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而铵站了起来。
梁栋跟沈而铵在同一个台阶上面,比他要矮几厘米,那股子身高上的压迫感从他头顶下来,他心虚得把球踢到了下面。
沈而铵半晌开口:“栋子,你在圈子里混,没有染上那些不好的,东西,是,不是?”
梁栋涨红了脸,他老爸是土大款肚子里没墨,铵哥是学霸,在他看不透的境界,让他佩服敬仰。所以他老爸训他一天他都能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铵哥说一句,他就羞愧得无地自容。
“好吧,我承认昨晚是我带他去的,也是我让他混进服务员里,我只是想看看戏吃吃瓜,”梁栋的音量拔高,“但确实是他让我帮忙把齐霜叫到休息室的,不信你可以找他求证!”
沈而铵转身下楼梯,手里捏着又一次折坏了的蜻蜓翅膀。
梁栋靠在栏杆上大喘气,铵哥刚才是在替那小子出头。什么意思,真当朋友了?
铵哥是怎么想的啊,茭白以他爸未来太太的人选之一被养在沁心园两年,差点做成他小妈,这身份能和他做朋友?不狗血吗?
简直是狗血他妈给狗血开门,狗血到家了。
梁栋自言自语:“铵哥,不说别的,就冲茭白有千张面孔这一点,我就不能让他进我们的圈子。”
那家伙压根就不是老实安分的性子,爱笑的样子只是用来让人放松警惕的,他的骨子里又邪又坏,不是好东西。梁栋总觉得对方有成为祸害的潜质,会坑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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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日,茭白一放学就去菜市场买猪蹄牛肉鲈鱼基围虾,回家烧大餐。他利索地把猪蹄丢锅里炖上,洗干净手翻书包抖搂作业,抖出来一桌。
就放一天假而已,何必呢。
茭白随便拎了张卷子铺桌上,拍了道题发给章枕。
J:姐姐,作业好难O_O
微信响的时候,章枕在开车,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人。
戚以潦腕部的西装外套被他搁在腿上,他阖着眼,色彩深重的领带微松,喉结半显,眉间难掩疲态。
“三哥,今晚还是让小纪过来?”章枕压低声音问道。
“嗯。”
章枕不再多言,他先将三哥送回兰墨府,再去美院接小纪。
三哥的人是按月换的,每次章枕都会在手机里建一个分组,用来安放对方的联系方式。
202308组前不久被章枕删了,新建了202312组。
之所以不是连着的,是因为08组那外号小辣椒的主唱姜焉陪在三哥身边最久,直接从8月跨到了11月中下旬。
接班的小纪外形上比姜焉差多了,一脸青春痘,五官塌平,体态畏缩,可他那方面的条件却胜过迄今为止跟过三哥的所有人,算得上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的优势。
不知道202312这个组能在章枕的手机里躺多久才会被删除。
到了兰墨府,一路上都规规矩矩的小纪对章枕弯腰,十分空灵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拘谨惶恐:“谢谢章先生送我过来。”
“进去吧,别惹怒了我三哥。”章枕挥挥手。
小纪缩手缩脚地前往幽静古堡。那里面的大人物对他而言,是温和的魔鬼。他祈祷自己今天不要出错。一处都不能错。
章枕捏了捏发酸的脖颈,今天的最后一份工作还没做完,现在七点四十,一小时后他得把人原路送回。
当然,小纪要是有本事,说不定可以在兰墨府多待半小时。
那是姜焉创下的新记录。一个半小时。
章枕在车边吸了根烟才去兰墨府,柳姨把早就准备好的烫端给他,轻手轻脚地忙活去了。
这时候,章枕才有空看微信。
兄弟们有事都会打电话,微信上找他的只有一个人。
章枕看到那道题的第一眼是:这是物理题还是化学题,数学题,生物题?什么题?
看不懂,他转手就发到了群里。
群里一众兄弟们炸了。
炸完了也没人答得上来,这不重要。
-只要长得帅,媳妇上中学?
-实名羡慕。
-是女孩子吧,我们枕哥不会跟老板一样是gay吧,是吧是吧?
-你们这副嘴脸真令我不耻,这有什么好起哄的,一群光棍崽!@章,枕哥,你辅导你媳妇写作业呢,不小心发群里来了?
