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每个县令都会管。”林夏至不放心,这些流言看似无关紧要,等它们成为人尽皆知的说法之后影响就大了,到时候别人会不会想是林家故意让人这样做的,在经过有心人传播到皇帝耳朵里,到时候林家是倒霉还是走运,那可就说不准了。
在这种事情上林夏至一向都是往最坏的方向想,与其任由流言发展,不如换个法子让流言的内容改改:“这样,让我大哥做皇帝的长生排位供奉在家里,再找里正说说,让林家村的人也跟着这样学,大家把功劳往皇上身上说,尽量弱化林家的存在。”
“夏哥儿的办法好。”程闻柳听完立马安排下去,“我马上让人去找大哥,从根部把问题解决。”
林夏至的话程闻柳当天就让人送到了林家,林虎子是一个直肠子,他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复杂。
“这个一年两熟水稻明明是夏哥儿提议种出来的,我已经是占了夏哥儿的功劳,怎么又说和皇帝有关系了?”
这些年来林承祖在外面做生意,村里村外经历不少次流言风波,对夏哥儿的做法很理解,不就是担心一旦流言被落实,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这件事的严重性一定要给林虎子说清楚,林承祖整理了思绪解释道:“阿爹,你想想外面的流言是怎么说的。”
林虎子回忆了一遍:“说咱们家把一年两熟水稻弄出来,他们感激咱们。”
“就没有别的了?”林承祖反问他。
“还有什么?”林虎子皱着眉,“难不成承祖你是说立长生牌位?这也太好笑了,一听就是假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农家,谁会真的给咱们立牌位?”
“阿爹,一个人这样说别人不会信,等更多人都这样说的时候,总会有人信,到时候那些真心感谢咱们家的人真的给咱们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流言就会变成真的。”林承祖表情严肃,一点不像开玩笑。
“那、那不就是他们感激咱们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林虎子更迷糊了,他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听不懂,自家做了好事别人感激,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承祖把这事说得好像成了坏事。
林承祖苦笑一声:“我的阿爹,你想想,全天下除了那些道馆、寺庙里的神仙,还有谁有资格立长生牌位?”
说到了这个份上,林虎子才依稀明白了一点:“你是说那位?”林虎子的手指着专门存放圣旨和御赐之物的地方。
意思表达得很明显,林承祖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下阿爹该明白这件事不能不管了吧。
“这么一件小事,那位应该不会在意吧。”林虎子吞了口口水。
“不在意?现在他老人家还念着咱们的好他不在意,万一哪天别人在他老人家耳朵旁乱嚼舌根,说咱们家没规矩可就不一定了。”林承祖降低音量,“且不说皇帝会不会在意百姓给咱们立牌位这件事,就说咱们家这样放任流言不管,是不是故意聚集无知民众,生出谋反之心?一个说不清,到时候就灭顶之灾啊!”
林承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听得林虎子浑身发冷,他是万万没想到一句流言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东西。
“走,我们马上去找你大伯,让他把这件事告诉村里人。”林虎子反应过来,立马拉着林承祖要出去。
林承祖一把将他拦下来:“阿爹你别急,现在流言还没发展到那个阶段,咱们不能用激进的方法处理,我先去找唐木匠做一个皇帝的长生牌位供奉着,让家里人把消息放出去,过几天第一轮收割结束了再找大伯说。”
“好好好,就按你说得来。”林虎子还没想通透,傻愣愣地坐下松开林承祖的手,“让阿爹我自己想想,你去忙你的。”
“嗯,这件事先不要给阿么说,免得吓到他。”林承祖想了想叮嘱了一句。
哥儿毕竟胆子小,李秀在处理家里小事的时候还好,真正面对大事就不行了,所以李秀和杨雨生那边他们都不说。
林承宗就等他沐休回来时再同他讲明白,宗儿已经不小了,应该承担起家里的事情。
“嗯嗯,我知道了。”林虎子胡乱点头。
