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问李昊的,但经过白颂精神攻击后的李昊,已经彻底疯了。
白颂也受了重伤,医生说她的精神力受到了极大的反噬,再加上本人的求死心情很是强烈,很有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
“不可能!”阮阮一把抓住医生的手,医生立刻尖叫出声,被阮阮碰触过的皮肤发黄发皱,显然是被情绪激荡的阮阮误伤到的。
医生倒抽凉气,疼的五官都皱起来了,赶忙采取紧急措施,涂抹了不少药膏,但还是疼的很。
阮阮忽然问道:“很疼吗?”
医生顿了顿,还以为她是因为对自己异能失去控制而感到抱歉,虽然很想说一句没事,但确实很疼,所以医生非常郑重地强调道:“你的毒素比硫酸的腐蚀强度还要大,别看表面上看不出来多严重,但其实痛感很强烈,还是要多加练习,这痛感,简直要了人命了。”
医生一直在给阮阮看病,两人关系能稍微亲近点,说话也就没那么顾忌。
医生说完才发现阮阮整个人都怔住了,甚至手都在颤抖,还以为她是老毛病犯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了,赶忙就要采取紧急措施。
阮阮嗓音颤抖:“那么疼呀。”
医生莫名其妙,看她愧疚的要死的模样,心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摇头:“还、还好吧,我这只是皮黄了点,又没黑,要是黑了的话,就说明里面的蛋白质都被烧着了,那就是重度烧伤,又有毒,那才叫疼呢。”
阮阮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床上,她双眼恍惚,好半晌后回过神来,急忙伸手去拉白颂的衣服,露出一片斑驳的胸口,哑着嗓子问道:“那,那这样呢?”
一小块一小块的焦黑比一大片焦黑要痛苦的多,因为不是一次性造成的伤痕,医生不可置信地看着阮阮:“这些都是?”
阮阮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医生摇摇头:“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想醒过来了。”
“不,不会的,她一定会醒过来的!”阮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拱起身子,大声反驳道。
医生看了一眼床上面色已经发青的女人,没反驳,走了。
但内心里还是觉得,是个人被这样虐待,都不会愿意醒过来的。
更何况这人身体还不好。
不过阮阮肯定知道,就是不想接受现实罢了。
医生眼底流露出些许同情的神色,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也大概明白,阮阮在嫉妒懊恼和痛苦,她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再不加以干预的话,很容易出问题。
但谁敢呢?
能对一个人下那样死手的异能者,医生不敢规劝,左右不会死,由着她去了。
阮阮不相信,她不愿意相信。
她没日没夜抱着白颂,不断在她的耳边叫着白颂的名字。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白颂那么爱她,一定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的。
“颂颂。”阮阮摸着白颂脖子上的伤痕,想到之前她利用白颂作为诱饵,害的白颂差点窒息而死的画面,她眼眸一顿,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
划过白颂皮肤的指尖微微颤抖,阮阮轻声问道:“你怪我吧,所以不想醒来,不想见我,可最起码,让我对你说句抱歉。”
阮阮紧紧抱着白颂,死死盯着白颂,生怕一眨眼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颂颂,当所有人误会你侮辱你的时候,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当所有人都说你是背叛者,而你却不能反驳,甚至还要掩饰悲伤,对李昊带上虚假的面具虚与委蛇,那时候的你该有多么痛苦。
而我,不信任你,甚至不听你解释,一回来就对你兴师问罪。
你一直挂心的爱人,如此对待你,比他们的流言蜚语还要折磨你吧。
颂颂,对不起,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求你,醒一醒。
让我亲口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
阮阮只是异能者,并不是超能力者,她的乞求并没有让白颂很快醒过来。
白颂一直处于深度昏迷。
豆包找来的时候,阮阮坐在白颂的床沿,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双目无神,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暮霭沉沉的死气。
仿若被抽去了灵魂,毫无生机的气息。
豆包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鬼。
她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轻轻推了推阮阮的胳膊。
阮阮机械似的转过脑袋,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痛苦和挣扎,她声音粗哑砂砾:“是你呀。”
豆包正准备点头,可阮阮已经收回了视线,似乎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对她说的。
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似的,紧接着,房间里响起阮阮低沉的拖长了的嗓音:“颂颂,你看看,谁来了,是你一直想见的那个孩子。”
豆包挠了挠脑袋,踮着脚尖想去看床上的白颂,但被阮阮遮挡的严严实实,一点情况看不见。
她想知道白姐姐怎么了,但却被阮阮身上的气息吓到,也不敢随意提问,就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等着。
“她来看你了,你跟她打个招呼再睡呀。”阮阮贪恋地盯着白颂的脸,温柔地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畔后,“她太累了,让她再睡一会吧。”
“啊?”豆包懵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竟然是对自己说的,连忙诚惶诚恐地点头,弯腰就准备推出去。
“等一下。”豆包的身形立刻顿住,战战兢兢回头,眼神里满是瑟缩。
阮阮根本没看她,但话却是对她说的:“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她?谁?
豆包后脊背泛出一阵阵凉意。
她低垂着眼眉,小心翼翼环视一圈,没发现屋子里有其他人的存在。
可如果是白姐姐的话,白姐姐不是还在昏迷吗?怎么说话?
