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玉只剩下一颗头颅,挂在枝蔓中间,摇摇欲坠。
“为什么……会这样?”
薄纤云首次在他清醒的时候占据身体,温阅从始至终都是一位旁观者,亲眼目睹李文玉最后的惨状,心底莫名生出森森寒意,胸口忽然一凉,薄纤云已经站在他的身旁。
“恶之树。”薄纤云淡淡说道,环顾四周,悠悠叹了一声,“好生茂密啊……”
温阅感觉他虽然语调平淡,语气里加上“TM”二字更为契合。
“方才捕捉到一丝残影,可能与你体内‘噬魂虫’有关。”薄纤云道,
温阅心里明白,他之所以与李文玉多费口舌,就是为了寻找噬魂虫的源头。
脑海中蓦地浮现一个男人的面容。
温阅心头一惊,脱口而出:“程先生?!”
薄纤云淡淡道:“嗯,时间不早,先去休息一下。”
说着伸个懒腰,往卧室去了。
“诶?你不进来我……”温阅问道,突然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薄纤云倒是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扬眉道:“今天略有疲惫,你独自睡吧。”
温阅:“……这话感觉怪怪的。”
翌日清早,温阅被晨光唤醒,两只喜鹊在窗外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
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昨天的不适感经过一夜修整,彻底消失了。
睁开眼睛,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他这才注意到氤氲在半空的黑色雾气消失不见。
怪不得每每踏进这里,总感觉到莫名的压力,视野也模糊不清。
“醒了?”薄纤云声音传来,似乎已经待了很久。
温阅侧脸望去,他长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托着一本线装书,书名叫《茅山擒鬼实录》。
温阅:“……李文玉怎么没了?”
连同那棵诡异的树消失地无影无踪。
“去了他该去的地方。”薄纤云淡淡地说:“方才我转了转,这间屋子三煞兼备、阴凝冰坚、凶戾盛行,你肯定开罪过什么人。”
“要说得罪也是原主得罪的吧?”温阅无奈望天,“我可是受害者。”
“还有它。”薄纤云伸出手掌,一只翠绿色的“人面壁虎”伏在掌心,向着光照进的地方嘶吼,脾气很是暴躁。
“这是啥玩意儿?”声音尖利得让人烦躁,温阅甚至有种直接捏死他的冲动。
“绿泪牺。”薄纤云逗弄着掌心的暴躁“动物”,“它靠吸取‘气运’维生。”
“‘气运’?”温阅听得一头雾水。
“世人口中的‘好运’。”薄纤云沉沉黑眸望向他,“你能活到现在,祖上一定积了不少德行。”
“我会穿到他身上,”温阅郁闷,“祖上可能积德不够……”
“哦,对了,我今天要出去一趟。”温阅道,
“还记挂着毛家小子?”薄纤云问,
“你说过,不能读取我的想法。”温阅小声咕嘟。
他一大早坐在这儿,手那么白,脸那么美,让他心绪纷乱。
“虽不能读,但是可猜。”薄纤云目光扫过床铺,长腿一伸站了起来,“准备好了,外面等你。”
温阅:……
两颊一红,捂住了被子。
毛闪闪和温阅母亲同住在一家医院。
两人从出租屋出发,同薄纤云并肩而行,温阅低头看了看他随身体摇晃的玉白手掌,昨晚牵手情形恍然如梦。
“你打算就这样过去?”虽然行人看不到他,温阅总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嗯。”薄纤云道,“你中了‘噬魂虫’。”
“‘噬魂虫’这么厉害的吗?”温阅感觉他没有说出全部,却又无从追问。
“因为……”薄纤云步伐顿了顿,扭过头,微微蹙眉的样子有些可爱,“我不喜欢虫子。”
温阅:……
一直与医院保持联系,温阅了解母亲的情况,于是决定先去探望毛闪闪。
去超市买了水果和营养品,刚好早上九点钟。
一进医院大门,薄纤云不知被什么吸引,兴致勃勃地拐进其他走廊。
温阅独自来到病房前,敲了两下门没人应,隔着玻璃窗看到毛闪闪侧坐在病床上。
温阅推门进去,毛闪闪条件反射般把手上的东西塞到枕头后面。
看到温阅,大大松了口气,“原来是阅哥啊,吓我一跳!”