林虎子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反复想林承祖说的话,很久才想明白夏哥儿为什么这么早就提醒家里,不能放任流言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琢磨明白这件事情的始末之后,林虎子想着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千万不能自乱手脚,要镇定,一定要镇定,才不会让家里人、村里人也跟着乱。
林承祖从唐木匠那里回来,看着林虎子已经恢复,才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把阿爹劝明白,这件事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他是一年两熟水稻真正的发起人,只要他出去说皇帝陛下的好话,自家再放出风声说给皇帝立了长生牌位,别的人也一定会跟风学。
村里这段时间比春耕还忙,既要收成熟的水稻,还要在家里准备第二轮种下去的水稻苗,豆坊直接放话,开始收割水稻之后的十天,工人们自己选择是到作坊上工还是回去忙收割,回去收割的减少相应的工钱,留下上工的给双倍工钱。
十天假,豆坊减少产量损失的银钱比放工人回去收的粮食更值钱得多,可土地和粮食是庄稼人的命根,让他们不回去参与收割,比让他们不去上工更折磨人。
全村人齐心协力将田里的水稻收起来了,今年他们全都买的林家的种子,最高的人家亩产达到了五百五十斤,稍微低一些的也有四百六、七十,平均下来整个村子的亩产有五百二十斤左右。
这个数字让村里人陷入了狂欢,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地里收获这么多粮食。
“当今陛下是好人,重视农业,听说今年开春的时候陛下带着所有皇室成员祭天,才换来了今年的风调雨顺,咱们这些种地的泥腿子才能在今年过了一半的时候收获这么多粮食。”
“当今陛下是有史以来最英明的君主,咱们景国在陛下的带领下一定会成为最富强的国家,陛下圣明。”
“陛下天上的紫微星下凡,林家老爷就是天上的农神,专门下凡辅佐陛下的,给咱们增加粮食。”
“这么多粮食,我们家今年不会饿肚子,明辨不会饿肚子,以后都不会饿肚子了,我还能攒下银钱送我家铁牛去学堂读书识字,以后就算走不上科举那条路,也能在县城、镇上找一个轻松的活计,这一切都是当今陛下的功劳。”
……
类似的话开始在各个丰收的村子里流行起来,很快大家发现林家村的人主动在家里供奉起了皇帝的长生牌位。
林家村已经成为附近各个村子学习的地方,他们这样做,那些村民回去之后琢磨一番,也跟着供奉皇帝的长生牌位。
一传十、十传百,从江宁县开始,整个郦水郡都在歌颂皇帝的丰功伟绩,从今年丰收夸到别的地方,很快就传到了郦水郡守的耳朵里,他赶紧让人去调查情况。
平时有什么小流言,像郦水郡守这样的大官一般是不会管的,但是这次流言涉及的人不一样,可是当今陛下,他不敢放着。
一查才知道,流言是从江宁县开始传出来的,郡守马上派人去江宁县,务必把根源找出来。
江宁县令最开始听别人这样说过,当时并没有流传多么广,他没有放在心上,他想着反正这些说的都是歌颂皇帝的话,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
收到郡守的要求之后,江宁县令才开始认真调查,让人到每个村镇都调查一番。
第307章 凉皮卷
一查就能知道,原来这些不是流言,是老百姓真心在家里供奉皇帝陛下的长生牌位,真心说皇帝的好话。
最初是林家村这样做,说出来的话也只是皇帝在农业上做了什么,比如每年春天都会有的祭天仪式,祈祷今年风调雨顺。
传到后面,别地的百姓自动给皇帝增加功德,把皇帝做的好事都添上去,全都是实事。
弄明白了缘由,江宁县令把前因后果整理一番写成折子,递交给郦水郡守,请郡守做裁决。
除了郦水郡守、江宁县令在查这件事,另外还有几个人也在调查。
他们是京城出来暗访的农官,主要目的是查看各地一年两熟水稻种植、收获情况,等这一季一年两熟水稻收获结束之后,他们要立马赶赴京城将所见所闻汇报给皇帝。
这几个派遣到郦水郡的官员听说了这样的传闻,也要弄清楚流言是怎么回事,这些流言到底是真的为皇帝好,还是暗中鼓动民心别有所图。
结果,所有人调查到的都是林家感恩皇帝,在家里供奉牌位,收获水稻的时候说了几句皇帝为农业所做的事,后面的流言是老百姓自发为皇帝说的。
林家为国为民,这些派出来的农官对林家的感官都不错,查到这里他们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写折子复命了,只要不是有心人故意挑事就行。
