。
想到这,她就恨死了何玫。
何玫是真的蠢,就算是她爹死了,今天的局面也不可能改变,官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和整个庞大的已经形成气候的异能者集体作对。
但她确实也聪明,她以威胁自己的方式自杀,就相当于在自己和白颂之间划下了一道银河,挖掘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白颂对自己永远有心理阴影,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何玫惨死前苦苦哀求自己的可怜悲痛模样,她本来就对自己有芥蒂,现在更是不可能接受自己了。
当日,方茹以为白颂会自杀,或者以死亡威胁自己要求离开,甚至她针对此都已经想好了千万种完全手段,就等着拒绝她,但白颂没有,她甚至从未再提起过那件事,甚至一直都没问过——何玫的尸体在哪儿。
方茹知道她在逃避,好像她不提,何玫就没死似的。
自己也在逃避,因为她觉得,白颂不提起来也好,否则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白颂的质问,怎么给白颂个交代。
方茹呼吸微微粗重:“不要管药剂了,你休息就好,我现在叫医生过来!”
白颂缓缓摇头:“不用了,我就是有点累,想睡一会,你扶我去床上躺一会吧。”
方茹犹豫了下,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她之前一直穿着防护服,身上出过汗,泡个热水澡再睡觉应该更舒服些。
但白颂打了个哈欠,眼皮都耷拉下来了,困得实在不行了:“不了,明早洗吧。”
方茹当然不嫌她脏,既然她都这样说了,立刻扶着她去了床上,看着白颂躺在床上,难得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模样,方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
但白颂眼睛已经闭上了,声音也有些缥缈:“明天吧,有什么事等我明天醒来再说,我真的很困。”
看她疲累的模样,方茹自然也心疼了,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好,你睡吧,我们明天再说。”
她就这样挨着床沿坐下,看着白颂安详的睡颜,眼底竟然还露着淡淡的笑意。
方茹摸了摸白颂稍显凌乱枯燥的头发,俯下身在她的嘴角亲了一下,也就只有在白熟睡的时候,她才敢稍微动手动脚。
方茹眼底的笑意扩大了几分,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晚安,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只可惜,现在的她还不知道,一切都不会变好。
因为,白颂再也没有醒过来。
……
白颂一睁眼,发现自己正在一间会议室里,微微低着头,手里还捏了一根钢笔在把玩。
除了台上有一个人正在做PPT展示,其他人都正襟危坐,严肃又认真地盯着大屏幕。
白颂微微眯了眯眼睛,结合脑内的记忆稍微回忆了一下。毕竟隔的时间太久,又穿梭了这么多世界,人物都堆叠在一起,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为了不混淆,白颂埋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大致勾勒出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物框架。
这个世界,她是个商场女强人。
白颂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各路亲戚们在她的父母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赶来争夺遗产,那一刻,小小年纪的白颂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黑暗和肮脏。
幸好,白颂的父母留有遗嘱,将所有的财产都划分到了白颂的名下。
在白颂未成年时,所有的债券、股票等都交给白家的专属经济人打理,而固定资产不可做任何交易,流动资产做资金周转用,每年都有固定的限额。
这些都是为了父母为了防止她被骗,或者因为年纪太小享受生活而沉浸在骄奢淫逸里无法自拔想出来的。
替她保住了所有的家产,得以让她安慰无忧,一路高歌猛进地长大。
但小时候留下的关于亲人的阴影让白颂迟迟无法接受成年人的靠近,她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恋爱结婚。
她很早就发现了,所以在她二十二岁的时候收养了两个孩子。
如今八年过去,两个孩子也都长成了十五岁的大姑娘,今年初三,马上面临中考。
这两个孩子性格迥异。
8月生日的叫白飒,是姐姐。性格和名字一样,又爽又飒,干净利落,跟个假小子似的。
另一个生日在12月份,年龄稍小一些,叫白媛媛。又软又糯,跟个小绵羊似的。长相精致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清澈,樱桃小嘴微微嘟起,莹润又有光泽,皮肤白皙滑滑嫩,头发是纯天然的栗黄色,还带着天然卷,像极了大卖的SD娃娃。
按理说,大家都喜欢白媛媛比较多。
但白媛媛虽然长得好看,就性子太软了,甚至有些懦弱。
白颂是个对游戏角色没什么真情实感的人,不喜欢跟任何角色产生多余的情感纠葛,所以对白媛媛的依赖尤其避忌,自然而然就疏远她一些。
更何况,白飒是白颂的任务对象。
白颂自然对白飒更好一些,关系也更为亲密一些。
她对两个小孩的不公正显而易见,也让心思细腻的白媛媛更为敏感,怯懦,后来甚至都不敢跟她说话。平时在家也尽可能待在房间里,卧室门都不出。
仔细回想,白颂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见到白媛媛是什么时候了。
她微微蹙眉,想到一直跟屁虫似的跟在她的身后,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何玫,不自觉竟然重叠到了一张虽然还未张开,但五官依然精致的小脸上,愣怔了一下。
白媛媛和何玫长得并不像,但她们看向白颂的热烈又渴望的眼神一模一样。
白颂的心尖痒痒的,竟然很想去见一见白媛媛。
众人见她面色微沉,还以为老总不高兴了,一个个寒蝉若禁,不敢出声。
尤其是正在汇报的部门经理,吓得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白颂有些坐不住,正准备说休息会,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瞄了一眼,赫然是俩小孩班主任的姓名。
白颂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
124、收养了两个孩子
“请问是白媛媛的家长吗?白媛媛在学校打架闹事, 要是方便的话,你现在过来一趟吧。”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嗓音尖锐高亢,极其没有礼貌。
白颂狠狠皱眉。
她是见过这位女老师的, 以白飒家长的身份。
白飒和白媛媛长得一点都不像, 再加上两人生日只差小半年, 一看就知道不是亲姐妹。
两人不想被别人追究身世,所以不约而同选择了隐瞒两人的关系。
而白颂和白飒比较亲密, 所以一般需要家长出面的场合, 白颂都是作为白飒的家长,而白媛媛那边,则是白颂的秘书代表出席。
白颂记得, 当时的老师虽然不算谄媚,但在看到自己之后眼睛亮晶晶的, 视线不断流连在自己腕子上带着的手表上,以及随手包上。
态度十分恭敬, 对白飒也非常和善。
白颂一直觉得是位温和的好老师。
可刚才, 那位尖酸刻薄, 语气中对白媛媛尤为不满的是谁?
难道班上换班主任了?
白颂哪能不知道其中奥妙,眼底闪过一抹冷光,都没来得及通知会议取消,摸了车钥匙一路没停,一脚油门踩到底, 直接进了学校。
班主任的办公室在教室隔壁, 在六楼,没电梯。
白颂踩着十厘米细高跟爬上去,累的气喘吁吁, 但也没敢耽搁时间,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今天她来的着急,没带包,穿的又是私人订制的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