温阅把慰问品放在床头餐桌上,“又干什么坏事呢?”
“瞧你说得,哪儿有?”毛闪闪抹着嘴上的油,翻身拿出抽屉里的红色纸盒。
温阅一看,嚯~满满一盒金灿灿的炸鸡腿。
不无担忧地问:“你伤还没好,吃这些不好吧?”
“再不来点荤的我就要死了。”毛闪闪偷瞧了一眼玻璃窗,“医院的饭哪是给病人吃的,都是给和尚吃的。”
“悠着点吧,再把病情拖重了。”看着他大快朵颐,温阅无奈摇头,“瞅您这精神头儿,什么时候出院?”
“唉,能就好了,”毛闪闪仰天长叹,“医生说至少俩礼拜,快憋死我了!”
“对了,对了,阅哥你火了啊,真人秀粉丝都破千万了!”他说着,语气一下子兴奋起来,“早知道剧本写得这么好,我拼死也得去啊。”
“多亏你没去。”温阅暗道,“不然就不是断肋骨的事儿了。”
“前两天护士把我手机收了,没看到结局。直播间怎么给封了呢?”毛闪闪接着问,“给‘碧涛’打电话也没人接,不是又出状况了吧?”
从岛上回来,温阅利用碎片时间查询过直播间相关信息,均未提及刑事案件,整个事件似乎还没浮出水面,可涉及六名死者,怎么也算得上大案子,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温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还记得断头崖的事儿吗?”
毛闪闪瞪大眼睛,“什、什么意思,又死人了,这次谁死了?”
温阅指了指自己,“不瞒你说,只我一个活着回来。”
毛闪闪手一抖,“啊?这么大事儿怎么没听说?”
温阅摇头,“我也搞不明白,按说警局该第一时间找我配合调查。”
“反过来说,警察可能判定你是清白的。”毛闪闪问,“这回没作热心市民提供破案线索?”
“谢谢信任啊。”温阅托腮道,“我不得先来看看你吗?断肋骨可不是小伤,安心静养才好,别这么嘚瑟。”他得花点时间整理思路,六天太长,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说不清楚。
“我倒想,可俗事缠身,难以安宁啊!!!”毛闪闪叼着鸡腿,愁眉苦脸。
“怎么,你这儿也有新情况?”温阅问,
“嗯,正愁着呢。”毛闪闪从枕头后面掏出遥控器,“时间刚好,阅哥你看。”他抬手打开电视。
伴随着美妙的乐曲声,镜头扫向一片淡紫色的薰衣草园,拉到近景,一个仙气飘飘的女子身影入镜,转过身,是张清纯美丽的容颜。
温阅微有惊讶:“咦,这是小桃吗?”
“嗯。”毛闪闪盯着屏幕,随后镜头又以各种方式切换过五位女星,最后形象气质各异的六人合体,在百花盛放的田野里,硕大字体占据画面——珠圆玉润。
旁侧一行小字:女性选秀励志综艺,带你穿过历史,看到美、发掘美、秀出美。
第五十四章 噬魂虫 (六)
“嗯。”毛闪闪盯着屏幕,随后镜头又以各种方式切换过五位女星,最后形象气质各异的六人合体,在百花盛放的田野里,硕大字体占据画面——珠圆玉润。
旁侧一行小字:女性选秀励志综艺,带你穿过历史,看到美、发掘美、秀出美。
“几天不见,小桃已经出道啦?恭喜恭喜。”温阅道,
“唉,我也不想她这么快,简直赶鸭子上架。”毛闪闪心里有这姑娘,对她很是上心,同意她参演综艺肯定有苦衷。
“公司出现了新情况?”温阅问,
“短短一个礼拜,可谓瞬息万变啊!”毛闪闪感慨道,“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温阅:“……挑重点说。”
毛闪闪挠了挠后脑勺,“重点就是,我姐不但拉来了投资,还跟对方签订对赌协议。”
听到‘对赌协议’四个字,温阅升起不祥的预感,“是吗?有什么条款?”
