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为什么?”
画椿听着他的这一番话愣住了,盯着自家王爷的脸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这真是她们那个寡淡无请冷漠自持的王爷吗?
瞧他那茫然无措的脸,与一个情窦初开却又不自知的少年有何分别?
画椿尽管内心震惊到生活不能自理,可表面上还是要装得镇静,毕竟要是现在笑出声来会被要面子的王爷罚俸禄的。
“王爷,这的确算是一种病症。”画椿轻声说道,“您听过‘相思’吗?”
萧未辛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眼里有些闪烁,他抿了抿唇而后又道:“何解?”
“无解。”画椿叹了口气,“王爷若是想解掉这种病症,寻医问药是不会有结果的,千百年来的先人能没能解决的事,我一介区区医女就更无解了。”
“不过,若是王爷实在想见,那就去见吧。”画椿陪着他走过了快十年的岁月,亲眼见证了他这小半生的苦痛和孤独,内心深处也是希望他能开心点,哪怕只有片刻,“倘若无药可解,那就只能顺应心意。”
萧未辛低头看着池子又是一阵思量,“所以,我是真的对他……”
他立在桥边站了一会儿,又看了会水面反射的波光,一阵夜风吹过,他忽然福至心灵,最后的那一点纠结也解开了。
“陪我去看看吧。”萧未辛回过身来,“你先见一见也好。”
画椿其实模模糊糊的有点预感,她只见过他对一个人这么特别,如果猜的没错,那一定是……
两人踏着月色往偏院走,那一路萧未辛的脚步都有些雀跃,仿佛一个趁着夜色偷着去见心上人的傻小子。
而游舒毫不知情,还在跟影四他们豪饮,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几杯,但他酒量很好,何况古代的酒也没有那么高的度数,不算醉人。
当屋外传来敲门声的时候,游舒是懵逼的。
影四他们几个也是懵逼的。
“是我。”萧未辛也觉得奇怪,大半夜的怎么还点灯,不睡觉吗?
游舒慌得一批,有种念书时被班主任逮到看漫画的感觉,而影四和影六简直要吓得晕过去了,恨不得往桌底下钻。
游舒起身木木的去开门,尽量保持自己的镇定,门开后果然是萧未辛,“王爷。”
“嗯。”萧未辛见了他心思活络,只觉得怎么看都顺眼。
他刚要开口说两句,忽然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立刻皱眉怒了:“你敢喝酒?”
画椿在他背后顿时目露凶光,作为一个医者,最不能忍受不听话的病患!
游舒头皮一麻,随手指着身后那几个小仓鼠说:“都、都是兄弟来探视。”
萧未辛非常不高兴,他在这边为了他夜晚难寐,小影卫却跟着兄弟们在这吃香喝辣。
果真令人火大。
跟在萧未辛身后的影八也火大,这群混账东西竟然敢吃独食!???
只有年纪最小的影十身在状况之外。
他们都怎么了呢。
第33章 三十三
三十三
影四他们三个在王爷的死亡目光下灰溜溜的退下的,并且无一例外都是通过翻窗户的途径,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没少干这种事。
萧未辛冷眼看着他们离开,阴阳怪气的说:“怎么,翻窗户也是你们影卫营的传统?”
“不、不是。”游舒这会儿更不敢惹他,老老实实的规矩站好。
虽然他也搞不懂大半夜的这人为啥不睡觉大老远跑来,难道就是为了特意要训他?
知道这两人有话说,画椿也识趣的退出去,还很有眼色的带上了门。
屋里的气压非常低,游舒被萧未辛上位者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满脑子都是在想着要如何安抚,却没注意到萧未辛盯着他看的目光的暧昧。
萧未辛刚才的确很生气,画椿叮嘱了许多回养伤期间不得饮酒,他也让人细细养着,谁能想到这不听话的家伙转眼就在夜里偷着喝,半点都没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可他气着气着就变味了。
古人喜欢灯下看美人。游舒本就长得好,再加上屋内灯光昏暗朦胧,不像白天日光那么强烈,映得他脸部线条也比白天看上去柔和温润,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金黄色薄纱中一样。
从萧未辛的角度看去,那简直就是倾国倾城,再有什么绝色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他不受控制的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游舒的脸,但还未碰到就理智回笼,半道又收了回去,掩饰一样的轻咳一声:“你身上有伤,坐着吧。”
“是。”游舒听话的在凳子上坐下,顶着萧未辛灼灼目光坐立不安。
这如果换影四或者影九来,都不用细猜就能看出萧未辛眼里的欲|望和情愫,毕竟他俩都是情场上打过滚的老手,但游舒两辈子都没个正经恋爱经验,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纸上谈兵给别人分析感情头头是道,真到了自己身上就好比两眼抓瞎,愣是没看懂萧未辛眼里的深意,只以为那是要发怒的怒火。
就是偷喝一次酒罢了,也至于这么生气?
