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发现李南星的不妥,连忙担忧的说道:“少主,少主可是身体不适?青衣这就去请薛老!”
李南星闭了闭眼睛,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情绪,平静的说道:“不用,我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衣顿住脚步,秀美微蹙,回答道:“刚过辰时。少主,您的脸色很差,真的不用请薛老过来瞧瞧吗?”
“无碍。我再休息会儿,便无事了。”
青衣犹豫了一瞬,出声问道:“少主,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少主昏睡时那般不安稳?”
李南星闻言一愣,随即眼神锐利的看向青衣,冷声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青衣身子一颤,连忙跪倒在地,躬身说道:“青衣僭越,还请少主宽恕!青衣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少主昏睡时,一直在呓语,神情看上去非常痛苦,所以青衣才会有此一问。”
“我都说了些什么?”
青衣恭敬的回答道:“回少主,青衣没有听清,只恍惚听到一个名字,叫‘宫明’。”
‘宫明’,仅仅两个字,便让李南星努力压下的心痛再次席卷而来,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脸色愈加苍白,就连原本嫣红的唇色也变得透明。他冷声说道:“青衣,把昨天的事忘了!若除了你我,有第三个人知晓,别怪我不念旧情!可明白?”
感受到李南星身上传来的上位者威压,青衣连忙匍匐在地,恭敬的说道:“少主放心,青衣明白!”
李南星没有说话,看着青衣良久,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可信性,沉默了良久,他才缓下语气,轻声说道:“起吧。”
随着李南星语气的缓和,青衣便感觉身上一轻,那般骇人的威压消失无踪,她不由松了口气,说道:“青衣谢少主信任!”
李南星躺会软塌,闭上眼睛,有些疲累的说道:“无事就下去吧,我要休息。”
青衣站起身,关心的说道:“少主,早膳我已经准备好,您先用点,再休息吧。”
李南星有些不耐的说道:“下去!”
青衣听出李南星语气里的烦躁,不敢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福礼,躬身推了下去,直到走出门外,她才敢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青衣有些担忧。相处十几年,青衣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少主,他往日里从不曾在她和子期面前当过主子,更不曾如此疾言厉色的同他们说过话,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个宫明又是什么人?青衣不由在心里忖度着。
除了寥寥数人,没人知道李南星和李南辰双生子的事,就连和李南辰一起长大的青衣和子期也不例外,所以她并不知道房间里的不是李南辰,而是李南星。
李南星失神的看向房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喃喃自语道:“既然那般狠心,为何还要管我?宫明啊宫明,你究竟要我如何?这颗心给了你,又怎会那般轻易便能收回?你可知弃了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南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轻轻打开,里面放着一缕青丝,这是他在启明睡着时,偷偷剪下的。眼泪不禁漫出眼眶,他紧紧的握住荷包放到心脏的位置,痛苦的说道:“若我离开是你所愿,那、那我李南星便成全你!”
李南星一直到黄昏才回到密室,看了一眼坐在桌边批改奏折的李南辰,径直脱下身上的劲装,平静的问道:“今日可有要事?”
李南辰看着明显憔悴了很多的李南星,疑惑的问道:“哥,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李南星星眸微垂,敛下眼底的情绪,淡淡的说道:“无事。昨日我已问过明礼,因李昊最近宠幸女子,他没有机会下手,所以我们要改变策略。”
李南辰直视李南星,认真的说道:“哥,你说过,你我之间不该有秘密!不然,很可能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南星心底蓦然升起一股烦躁,回视着李南辰,自嘲的说道:“为何不该有?因为我只是你的影子!我李南星只是你李南辰的影子!一个不配拥有自我的影子!一个任谁都可以抛弃的影子!”
看着红了眼眶的李南星,听着他带着自嘲的话,李南辰心里一阵难受,他走上前一把将李南星抱住,心疼的说道:“哥,别这样,别说这种话!你是我哥,我从来没把你当过影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对付李昊!哥,若你委屈,那换我做影子!哥,这偌大的皇宫,就只有你和母后真心待我,我都知道。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哥!”
李南星疲惫的闭上眼睛,回抱着李南辰,越抱越紧。他努力平复情绪,尽量平静的说道:“阿辰,对不起!”
和李南星是双生子,李南星的心情李南辰还是能感受到几分,那揪心的痛让李南辰不由皱了皱眉,他轻声说道:“哥,没关系!能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吗?”
