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小太子爷,在漫画里,这位跟沈而铵是对手,表兄弟,情敌。他最初接近礼珏是出于好奇。
一个不懂爱的人,好奇一个把爱视作一切,甚至超过生命的人。
再后来,他爱上了爱着沈而铵的礼珏。
就是他带礼珏去澜意斋吃饭,撞到男三楮东汕,又碰上找来的沈而铵。
那次楮东汕给礼珏挡枪死了,岑景末受伤病倒,眼睁睁看着岑家被沈而铵打压败落,之后就没他的戏份了。
直到最后的最后,礼珏跟沈而铵出国,在街头遇见岑景末的妹妹,才得知他早就死了,死于一次暗杀。
岑景末之所以被暗杀成功,是因为他去礼珏的母校,祭奠自己那份浓而凄惨的初恋,分神才没躲开。
现在这个赚足了粉丝们眼泪的男二就坐在茭白对面,对他礼貌又拒人千里地昂首。
茭白看了眼岑景末的头像,是一片深海。
海平面没有一点波澜,像死水。
车里除了岑景末,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她看郁岭的眼神充满了若有似无的崇拜。
那是岑景末的贴身保镖兼生活助理跟私人医生,是个能和章枕一对一单挑的奇女子,伍月。茭白之所以记得她,就因为她是这部狗血漫里描写最多的女配,想帮她主子得到礼珏,反遭沈而铵杀害。
伍月出声打破车里的寂静:“郁队长,茭先生,你们要喝点什么?”
郁岭没言语。
茭白要了水,他口干舌燥,严重缺水。
伍月给茭白倒了水,等他接稳了才撤手下车,她带上了车门,在车旁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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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一口水刚进嗓子眼,就听见了一道很有质感的声音。
“郁队长,好久不见。”
茭白对于岑景末跟郁岭打招呼,第一反应不是他们竟然是旧相识,而是,这声音挺适合读英文跟经书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茭白抓着杯子的手指抽了抽,要死,他被戚以潦那个老变态荼毒了!
茭白定定神,集中注意力回到正轨。
原着里没有郁家兄弟。
茭白不知道郁岭跟岑景末认识是正常的。他猝不及防加入这场疑似单方面的叙旧场中。
对面再次响起岑景末的话声,“我小时候遭过不少次绑架,最严重的一次,是郁队长救出来的,那时候年幼,吓坏了,不知道感谢。”
茭白挑挑眉,这是岑景末看出了他的好奇,在跟他解释?
“茭先生,还需要添水吗?”岑景末抵在下颚的手放下来,手肘抵在腿部,穿着驼灰色毛呢大衣的身体微微前倾。
茭白说:“不用。”
岑景末维持着那个倾听的姿势,目光转向茭白身旁的人。
郁岭坐得端正挺拔,他摩挲腕部的绷带:“关于你的邀请,我还在考虑。”
“我知道。”岑景末点点头,扶额,“只是情况一再恶化,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查郁队长的行踪,亲自跑这一趟。”
郁岭默了默:“我不是唯一的选择,也并非无所不能,各方面在我之上的不是没有。”
“这我可以解释,”岑景末后仰回椅背上,文质彬彬地笑了声,“一,我相信郁队长的实力,二,我爷爷临终前要我找你,这是他老人家的遗愿。”
郁岭没回应,不知是不是信了后半句的说词。
茭白当个听众,这小太子爷不会无缘无故叫郁岭捎上他,待会儿铁定会露出名堂。
不过,估计跟沈而铵没关系。
这个时间,太子爷应该还不知道沈而铵是自己的表弟。
衣物摩擦的悉悉索索声响起,茭白一抬头,看见岑景末脱下身上大衣,捞起白色毛衣的下摆。
那一瞬间,有血腥味扑上茭白的鼻尖,他的视野里是岑景末缠着纱布的胸口。
纱布外面还有点渗血。
伤口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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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难掩诧异,岑景末是个药罐子,气色很差,穿得又多,要不是目睹这一幕,他真看不出对方身上有伤。
“我一个地质学研究生,没摸过枪,纯粹是临危受命,岑家内忧外乱,这是我回国后遭到的第三次伏击。”岑景末放下毛衣,轻描淡写。
像岑家的新任当家主受伤,这一定是瞒着外界的,岑家内部知道的人也就他的只有心腹而已。
他能主动亮出来,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诚意,以及急迫无奈。
郁岭并没有因此动容。
茭白捂住半边脸遮盖脸上的表情,小太子爷有心脏病,还有其他小毛病,身体底子比他还要差,但是,没摸过枪就假了。
岑家是靠军火生意发家的,这位日常生活中不戴手套,只有要用枪才会戴上,他持枪射击的画面十分优雅,作者特地安排了两格。
“还请郁队长助我一臂之力,帮我度过年前这一个半月的难关。”岑景末戴着手套的手理了理大衣,“报酬你随便开,年后去留都随你。”
茭白捧着杯子喝口水,岑家这是给足了面子啊,他看两位好友的头像,大海啊,都是水,无风也无浪。而蚂蚁呢,
它变身了!