章:………………
章:只是网上认识的一个小朋友,问我作业来着,我哪会,这不,找你们帮忙来了。
群里刷起了一片柠檬树。
-网恋。
-牛批。
章枕汤喝不下去了,兄弟们盼着他脱单的心思他能理解,可也不能把人高中生弟弟拉下水,他解释了半天才让这事翻篇。章枕擦了把汗,幸亏三哥不在群里,不然就又多了一份来自兄长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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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做完整张卷子,章枕才把解题步骤发过来,还是错的。
就很一言难尽。
茭白忙了会,发现放学跟他说要去书店一趟的沈而铵还没回来,他这会儿才想起来,都这么久了,自己竟然还没有沈而铵的电话!
没法子了,茭白只好找到从班级群里一男生那弄到的梁栋的手机号打过去,那头是无人接听。
梁栋在家呢,手机被他丢床上了,他对着一片狼藉的大厅骂脏话。他姐原本要嫁齐子挚,都已经制定了ABC三套计划,谁知昨晚近距离看过了铵哥父亲之后就鬼迷心窍了,死活都要跟那大人物,就算是情人也愿意,把他妈气跑了。
他姐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家里就剩他一个。
梁栋掀翻精致果盘,他姐这事要是让铵哥知道了,他这脸都要不起了。
梁栋进房间的时候,手机正在响,他随手接通,语气火爆:“哪个孙子找你爹?”
茭白开门见山道:“沈而铵跟你在一起吗?”
梁栋:“……”这家伙怎么有他号码的?搞毛线啊。
茭白再问:“在不在?”
梁栋哈哈:“你算哪颗葱啊,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事关铵哥,他可能回答吗?他又不是大傻逼。
茭白的声音变得既冷又沉,透着不耐烦跟暴躁:“在不在?”
梁栋下意识说实话:“不在。”
电话挂了,梁栋莫名其妙,他看到一串未接来电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是刮得什么风,怎么有种正宫查岗的味道?
梁栋甩自己一嘴巴子,清醒点。
天色昏黄暗淡,茭白出了小区,脑子里一会是整部漫的大致剧情,一会是各种小细节,一会又是沈而铵的眉眼,他的年龄跟阅历都很青涩,所以此时的他并没有他父亲那种摄人的冷峻威严,只有裹着少年气的清俊和无限蔓延的沉静。
茭白想不起来漫画里有没有今晚的剧情,他希望沈而铵只是在哪个书店看书看入了神忘了时间,或者临时接到家里电话回家吃晚饭了,可他的心里很不安。
这股不安导致茭白停不下来。
街景越来越陌生,茭白不知跑到哪了,他倏然往后退,再退一段,停住,挺直了腰背。
茭白的视线范围里是一场群战,以及沈而铵手背上的青色筋脉。
他想起来了。
漫画里有这部分内容,不在少年篇里,而是在多年以后,在已经为家里事业卖命的梁栋回忆里。
这场打斗是早前撕了沈而铵蜻蜓的几个男生发起的,他们从三中“退学”之后就没学上了,因为南城所有中学都不收他们。
不光如此,他们还不能去其他城市上学。虽然他们也学不进去,可不想学跟不能学是两码事,太憋屈。
这就是沈家的势力,只手遮天,不给人留活路走。
几个男生不听家里劝,偷偷找了社会上的一拨人堵沈而铵。有钱人无法无天,赶尽杀绝是吧,那就看看你有几条命?
沈而铵就一个人,干不过。
原着里是梁栋找了过来,替沈而铵挨了一棍子,断了一根肋骨。
这件事让当时的他们友情更加坚固,同时也为他们后期的决裂打下了戏剧性的基础。
茭白还想起了一件跟现状不相干的事。
《断翅》的少年篇中有关于沈而铵换室友的情节,同级生搬走后不久,搬进去的是……梁栋。
所以,
和沈而铵做室友直到高考的原本是梁栋,现在变成了他。
茭白的呼吸加快,头脑发胀,浑身血液直往头顶冲,他该不会是要取代梁栋的位置,成为沈而铵的死党吧?
