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主要录像,确保她一定死, 还不能留下什么把柄。”
“难怪!”
被压在厕所肮脏的地面上, 污水不断淹没着她的口鼻, 白素胸口憋闷, 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有人从上面死死拽着她的头发,使劲将将她的后脑勺撞在地上。
脑袋眩晕, 眼前发花,白素感觉到一阵阵的反胃, 不住地翻着白眼。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类似的话语她已经听了不下数十遍,全都是讨论怎么在不触犯规则的条件下将她弄死。
甚至看守也不安全, 看着她就像是看着红彤彤的钞票,奈何她刚入狱就死,未免太打眼, 一个个才没有立刻行动。
白素咬着牙, 额头上青筋暴突。
她不能死, 她要活着,她还要报仇!
“这钱真不好赚,她怎么这么没自知之明, 怎么不自己死?”
“就是, 死了之后我们还能平分那笔钱!”
在狱中, 白素受尽了折磨和侮辱, 她求生的意志很强,但光有意志是活不下来的,想让她死针对她的人太多了。
随着入狱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些人也越来越不避忌,手段层次不穷,甚至企图打死她,再寻一个她滋事闹事的由头,将锅全甩给她。
“她怎么不动了?好像真的咽气了?”
“胳膊腿都骨折了,想动也动不了了吧。”
“不是,她真没气了!我们好像把她打死了。”
“胡说,怎么是我们打死的,明明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到了脑子,摔死了。”
“是呀是呀!”
前一秒,她的灵魂还飘荡在空中,看着众人对着自己破败不堪的尸体拳打脚踢,下一秒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却看到了白颂满目惊慌,泪流满面的脸。
如果自己死了,她真的会为自己流泪吗?
当然不会,毕竟买凶杀人,甚至一定要亲眼看着自己死的不就是她吗。
就在白素想要自嘲地笑一笑的时候,白颂忽然身子一软,竟然是直接哭晕在了自己面前。
白素下意识伸手,一把捞住白颂的腰。
纤纤一握,瘦的惊人。
确实,白颂从小身子就不好,尤其是心脏,不能大喜大悲,也不能像正常小朋友一样肆意嬉笑玩闹,甚至跟其他小朋友玩闹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和注意。
久而久之,同龄的小朋友都不喜欢跟她玩了。
毕竟,琉璃瓶子虽然好看,但远远看一眼也就罢了。如果让一群恨不得上天入地的小猴子们去悉心呵护和照料,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所以白颂从小就没什么玩伴,她也不喜欢和外界有多接触,就像是白素的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白素的身后。
白素心疼她,干什么也都喜欢带着她。
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孩子竟然有一天会成长为阴狠的毒蛇,毫不留情地咬上自己的脖子,注入毒液。
白素还在怔愣的时候,周围人已经打了110,有些还在同情地冲着她摇摇头,满是悲悯地说道:“白家这两个女孩,以后可怎么办呀。”
“是呀,小的身体不好,据说整天闷在家里都快变成个小自闭了,大的本来还以为是个管用的,但到底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你看看这都吓懵了,家里还怎么靠她主事?”
白素以前总纳闷,明明只是妹妹身体不好,但为什么爸爸也不愿意将事业交到自己受手上。
现在她知道了。
白家根本不是她的家,甚至,白家是她的仇人。
他们当然要防备自己,他们还要怕自己,怕自己有一天知道真相,夺取属于自己的一切。
白素冷笑。
白家收养她肯定也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很有可能是为了得到自家的东西。
一想到白颂对自己的赶尽杀绝,白素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就在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纷乱思绪中的时候,白素已经被作为家属推上了救护车。
她有点懵,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白颂做检查的时候,问了今天的日期,白颂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竟然重生了!
重生到白父白母刚出车祸,而白颂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把自己当成唯一可依靠亲人的时候了。
白素眼底划过一抹阴狠。
这一定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让她重来一次,将伤害过她的人一一报复回去。
……
白颂醒过来就看到一道黑影坐在自己床边,眼神阴恻恻,整个人周身都笼罩着阴郁的死气,吓了她一跳,差点眼睛一闭再次晕过去。
可不是白素吗?
昏黄的灯光投在她的背后,整张脸都掩埋在阴影中,确实吓人。
但当白颂认出是她之后,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她一脑袋扎在白素的怀里,悲伤欲绝地哭泣:“姐,爸妈,他们都死了,他们不要我们了——”
虽然白父白母抚养了自己这么多年,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被白父逼死的,她甚至连一面都没有见上。再加上那么多年白颂对自己的磋磨,白素早就已经消耗完了对白家仅存的那点感恩之情。
她甚至觉得,白父白母因车祸而死太便宜他们了。
要不是实在太狠,她甚至想把白父白母拉出来鞭尸。
留下白颂,只留下白颂。
她绝对不能轻易放过白颂。
除了父辈的仇怨,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在狱中所受的煎熬和痛苦。
她要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白颂扑进白素的怀里,就察觉到了她身体陡然的僵硬,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块钢板似的,她微微抬起头,悄咪咪瞄着白素的脸。
果然,白素的脸阴沉如墨水,眼底的恨意和厌恶还来不及掩藏。
她僵硬地拍了拍白颂的后背,生硬地安慰道:“没事的,爸妈会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的。”他们会在地狱里等你的,不用多久,你就会去和他们会和的。
“姐,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感觉到白素的身子逐渐放软,情绪也稳定下来,白颂窝在白素的怀里,咬着嘴唇,泪眼汪汪,“我害怕。”
“怕什么?”白素问道。
“我就是害怕,姐,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虽然白父和白母是因为车祸当场身亡,但两人还是被先送到了医院太平间,所以白颂很不喜欢这个地方,甚至有些害怕。
她紧紧拽着白素的衣袖,抬起脸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恳求道。
仿佛小时候跟在她身后的那个软绵绵,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就只会红着眼睛,抱着她哭诉的小妹妹又回来了。
怎么会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定要将自己赶尽杀绝呢?