突然多了两只大钳形状的螯。
茭白目瞪口呆,这是在战斗中?那等会还能变回去的吗?大螯看着怪吓人的。
账号列表在茭白面前,他盯着看的时候,很容易被误解成是在冲着对面的岑景末发呆。
郁岭的面色沉了几分:“我会考虑。”
“我希望能在车里听见郁队长的答案。”岑景末说。
场面瞬间僵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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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茭白以为岑景末要掏枪的时候,岑景末忽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茭先生和郁队长的关系很要好,可沈家不清楚。”岑景末打开手边的笔电,点几下,将屏幕对着茭白跟郁岭。
画面上是茭白住了两天的郁家房屋。
门前多了一伙人。
章枕在打电话,陈一铭瘸着腿指挥手下人砸门。
哐哐声响震耳欲聋,裹着他们这两天多以来的疲惫和焦虑。
茭白前一秒在想,沈老狗没去。
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镜头里,没干别的事,就是拿枪在门上打了好几个孔洞,他低喘着,血红眸子里盛着扭曲的愤怒,像一个即将暴毙的瘾君子。
茭白怀疑他现在回去,沈老狗会拧断他脖子,再把他的尸体拴起来。
“这是我事先安排好的监控拍下来的,沈家落后一步。”岑景末按掉画面,“而我的人能在沈家前面几小时抵达,靠的是郁队长多年前留在我爷爷那的档案和个人信息,加上最近也托到人请你来岑家办事,这才让我们有迹可循。”
“监控是我半小时前收到的,现在沈家的人想必已经在找来的路上了。”岑景末说。
可他们还停在这。茭白瞥一眼姿态沉定的郁岭,又瞥竖起大螯的蚂蚁,那对儿大螯咔咔往一块砸,就跟摔跤武士开战前的叫嚣一样。
“我知道郁队长考虑这么久是有顾虑,你不放心弟弟,”岑景末很有深意地停顿了一两秒,“还有茭先生。”
茭白扯扯嘴皮子,非要捎带他的名堂这不就出来了吗。
“抱歉,我需要吃点东西。”岑景末突兀道。
茭白见郁岭在出神,没有要理睬的意思,便回应岑景末的礼节:“你随意。”
岑景末对他笑笑,丹凤眼微眨,那弧度极有令人心动的气韵。
茭白不解风情地看着。
岑景末愣了一下才打开车里的冰箱,拿出一份精致的小……甜点。
茭白早有预料,礼珏就是靠这玩意俘获了岑景末的心。
“沈家就要找过来了,到那时郁队长不好交差。”岑景末品尝甜点,“我这里有个策略,二位听听看。”
“郁队长这一路留下的痕迹,我可以派人清理掉,另外,”他又一次按笔电。
这回画面上是一具身体,半侧面。
茭白的心口一跳,那人脸跟他怪像的,乍一看有种照镜子,可镜子里的人却跟自己做出不同动作的毛骨悚然感。
替身都出来了,还有什么狗血剧情没出来?
“真人并不是很像,主要是化妆化的。”岑景末说,“所以他不能以茭先生的身份回南城,只能这样出现在视频里,在有限的时间里拖住干扰沈家。”
他看向郁岭:“我能利用那个机会送茭先生和你弟弟去国外,到了国外,我的人不会跟踪,他们想去哪个国家都可以,等沈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个提议,如何?”
郁岭从进车就开始抚摸绷带,就像是在和爱人交流,这一刻他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把刀刻般利落硬朗的面庞侧向茭白。
岑景末也看过去。
茭白眯着眼看远处山岭:“我不去国外,我要回南城。”
边上的郁岭呼吸一下就沉了起来。
“我能问原因吗?”岑景末放下勺子,抿掉唇上的奶油,“据我所知,茭先生回了南城,要面临的处境可不太好。”
茭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不回怎么办,任务不做了?