萧未辛想谋心就必然要有策略,尽管他也没经验,可他自学成才,对付小影卫这种木瓜脑子不开窍的,迂回才是上上策,要是现在就挑明心思,他必定以为自己疯了。
两人对坐在桌前,萧未辛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看着桌上燃到一半的蜡烛,沉吟一会问:“你是不是不想住在这?”
游舒犹豫着要不要点头,他的确不喜欢在这里住着,可又怕萧未辛生气。
“说实话。”萧未辛轻声说,“不许撒谎。”
听他这么说,游舒干脆心一横,从椅子上站起又跪了下来:“回王爷,非是属下不愿……只是属下过惯了从前的日子,皮糙肉厚大约是享不了福。”
住在这里虽然好,但他心里一直惶惶然。在影卫营里,他可以按部就班的训练、出任务、值班,可在这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被人看管着养病,去哪都有人跟着,个个拿他当玻璃宝贝一样严防死守生怕他磕着,可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弱到需要这样呵护,一来二去竟生出了种“笼中鸟”的错觉。
这样对比起来,影卫营的日子竟还好过些,难道他天生就是喜欢劳碌?
萧未辛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回答,他这几天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他本意是想对他好,可现在发现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许小影卫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体会到。
果真是榆木疙瘩。
萧未辛头疼的挥挥手:“都说了不用跪,起来。”
“以后没有本王属意,你都不用跪+。”
哎?
游舒耳朵微微动了动,听话的又坐了回去,脑子仿佛一团浆糊。
这日子过得跟坐山车一样刺激,男主真是一天一个想法,刚才不还在生气吗,怎么突然又对他这么温柔?
也不怪游舒心思多,主要萧未辛这人实在有些喜怒无常,大部分人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未辛无奈地叹气:“罢了,我起初只不过是想着让你好好养身子,既然在这住着不习惯,明日你就自行看着办吧。是走是留都由你,随心而行。”
“是。”游舒点头,略一迟疑后又问:“王爷为何夜深了还不就寝?”
萧未辛眼底有些复杂,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不知为何又脱口而出:“自然是睡不着。”
“我问你,你可有心仪之人?”
游舒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萧未辛谈到私人感情这种事,懵了一会后立刻回道:“没有。属下一心只想为王爷效命,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私事。”
这样的回答应该不算错吧?游舒这么想着,本来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好男人先有事业再有家,这样才能给未来另一半安全感,他要等到自己有自由身后才能谈到爱情不爱情。
这番话让萧未辛有些动容,虽然这是影卫营的铁律,可他如今已经慢慢习惯双标了:“是吗……这样很好。”
“保持。”
游舒:“……”
????
保持是个什么意思???
萧未辛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也不在这为难他了,起身往门口走:“不用相送,早些歇着吧。”
就算他这么说,游舒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坚持送他到院门口,到最后都没弄懂他大半夜的跑来干啥。
第二天一早,游舒起床后自动自觉地把床被铺好,他来这里住的这些天都没让丫鬟们动手过,不习惯让人伺候,除了洗衣服不方便外,其余琐事几乎都是自己动手。
将屋子里简单的打扫,游舒没有动里头的任何一样东西,只拎着那只萧未辛送的肉兔子回了影卫营。
刚好赶上吃早饭的时候,他愉快的直奔食堂,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大大的喘了口气。
因为他伤还没好利索,谢飞垣暂时没给他安排任务,每日训练也免了,只让他还去值班,这样啥也不耽误,“王爷说你这次有功,特意给你加了俸禄。”
“王爷这是器重你,以后无比要好好表现。”
谢飞垣心里高兴,怎么看他都喜欢:“到时义父就指着你养老了。”
游舒也高兴,王爷到底还是好的,有什么能比加工资这事更让人高兴?