李南星的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了下来,苦涩的说道:“宫明说要我有多远就离多远,说我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他说的没错,我决定以后不会再找他。”
李南星隐瞒了启明的身世,即便他再心痛,伤的再深,他也不想启明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
第298章 第五十五章 和小皇帝
提到启明, 李南辰的心情相当复杂,虽然无法反驳李南星的话,但是他对启明的心思, 他骗不了自己。为了启明的安全, 他已经尽量不去想、不去问, 整日用繁重的朝政麻木自己, 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看到已经空了的密室, 他就忍不住心里泛酸,他甚至羡慕李南星影子的身份。现在看到如此憔悴的李南星,他在心疼的同时,又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的身不由己。
李南辰轻轻的拍着李南星的背,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他的心都还痛着,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 又拿什么来安慰李南星。
过了良久,李南星才轻轻推开李南辰,轻声说道:“多谢!”
李南辰微笑着说道:“哥,跟我不必言谢。若哥想清楚了, 以后就换我去吧。”
李南星摇摇头, 说道:“不用。正事、私事我分得清楚。今日朝堂上可有什么大事?”
李南辰低垂眼眸,掩下眼底的失望,随即回答道:“拖了这么久,吴坤的案子已经判了, 斩立决, 秋后行刑。刑部侍郎的人选也已经定了,如我们所料, 是万海。”
李南星眸光一亮,点点头说道:“万海能够出任刑部侍郎,说明他已经取得李昊的信任。万海确实是个人才,希望他能帮我们尽快成事。”
“哥,我有些不明白。原本李昊对万海一直不冷不热,显然对他持怀疑的态度。一开始他举荐人选的时候,也明显偏向高屏,不知为何这次朝堂之上,他竟然丝毫没有提到高屏,直接定下了万海。哥,你说这万海,不会让李昊策反了吧?”
“不会。万海一家都死在李昊手里,他若不是为了报仇,也不会主动投奔,他不可能被策反。事情之所以这么顺利,大约是有人在帮我们吧。”
“帮我们?谁?”
李南星面色复杂的说道:“宫明。”
“宫明?怎么可能?”李南辰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知道了启明的身份,以李南星的智商,自然能猜到他留在摄政王府的目的。启明说他们成不了朋友,但也不会是敌人,这话他信。因为李南星从来没有从启明的眼睛里看到过仇恨,他的目光总是冷冷清清的,却干净纯粹,完全没有伪装的痕迹。启明要对付李昊,救出他的母亲纳兰雪,而他们也要对付李昊,从而坐稳皇位。敌人的敌人虽然不一定是朋友,但一定不会是敌人,所以他能断定,无论是摄政王李昊在京都的暗点,还是帮万海取得李昊的信任,都是启明所为。他的目的虽然是为了扳倒李昊,但不得不说他确确实实是在帮他们。
“就是宫明。阿辰,宫明在摄政王府的身份,你不觉得奇怪吗?若真是男宠,又那么受宠,为何、为何他从来不曾侍寝?能够入住竹园,说明他确实有李昊看重的地方,既然不是男宠,那一定就是谋臣。身为李昊的谋臣,接触朝政就理所应当,所以我猜测,帮我们的便是宫明。还有占扬收到的那张纸条,应该也是宫明所为。”
李南辰认真的看着李南星,出声问道:“哥,即便宫明是谋臣,你又怎么断定,就是他帮了我们,你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告诉我,对吗?”