“既然茭先生执意要回去,”岑景末沉吟了片刻,“那我这里还有第二个方案。”
他第三次从笔电里调出画面。
那是几个红点,分布在沈家老宅跟沈氏。
“岑家的人,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安插进去的。”岑景末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他吃了口甜点,眼尾轻挑,“现在它是茭先生的一份保险,同时也是我所能给的最大诚意。”
茭白并没有很意外,岑家想统一黑白灰三界的野心,漫画里就表现过,也蓄谋了好几代,只可惜最终还是败在沈而铵的主角光环之下。
这保险也没让茭白感受到安全感,它挂着郁岭这条命。郁岭是岑景末的枪,保险才有效。
茭白再去看画面上的红点,岑景末敢亮出来,就料定他不会传出去。尽管他摸不清对方哪来的自信。
还有,说什么年后去留随意,放屁。
郁岭一旦进了岑家,就没有抽身的可能,除非是以尸体的形式。
这一点郁岭不可能不清楚。茭白觉得,郁岭不会答应岑景末。但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又很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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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先生还可以让郁队长的弟弟和你一道回南城。”岑景末建议道,“至于郁队长带走你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应付沈家。”
半天都没说话的郁岭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闷声不响地从喉咙里蹦出一句:“回去就要结婚。”
蹦完了,自己都没意识到。
茭白:“……”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郁岭,活该岑景末把老子当你的弱点,捏在手里!
郁岭那双深邃的眼中露出点迷茫。
茭白用口型说:傻逼。
郁岭的眉峰一拧,掌心再次贴上了腕部的绷带。
“这是没办法的事。”听力极好,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的岑景末道,“婚约是老夫人的意思,要想取消,只能……”
岑景末停了会,掩唇侧头低咳了几声,唇更红更艳,眼角还有一点湿意,他云淡风轻地讲述一道题一般:“派人杀了她。”
转而又摇头:“但那也不一定就能完全有效,沈董能抛下一堆公务,亲自过来找茭先生,说明也不全是老夫人一意孤行。”
茭白轻飘飘道:“那就把他杀了呗,一了百了。”
车里静得过了头。
郁岭跟岑景末的视线都集中在茭白身上。
深海有了点波纹。
兵蚁变回来了,它趴在地上,晃着小细腿看他。
“都看我干什么,我说笑的。”茭白左右瞧瞧,找地儿把还剩下一点水的杯子放过去,腿惬意地伸了伸,“就这么办吧,我回南城。”他对岑景末笑道,“麻烦太子爷送我一程。”
直接被跳过的郁岭沉沉开口:“过三天。”
他不回应看过来的茭白,只对岑景末道:“你拖沈家三天,到时候你送他们去南城,我去岑家。”
“他们?”茭白在岑景末做出反应前冷笑,“我不想带着你弟。”郁响不是他好友,没头像可窥探内心,还是个不定时炸弹,他带着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郁岭还是不和茭白交流,主意已决,固执坚定,一根筋到底。
“行了,随你的便。”茭白恹恹地说,“事先说好,关键时候,我只会自保。”
郁岭没有改主意,面部线条反而柔了一点。
似乎对他来说,他弟弟不是累赘,也能帮到茭白,能跟着就行。
郁岭的军靴碰到茭白的运动鞋,不自觉地问:“那婚约?”
“我自有办法,不关你事,别瞎操心。”茭白对这个认识不到三天的好友没多大耐心,他要跟沈老狗谈谈,等他高中毕业再登记行不行。先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想办法让沈老狗同意。毕业前搞完活跃度就撤。
茭白耷拉着的眼皮猛地撑了撑,郁岭的活跃度涨了几个他不奇怪,奇怪的是,岑景末的竟然开始涨了?!一下子就从0到了15.9!
茭白不动声色地观察岑景末,发觉对方在打量郁岭,偶尔往他这里分过来点视线。
这是……
郁岭这尊大神对他的态度,导致岑景末对他有了兴趣?
夹心饼干吗?
茭白头一回碰到这情况,没想到好友间的兴趣还可以这样渡给他。
“看来我们算是达成了协议。那么,期待郁队长的加入,”岑景末摘下黑色手套,露出修长细白的指骨,他向茭白跟郁岭伸出手,微微一笑,“也提前祝茭先生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