沈而铵看见了大步跑进巷子的茭白,愣住了。他这一愣就将自己置身危险中。
茭白看到了往沈而铵后脑勺上挥的铁棍,这时候了他还在想,原剧情里当年是不是也这样?梁栋的到来让沈而铵愣神,导致对手们有机可乘,然后……
梁栋(茭白)扑了上去。
不同的是,茭白带着怨气的一掌扇在沈而铵头上,又将他大力按在了自己身前,完全护住。
那一棍子下来的时候,茭白惨叫了一声,压着沈而铵倒在地上。
沈而铵不知所措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急速起伏的胸腔连着对方的心脏。
茭白疼得蜷缩起来,他吃力地把苍白颤抖的唇贴到沈而铵耳边,断断续续地用气声说了一句话。不是什么煽情的“弟弟,要记着哥哥的好”,而是,
——打我的那个人你记一下……两根,不,四根,替我打断他四根肋骨。
第19章
茭白觉得自己跟沈家犯冲。
为了挣脱老的手里的狗链跳出困境,他付出了左手骨折的代价,休养好了才去三中上学。
结果呢,满打满算才上了一个月,这回为了小的,又进医院了。
还是上次住的那家医院,巧了。
医院是沈氏旗下的,得看沈家人的眼色做事。上次茭白是无人问津的小白菜地里黄,这次有沈少爷护送,引起了医护人员的匪夷所思不说,待遇更是大不相同,茭白一路畅通无阻地住进了VIP房,得到了最好的医疗服务,一系列检查也很顺利。
然而这并不能减轻他的疼痛感跟低迷情绪。
茭白瘫在病床上,原身的身体垮了,大大小小一堆问题,他接管后本想好好修复,可皮炎还没解决,骨头都折两次了,还引发到了尾椎的伤。
最糟心的是,原着里梁栋只断了一根肋骨,他三根。
怎么着,是认为他的体质远远不如梁栋,断一根不合理是吧?
这他妈的。
茭白太疼了,不敢咳嗽,不敢做深呼吸,他只敢小口小口吸气,可还是疼得冷汗直流,四肢虚脱。
不行了,必须给自己做做心理辅导,不然他就要被负能量吞噬。
于是茭白想啊,他早就已经死了,血流一地,死无全尸。现在还能活着,只因为他是玩家,一个被某种神秘规则选中的灵魂体。
那难搞,被动,遭罪等一系列局面都是必然要承受,要去克服的。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再者说,他本来要被分配到另一个世界,应付二十个好友,还要把他们一个个往“我的男友”组里拉,那是限制级加修罗场加菊花残满地套的屎黄岁月。
能留在《断翅》里,纯碎是他在被传送的过程中出现了类似代码一类错误,又跟将死的原主王初秋绑定融合,无法修改并送回属于他的正确世界线上。
二十变成八。
“我的男友”组变成四个什么生啊世啊的组。
非限制级。
可以了,偷着乐吧。
茭白闭上眼睛弯起嘴角,呵呵,我真是个会开导自己的小天才,牛。
想通了,舒坦了。
任务要完成,这身体的永久支配权要得到,罪也不能白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沈而铵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茭白弯唇的样子,他愣了愣才轻带上门。
茭白没睁眼,他现在说话都疼,所以他暂时拒绝跟沈而铵交流。
沈而铵在病床边立了片刻,他低了低头,将医生透露的检查结果转告给茭白。
“脏器没有造成损伤”“不需要做手术”“固定带”等字眼往茭白的耳朵里钻,他满脑子都是,幸亏他出门前把锅上的火关了,否则猪蹄就成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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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而铵天天来,一天三趟,早上上学,中午放学,晚上放学,早中待的时间短,就十分钟左右,晚上要长一些,大概半小时到一小时,他通常是没有话说的,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茭白起不来躺不下去就想断水,可医生给他列举不喝水会诱发多少疾病,他就很艰难,咬着牙喝。每次茭白憋了又憋,憋不住地起床撒尿的时候,只要沈而铵在旁边,就会立即过来帮他,等他撒完了,又小心护着他躺好。
沈而铵的手法很快就从生涩变得熟练,有专业护工的架势,他显然是为了照顾好茭白特地学的,知道怎么做才能尽量不让茭白牵拉到骨折的地方。
但茭白没有被沈而铵的细心吓到,也没感动得不能自已。因为《断翅》里有相关交代,沈而铵也这么照顾过为他断肋骨的梁栋。
死党的身份,真的嫁接到了茭白头上。
住院第三天,茭白的疼痛感有所缓和,早上他在“你的好友已上线”的提示音里,看着推门进病房的沈而铵,声音干哑地问道:“几根?”
这问题没有任何铺垫,来得突兀,沈而铵却听懂了,他道:“七根。”
茭白眨眼,沈而铵头像上那片蛏山原本是一片萧瑟灰暗,现在回春了,有了一点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