李南星转过头,避开李南辰的视线,淡淡的说道:“阿辰,你只要知道,一直在暗处帮我们的是宫明就够了。他说过,不会和我们成为朋友,也绝对不是敌人,他说的话我信!阿辰,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幸福。”
“可是、、、、、、”
“阿辰,有他帮我们,相信事情很快就会结束,还有什么可是的?我累了,想休息会儿。”李南星打断他的话,疲惫的说道。
李南辰看着李南星苍白的面色,想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
“阿辰,宫明的事不要告诉母后,一件都不行。”
“哥,我明白,对他的心意,我跟你一样。”
李南辰说完,整理了一下龙袍,径直出了密室。
岁月如流水,匆匆而过,不会为谁停留,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这一个月,启明将王府的暗道摸索了一遍,并牢牢的记在了脑子里。现在的他即便没有地图,也能在暗道里自由出入,不会迷失方向。
这一个月,李昊越加的狂妄自大,越发不将李南辰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几次三番的驳斥李南辰的决定,并毫无顾忌的对朝中大臣发难,一月之间又有数位李南辰的朝臣被李昊拉下马,罢官的罢官,充军的充军。甚至在一次宴请幕僚谋臣的时候,李昊竟然以‘朕’自称,并吩咐下人缝制龙袍。李昊的狼子野心,几乎人尽皆知。而小皇帝那里不仅没有动作,甚至还下了诏书褒奖摄政王的丰功伟绩,并册封其为“皇叔摄政王”。这一举动让朝中那些中立的大臣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李南星自从那天回去,便没再去找过启明,只是在去王府的时候,远远的看着他的卧房发呆,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李南星变得更加沉默,除非必要他绝不主动开口。若非他扮演自己的时候,还如以前那般让人看不出破绽,李南辰都要担心死了。
这一个月来,李昊越发看重启明,几乎每次议事都会让他旁听,有时还会询问他的意见。世子李衡同样被李昊拉来旁听,启明知道李昊已经正式开始培养李衡,并吩咐启明负责教导李衡。启明无奈只好答应,自此李衡和启明之间的来往倒是多了起来。以前是顾忌启明的身份敏感,李衡才不敢过于亲近,现在有了李昊的准许,李衡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找他,若不是顾忌着他的脾气,李衡几乎想住进竹园。
清晨,启明刚刚起床,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见徐武急匆匆的走过来,来到近前躬身说道:“公子,世子殿下和表少爷来了。”
启明闻言不由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吩咐道:“知道了,吩咐厨房多准备些早饭吧。”
徐武恭敬的说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人过去。”
两人说话间,李衡和沈肖便穿过竹林走了过来,沈肖和往常一样穿着一身大红锦衣,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他紧走几步来到启明近前,将手中的黑色锦盒献宝似的递给他,笑着说道:“宫兄,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启明将面前的锦盒推了回去,冷清的说道:“无功不受禄。”
沈肖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毕竟除了那个玉环,他就从来没收过自己任何东西。他眼珠子一转,乐呵呵的说道:“宫兄,我和表哥早饭还没吃呢,你是不是留我们吃个早饭?”
启明看着走过来的李衡,躬身施礼道:“小民见过世子。”
李衡连忙将启明扶了起来,说道:“宫兄,父王让你教导我,那你便是我的老师,哪有学生受老师礼的,这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启明坚持的说道:“王爷虽说让小民辅佐世子,但并未让殿下拜小民为师,所以小民与殿下之间并不是师徒关系。殿下切莫将老师和学生挂在嘴边,小民承受不起。”
李衡和启明相处时间已不算短,了解他固执的性子,便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说道:“宫兄是否已用过早饭?”
启明回答道:“殿下和表少爷清晨至此,小民还未用过早饭。”
启明其实很想翻个白眼,大清早的就过来,还问人家有没有吃早饭,这不明知故问吗?
李衡自然听出了启明话里的意思,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赧然的说道:“今日确实是我唐突了,只是表弟他说有事找你,所以才来的早一些。”
沈肖将启明的注意力都放在李衡身上,心里有些泛酸,听李衡这么说,便将话题接了过去,笑着说道:“宫兄,是我拉着表哥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在你这里蹭个早饭。宫兄向来大度,应该不会介意吧。”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沈肖连纠结都没纠结,就轻易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原本想着抽空就来串门,两个人接触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到时候他在将自己的心意说给启明,他就算不能接受,至少不会跟自己断绝来往。可自从那天缠了启明一整天后,启明又开始闭门谢客。他缠着李衡,想让他陪自己去竹园,结果不仅没去成,李衡还强制性的将他送回了国公府。理由是启明的身份敏感,身为王妃的亲侄儿,不能跟他太过亲近,会招来摄政王的猜忌。接连十几天没见,沈肖实在是想的厉害,正准备偷偷溜去摄政王府去找启明,可刚到摄政王府的墙根底下,就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沈肖无奈,只能先去找李衡。到了桃园,下人们告知他,李衡去了竹园,且会在那里用饭,他欣喜若狂,一路运起轻功飞了过去。当他再次看到启明清冷的面容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