虽说没有在意,这些京官离开的时候还是提醒了一两句地方官,让老百姓说陛下的功绩没问题,但是过犹不及,一旦发现有人捏造虚假的事,一定要及时制止。
从程闻柳把这件事告诉林夏至,到事情解决,一共没用到十天,就将隐患扼杀在摇篮里,还顺便利用这件事对皇帝表忠心,说不定能再一次在皇帝跟前刷一波好感度。
第一轮水稻收割完毕,第二轮水稻也种到田里,农民的忙碌还没有结束,旱田里成熟的玉米也要收回来,顺便把第二轮玉米种下去。
尽管玉米不如大米值钱,在穷苦人家,玉米也是一样非常重要的主食,晒干的玉米粒能够保存很久,在缺乏食物的季节能够饱腹,不至于让人饿死。
还没到月底,程闻柳手上的事情不算多,他想着林夏至说的等水稻抢收完成想回村里一趟,便主动提醒他:“夏哥儿,现在村里没那么忙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不想动。”林夏至嘟着嘴,不高兴地看着程闻柳,整张脸上写明了几个大字——快来哄我。
“没关系,我让人在马车外面放点冰,就没有那么热了。”程闻柳知道他心里想去,就是想让人哄哄他,便顺着他的意思说,“村里本就比县里凉快些,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肯定也会放冰盆的,回去一定不会热。”
“可是我就是想在家,肚子这么大了,总感觉去哪里别人都看着我,不想让人这样看着。”林夏至依旧不满意。
“大家看你那是羡慕你,再说你肚子哪里大了,只是比上个月大一点点而已。”程闻柳很有耐心地哄他,“你这都十几天没出门了,不想出去玩一玩吗?”
“我就是觉得别人都看我,看着我这个大着肚皮的丑八怪。”林夏至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想着还有三个月肚子里的家伙才会出生,顿时觉得委屈不已。
“一点都不丑,我家夏哥儿是最好看、最帅气的。”程闻柳说得一脸真诚,表情和语气都很到位,生怕林夏至不相信,还用上了从林夏至那里学来的词——帅气。
林夏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丑死了,大腹便便地像个超级大胖子,你是怎么好意思对着我说帅的?”
“在我眼里,就没有比夏哥儿更好看的人了,除了夏哥儿别的人我都看不见。”程闻柳深情地看向林夏至。
“哦?”林夏至眼眶不红了,转头对站在外面的陈章说,“陈章你进来一下。”
程闻柳没明白林夏至想做什么:“夏哥儿,你找程章?”
“你能看到他不?”林夏至指着程章,问了程闻柳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愣了一瞬间,程闻柳才反应过来林夏至这是在问他刚才那句话“看不见别人”。
“还说只看得见我一个人,果然是骗人的!”林夏至转过头不看程闻柳,肩膀微微耸动。
“夏哥儿,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程闻柳无奈,挥手让程章出去,也卖起可怜,“唉,我的一片真心就这样被你嫌弃,扔在地上随意践踏,我好难受。”
林夏至快要憋不住了,肩膀抖动的力度越来越大。
程闻柳加了把火:“夏哥儿,我的心好痛,快要痛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林夏至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你好假啊,一听就是装的,还“我的心好痛,快要痛晕过去了”,要是真的心痛,你哪里还发得出声,早就默默哭去了。”
终于把林夏至逗乐了,程闻柳表情恢复正常,拿起旁边的大圆扇给他扇风,笑起来会很热,不提前扇风,等会儿笑完了之后林夏至又要闹。
笑够了之后,林夏至终于矜持地同意了与程闻柳一起回林家村看看。
马车上,林夏至想起刚才程闻柳的模样就乐,一路心情都不错。
程闻柳照他之前承诺的那样,在马车外面放了冰盆,既不会让马车里温度过低,也不会让人感觉燥热难耐。
一早就有人去村里告诉李秀林夏至他们今天要回去,打扫卫生、准备冰盆。
家里除了两个小家伙特殊照顾,别的吃食都以林夏至为主,所以杨雨生也跟着忙活起来,在厨房准备吃食,既要适合夏天吃,又要考虑林夏至的口味,夏天是孕夫最难熬的时候,他想尽自己所能让林夏至感觉舒服些。
村里人看着程家的马车又来林家村都见怪不怪了,林夏至回么家的频率简直创造了新高,他嫁出去还不到一年,回么家的次数都快赶上有些嫁出去几十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