他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又可以了。
谢飞垣点点头,一抬眼就看到训练营里有个肉兔子满地跑,疑惑地问:“哪来的兔子?”
“王爷赏的。”游舒无奈,“属下不知如何处理,只好带回来。”
谢飞垣瞅着那肥兔子的大屁股好一会儿,不住点头:“品相不错,口感应该也好,下酒的话……”
“万万不可。”游舒严肃的说:“王爷吩咐了,若是此兔进了盆里,便要将我活剐。”
谢飞垣:“???”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给兔子还不让吃,难道拿来当定情信物吗?
萧未辛在书房里不幸的打了个喷嚏,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今年的春猎并不顺利,不仅没有猎到奇珍异兽还遇上了刺客,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个个忧心忡忡,往年从没有遇到这种事,都觉得今年开年不利,不知道是不是寓意着什么。
萧未深也心烦,他把负责春猎的所有人都杀了,还把衢州翻了个底朝天,全国抓捕可能存在的叛党,却仍然无法在心里踏实。
“要哀家说,这或许是今年犯了太岁。”夏太后面色凝重,“不如你从外头请些高人来给算算?”
因为得了玉笙,夏太后一把年纪了却愈发容光焕发,脸色红润眼带秋波,乍一看就仿佛刚坠入爱河的二八少女,整个人都陶醉在爱情的甜美里,对宫人都比以前宽容了些,甚至差点顾不上自己的儿子。
“民间能有什么高人?宫里又不是没有占星师。”萧未深并不当一回事,逞强说:“不过就是一次意外。”
夏太后又怎么不懂他心里的烦躁,她现在被玉笙哄得心满意足,一颗心都拴在了他身上,几乎对他百依百顺,前两天因为皇上遇刺一事也恼火了很久,还是玉笙为她开解了半晌才平复。听玉笙说他们戏班子走南闯北见的人多,晓得民间有个高人,算卦看相炼丹无一不精通,若是让他来宫里看看风水,说不定还能转一转运。
夏太后一想起这两年的确不太平,便动了些心思。
“只是来看看,又不会怎样。”夏太后劝道,“要真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拉出去杀了就是了,你也不吃亏。”
萧未深却仍然犹豫:“若是让文武百官们知道朕迷信这些,岂不是要被说道两句?”
“他们敢!”夏太后不屑的道,“自古以来,难道还有臣子敢管皇上的事?谁要敢多言一句,你就把他们都拖出去,这朝堂之上自然是你做主。”
“莫说朝堂,天下都是你的,难道想做什么还要别人允许?”
这句话说动了萧未深的心里,他想想觉得也对,反正也就是找人来看看罢了,管得着别人说什么。
他还在想着这事,又听夏太后道:“说起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子嗣的事。皇后与你结发这么多年也不见动静,你可别总宠着那姓罗的贱|人,若皇嗣真从她肚子里出来,到时你舅舅该不高兴了。”
“知道了。”萧未深提到这事更烦,“皇后的肚子自己不争气,朕又能如何?”
夏太后深深一叹,“可惜你舅舅家的嫡次女今年才刚十二岁,若是再大一些,哀家就把她也接进宫来,灵薇不能生的话,换一个也行。”
“可是朕觉得那夏吟秀就不错。”萧未深忽然想起了那个娇俏灵动的少女,这阵子他烦躁的把她给忘了。
夏太后的脸立刻就落了下来:“不准提她!一个贱|婢所生的贱|种也配肖想中宫?哀家不许你把她带进宫,不成体统。”
“这太子必须从夏家嫡女的肚子里出来!”
萧未深皱起了眉,到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其实并不想让夏家的女人生下孩子,舅舅的势力已经很大了,若是再有太子掣肘,怕是自己这个皇帝更加难做。
不过这些话他终究没说,底下这个位子怎么来的他心里有数,若没有舅舅帮扶,他怕是早就被赶了下去。
过了几天,萧未鸣急匆匆的跑来看他七哥,这次没有再坑他了。
“你说什么?”萧未辛回头盯着他,眉头紧皱。
萧未鸣忙不迭的重复:“是真的!我刚才才从留王叔的府里出来,太妃娘娘亲口说的,要把那个夏吟秀赐婚给你呢,说是怕咱们那个皇兄整天惦记她,索性嫁出去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