“对方注资5000万,两年内公司盈利两个亿,不然就以5倍价格回购差价股权,还有额外惩罚措施,比如艺人合约权。”毛闪闪道,
“对于‘英豪’目前的状况,两年纯盈利两个亿不太可能。”温阅蹙眉道:“我看这不是‘对赌协议’,更像‘趁火打劫’……”
“至少可以让公司多活两年。”毛闪闪叹气,“不然挺不过这个月。我姐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说得没错,经过几次致命打击,“英豪”资金链早已断裂,温阅没有质疑他的回答,看着屏幕继续问道:“这个项目是对家提供的?”
“嗯,而且指定‘小桃’参加。”毛闪闪满脸担忧,“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我也不想让她跟那个姓程的有半点儿交集,你不知道他那个眼神儿……”
“等等,你说他姓什么?”温阅身体一紧。
“那位这几天上任的‘银泉文化’的CEO,叫程子安。”提起他的名字,毛闪闪心里一阵不舒服。
温阅将这个名字输入搜索框,看到照片时,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请问……”护士忽然推门进来,“您是不是温阅。”
温阅点头,“是。”
随即两个男人跟着进来,出示证件,道:“温先生,我们是J市分局重案组探员,想请你回警局协助调查。”
“好的。”温阅起身,该来的总会来。
刚走到门口,便听毛闪闪说:“阅哥,用不用联系律师?”
温阅摆了摆手:“谢谢。”
审讯室空调开得很足,温阅问心无愧因冷意汗毛倒竖,鸡皮疙瘩层层叠叠。
两位警员坐在对面,面目严肃,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形象斯文,一个剃着板寸,精壮干练。
黑眼镜打开手中资料册,沉声道:“温先生,您最近运气似乎不大好啊。”
温阅正视对方,表情坦然,“若说我近来经历是比较艰难,但这些似乎与运气无关,我为那些逝去的人感到遗憾。”
印象中,作者好像很少描写刑讯过程,能够活下来的角色一般都有后文,特意来到这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两人对视一下,眼镜警官道:“温先生刚从‘定西’岛回来,能不能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温阅表情痛苦地低下头,片刻道:“只有我一个幸存者,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回来以后我看到直播间已经封了,作为一个主要参与者,甚至是项目负责人,我个人对这件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保护好大家,我深感愧疚,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挽救大家的生命,可事已至此,我全力配合警方……”
他说着,两行清泪溢出眼眶,令观者无不动容。
薄纤云坐在旁边,也是一声叹息。
两人沉默半晌,平头警官终于开口道:“你的确有责任,但从掌握的证据看,我们更倾向于你是受害者。”
温阅有些错愕,“真的吗?”
平头警官道:“不然能让你在家过夜吗,医院就拘留了。”
温阅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诚恳,令人不能相信他会做出那种十恶不赦的事情。
眼镜警官斜睨同事一眼,似乎认为他透露过多,让审讯对象有了心理准备,说明道:“因为作案手段恶劣,还牵涉经济领域案件和几个财阀家族,上头怕引发公众恐慌,要求低调处理,因此案情清晰之前,没有披露太多,但目前的证据并不能排除你所有嫌疑。”
“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温阅连声道,
眼睛警官继续道:“这次请你过来,主要原因是调查樊天策失踪的事情。根据他提供的证据,我们想了解一些情况,却始终联系不上,他消失得很彻底。”
“樊天策,失踪?!”温阅表情镇静,冷汗却像瀑布一样,警方说他消失得彻底,看来用了非常规的方法。
“据他的秘书说,直播项目结束,他有约你见面的计划,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昨晚见过面,能说说你昨晚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温阅十指紧紧绞在一起,他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樊天策可能被噬魂虫吃了吧?
“什么都不要说。”薄纤云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阅眼睛向旁边斜了斜,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怎么,有隐情?”平头警官容色严肃,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温阅又往旁边看了一眼。
两位警官注意到这个细节,也跟随他的目光,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还是有顾虑?”眼镜警官问道,
气氛陷入凝滞,两人目光灼灼。
温阅即将崩溃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忽然开启,一个穿制服的女警走进来在眼镜警官耳边悄悄说了两句。
他微有一愣,点头:“知道了。”
向着温阅的方向探了探身,“出租车司机已经从照片中指认出你,还不打算开口吗?”
“昨天樊天策的确约过我,可是我并没有见到他……”沉默半晌后,温阅一字一句地说。
“没见到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犹豫这么久?”警官果然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