即便她们的父辈有仇,但她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吗?为什么白颂这么轻而易举就舍弃?
真的就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吗?
白颂的果断决绝让白素寒心,她感到十分愤怒,且非常失望和难过。
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父母,你不觉得愧疚,想着弥补,甚至还要将我赶尽杀绝,白颂,这十几年来的相处真的就在你心里留不下一丝涟漪吗?
被背叛后的白素,夜不能寐。
她无数次闭上眼,都会浮现出白颂忌惮自己的表情。她嫌恶地看着自己,她说姐姐你不要怪我,我也没办法,如果你先知道真相的话,我肯定是斗不过你的,而你也肯定不会给我留活路的,所以我这都是自救。
什么自救,如果是她的话,顶多只会拿回属于她父母的东西,是绝对不会伤害白颂的,毕竟当年也不是她的错,可……
白素眼神阴鹜,她声音里带着冷意:“没事的。”怕医院做什么,你最应该怕的是我。
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掌握先机,也要告诉白颂,她的选择会是什么!
白素抚过她鬓角散落的碎发:“不想在医院住,那就回去吧,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有一段时间,她被白颂雇佣的人撞伤,在一家小医院住了将近大半年,闻到这股消毒水味就想吐了。
……
白颂从医院回来之后,精神状态就不怎么好,歪在沙发上看白素打电话处理各项事务,一项一项,条理清楚有条不紊。
重来一次的白素当然不比当年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她不仅有手段有心机,还知道许多她不应该知道的秘闻,随便拿出来一条都有可能让那些想咬一口蛋糕的老家伙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威逼利诱之下,事情处理的很快,起码短时间内公司是保下来了。
白素私心是不想给白父和白母办理葬礼的,甚至都只想把他们就那么随意仍在医院太平间,总会有人收拾的。
但她现在还是白家的大女儿,往后还要主持白家的事,不能做的太过分,也不能让白颂看出端倪来。
早就注意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白素并不心慌,毕竟谁又能想到重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呢?
经过几个小时的消化和沉淀,她已经能将情绪掩藏的很好,甚至都能对着白颂露出笑脸。
白素挂断电话,抬起头,看着歪靠在沙发上耷拉着眼皮的白颂,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困了?怎么不去睡?”
白颂哭的太多了,眼睛都肿成了山核桃,一听见要她上楼睡觉,她连忙摇摇头:“不,我就在这里……”她嘴唇嗫嚅了一下,虽然没说出来,但白素看懂了唇语。
她说的是:看着你。
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好像怕睡一觉起来,白素也离自己而去似的。
白素捏着手机,用力得骨节都在微微泛白,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质问出声。
白素闭了闭眼,掩去眼底一切复杂纷乱的情绪,她起身,走到白颂的面前,摸了摸白颂的脑袋:“去睡吧,我陪你去睡。”
“真的?”白颂眼睛陡然一亮,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狗。
白素眼睑下敛,她凝视白颂许久,收回了自己极力克制但还是颤抖的手,声音微微沙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姐,你真的太好了。”白颂猛地一把抱住白素的腰,脸埋在她的腰腹间,眼泪不听使唤地又落了下来,“姐,以后就剩咱俩相依为命了。”
言语间满是对未来的茫然和彷徨,更多的还是对未知的害怕。
她只是刚上大一,无忧无虑的孩子。之前家里的任何大事都不用她操心,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会定时定点打在她的卡上。
父母就是她头顶的一片天。
如今,天塌了。
她还能过着像以前一样公主的生活吗?
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能力有限,家里的决策和财政都要仰仗白素,所以白素对于现在的白颂来说,她本人就是安全感的化身。
只有白素在,并且她承诺永远都不会丢下自己,白颂这才能够放心。
“嗯。”她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白颂信任又依赖的脸,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还没有知道事情真相的白颂,确实是无辜的,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是亲姐姐,甚至公司和各种资产都全权交由自己打理。
毕竟,她知道,自己疼她,是绝对不可能亏待她的。
“快去睡吧。”白素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推上了二楼的房间,盯着她睡觉。
白颂攥着白素的一只手,不放心地说道:“姐,你就在这里,我怕。”
“好,你睡你的,我就在这。”白素笑得温和,若不是白颂提前知道剧情,怕是真的要掉在白素编织的姐妹情深的美梦中了。
白颂的手心很热,而白素的手却很冷,不是微凉,而是冰冷。
“你手怎么这么凉啊,姐。”白颂忽然问道。
“没人疼不就是手冷脚冷?”白素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却被白颂抓的生紧。
白颂瞪眼:“怎么会没人疼,姐,就算爸妈不在了,你还有我,我们互相疼!”她说着,直接把白素的手拽进了被窝里,用胸口的体温去温暖她。
半条胳膊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现在的白颂是真的把自己当姐姐。
其实放下一切仔细回想,白颂就是在得到了那些东西之后,一直沉浸在自己会伤害她的臆想中,她的性情大变。
刚开始,白颂和她闹得还不是很僵,不管白颂背地里如何,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塑料姐妹花的情谊。
那时候的她还有机会和白颂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饭。
她总劝着白颂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也有意亲近白颂,但白颂对她,防备的很,每每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砍刀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