豆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想要夺门而出,但因为阮阮的气势压制,双脚就像是钉在原地,半分动弹不得。
不过想到床上的是温柔的白姐姐,心里的害怕就减少了几分。
豆包嗓音微微颤抖,仔细听还带了哭腔:“说,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闲聊吧,你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就说呗。”阮阮抓着白颂地手,和她十指相扣,脸面满是温柔缱绻的神色。
但因为她的面容狰狞,这样的神情做出来有些可怖。
要不是她的眼睛里满是情谊,豆包被吓得都要转身就跑了。
豆包想了想,她试探着说道:“先前我好羡慕白姐姐。”
“羡慕她?没有异能,又是个笨蛋,什么都做不好,有什么好羡慕的?”阮阮说这话的时候,突然轻笑一声,情意绵绵,像是在说情话似的。
豆包的身心逐渐放松下来:“当然是羡慕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滔滔不绝:“羡慕白姐姐有你,她没有异能,还笨,但在末世却被保护的很好,你很爱她,白姐姐也很爱你,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能这么相互扶持,我真的很羡慕呢。”说着,豆包眼圈就红了,“可是现在白姐姐好可怜,都是李昊,都怪他,自作主张要杀了你,还囚.禁白姐姐,让你误会白姐姐,害的白姐姐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白姐姐怎么那么可怜,我都看不过去了。”
“白姐姐要是醒来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她现在眼睛看不见,身子又这么弱,一直在被人欺负……”
小孩到底是小孩,说到白颂情深义重但却被误会遭罪的时候,眼泪不自觉哗啦啦就落了下来。
她咬着下唇瓣,努力抑制着哭腔,眼泪汪汪看着阮阮:“阮、阮姐姐,白姐姐应该还能醒过来吧。”
她还是有些害怕阮阮,但对白颂的担心超过了那害怕,不由自主就叫出了以前的称呼。
阮阮的身子猛地一颤,她咬着牙:“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嗯。”豆包抹了抹眼泪,也跟着重重点头,像是有了阮阮的保证,就皆大欢喜似的。
阮阮心情烦躁,胡乱说道:“你一直在李昊的小队里?跟我说说颂颂的事情吧。”
豆包眨巴着大眼睛,眼睫毛湿漉漉的:“说什么呀?”
“什么都可以。”阮阮调整了下坐姿,开始给白颂做日常按摩,保证她醒过来后身子不会太僵硬。
她的手指虽然粗苯肿胀了些,但因为用心,再加上熟能生巧,灵活的很。
“哦。”豆包想了想,挑了几件事说了之后,只要一想到之前白颂在李昊的小队里过的根本就不好,经常被人欺负辱骂,甚至还有人对她动手,情绪就不可抑制地低落下来,“白姐姐很可怜的,她经常被人排挤,还泼脏水,我知道她都是被冤枉的,但那些人就是喜欢传谣言,传的越夸张越兴奋,他们甚至,甚至还……”豆包的脸色涨的通红,有些话,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比如对白姐姐不仅言语挑逗,还动手动脚,以白姐姐羞辱的表情为乐。
他们就是喜欢看白姐姐被逼的恨不得去死但却又不能死的模样。
阮阮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但她手上的动作只是顿了顿,力道控制的很好,没有把白颂弄疼或者如何。
她知道白颂在李昊的小队,日子不好过。毕竟她之前也亲眼所见,但总抱着之前李昊对白颂还有新鲜感的幻想,自我催眠这不好的日子并不长。
但显然不是的。
从外人的口中听到白颂遭受的那些罪,阮阮更觉的心痛难安。
就像是有一把钝刀,一点一点磋磨着她的心脏。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豆包像是没发现她的神色变化,依旧抱怨咒骂着那些人,说出的事一件比一件过分。
过分到阮阮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些人鞭尸一顿。
虽然他们被丧尸啃噬而死一定非常痛苦,但总觉得没有亲眼可见,不算为颂颂报仇了。
她体内的能量剧烈翻滚,就连豆包这个心大的都感觉到了空气的震荡,气氛的压抑,心慌慌地住了嘴。
“没事,你继续说。”阮阮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心情。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有受虐症似的,听不得但却偏偏一定要听下去。
那把钝刀就握在她自己的手中,是她亲手划开她自己的心脏。
豆包哭着哭着打了个嗝,肚子也咕噜噜叫出声了。
她立刻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又害怕地偷瞄阮阮。
“你去吃饭吧,明日再来。”阮阮眯了眯眼睛,眼里带着她说不出的柔情,“颂颂也累了,该休息了。”
豆包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白颂的阮阮,只觉得这人身上洋溢着一股孤单的气息,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或者消失似的。
豆包眨了眨眼,将脑海中奇奇怪怪的念头都晃出去,再看向阮阮的眼神里,没有害怕和疏离,有的只是可怜和同情。
真可怜哪。
两人都可怜。
都比她可怜。
……
阮阮其他什么事都不管,就这么一直陪着白颂。
小队里没有人不满,但很多人担心。
但她谁都不见。
白颂就是她的全世界。
和白颂相比,任何人,任何事,都可有可无。
豆包每天下午都会过来半个到一个小时左右,絮絮叨叨说一些白颂之前的事,但大多都是不好的,让阮阮听了心疼无比,但却已经无法弥补的事。
她也想说别的,但发生在白颂身上的,好像根本没有好的事。
她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一句话,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白姐姐很爱你呢。”
但听了这句话之后的阮阮,身上的负面情绪更浓郁了,她神情痛苦,苦苦挣扎在酸涩的愧疚中。
没人能救她。
除了还在昏迷的白颂。
就这样日复一日,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白颂忽然醒了过来。
阮阮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好半晌才惊喜地叫道:“颂颂,你醒了?颂颂!”
白颂刚从深度昏迷中醒过来,脑子里还是混沌的,无神的眼珠子转了好几转,好半晌才张了张嘴。
但她的嗓子很久没说话了,沙哑干涩,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阮阮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赶忙去给白颂倒水。因为动作太急,一不小心踢倒了一张凳子,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白颂吓了一跳,她身子微微颤抖,嘴唇嗡动,花了不少的力气才发出卑微的哀求:“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