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也多亏我这个老人家起床早,不然还不一定接的到你的电话,你也放心吧,江奉则整天呆在剧组,有爷爷我帮你盯着他呢!”
安世江活了大半辈子,通过微博上的互动就摸得清两个小辈的状态,自然知道他俩是成了。
戚无妄强打精神的聊了几句,看出他心不在焉的安世江主动结束通话。
戚无妄躺在床上,煎熬的等待着,每十分钟打一通电话,打了六次没打通。
一个小时太漫长了,想再联系安世江,又觉得没有必要,江奉则要是看到手机一定会联系他。
戚无妄久久凝视着那张画,每天在公司付出透支的经历,即便精神紧绷,也抵抗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他再睁开眼睛,脑子未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去摸手机。
早上五点半,没有收到一通未接电话。
戚无妄的心里没底,脑子里冒出种种离谱的猜测,越想越心慌,事情不问清楚他是无法专心其他时间,但江奉则明天就回国了,他也不可能现在坐飞机去找人。
戚无妄又联系了安世江,这回连安世江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艹!”
他狠狠把手机仍在地上,手机在地毯上弹了几圈。
十指插入发间,扯动头皮的痛感让他清醒,坐了会儿,他潦草的洗漱完,下楼看到正在用早餐的戚栩。
“爸,我今天有点事,不去公司了。”
“有点事?什么事儿?今天公司还有重要的会……”
戚栩皱眉,不喜欢儿子懈怠,想知道有什么事非得把工作抛到一边,话没说完就被妻子狠狠掐了一下。
束一雯早就看不惯丈夫想把儿子带坏成为工作狂,儿子难得请假,必须批假!
戚无妄没心情吃早餐,在束一雯的叮嘱下,勉强塞了一块面包,拿上车钥匙就出门了。
他开车去了舅舅宋文以前的居所。
这辈子有戚家的扶持,戚正山的公司发展很好,宋文就是升天的鸡犬,生活滋润,没有住过破旧的房子,对这里留有记忆只有戚无妄。
重生后,他一直有意识的避开这辈子不曾想交的平行点,只有一处例外。
戚无妄去了自己的小学、中学,还有跟江奉则一起拍过戏的京扬高中,就读过的大学门口,他吃了四年的煎饼摊还在。
这会儿没人排队,他戴上帽子下车,老奶奶坐在椅子上歇息。
“奶奶,一个煎饼。”
“诶!好嘞,要甜酱还是咸酱呀?”
“甜酱,请帮我多铺点酱,再加点辣椒,除了榨菜外其他都要,土豆丝和海带多一点,再加两根火腿肠。”
老奶奶的煎饼摊不像流行的煎饼果子,没有脆饼,煎饼皮就像春卷皮一样薄软,甜而不腻的酱汁才是灵魂。
戚无妄从入学吃到毕业,老奶奶总会给他偷偷多加一根火腿肠或是里脊肉。
“您的煎饼,一共五块钱。”
如今物价飞涨,老奶奶的煎饼摊还是一样的实在。
“好的,谢谢,钱我放这儿了。”
老奶奶清理着煎具,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等人走后,看到摊子上摆着一张红色的新纸钞。
戚无妄一口一口的把饼吃完,情绪完全平静,车子里弥漫着诱人的煎饼香味,望着老奶奶急切的拿钱张望着,心里释然了,开着车缓缓离开。
最后一站是一处旧楼区,现在天色将晚,他仍旧未收到江奉则的回电。
旧楼逼仄,墙壁上用粉笔写着电话号码的广告,还能听到熟悉的吵架声,心里默默倒数,果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拥挤的小巷里有人走过,控制不住落在戚无妄身上的目光,清爽贵气的青年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又对这里过于熟悉。
戚无妄拐进一处楼里,楼道里的灯昏暗失修,开了跟没开一样,每爬一层都得默数着楼阶,不然容易摔倒。
六楼左手边的第三间屋子,他将钥匙插进锁孔,门刚开,隔壁传来了开门声。
戚无妄回头望了一眼,是重生前的邻居、重生后曾在KTV遇到过的女人。
没有姜寒使用恶心的手段逼她搬走,她对他仅有节目累积的喜爱,至今安稳。
戚无妄笑了笑。
空寂的楼道突然传来一道关门声,女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是隔壁的屋子。
今天中午之前她还以为隔壁屋没人呢,也是怪事。
屋子里一片漆黑,就跟他每天回家的景色一样。
戚无妄没有开灯,反正是坏的,他租下这里比重生前的要早,当时入住的第一天灯就是坏的。
手指点着墙壁,慢慢走进去,依稀能看到家具的轮廓,布局跟记忆里的样子大差不差,门板凹陷处的焦黑都……
——等等。
灯……怎么亮了?
头顶的灯乍亮,灯光强度能看出刚修不久,戚无妄下意识回头,门口站着的人让他心里咯噔一声,后又归为平静。
可能有那张画打底,现在出现什么情况都不会过于震惊了。
“灯,你修的?”
江奉则嗯了一声,眸光幽深,看不出情绪的抱臂靠墙,丝毫不在意墙壁蹭脏他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
戚无妄认出来了,他身上的条纹西装是《刺芒》电影里的那一套,配上精彩的打斗戏,让江奉则斩获了“西装暴徒”的称呼。
“你看到那张画了。”江奉则语气肯定,站直身体,“我就猜你不会太早看到,如果不是伯母提醒,你大概想不起来吧。”
戚无妄皱眉,“画是你故意夹进去的。”
江奉则不置可否,朝他走近,戚无妄没有后退,两人距离极近的对视着。
江奉则垂眸,手跟随目光握住了他的手,五指不容拒绝的插入指缝,握的很紧,戚无妄有点疼,却没有挣开的意思。
他跟江奉则一样,渴望着双手交握的疼痛。
可惜,只握住了空气。
“这一回,我抓住你的手了。”江奉则缱绻的望着他,带着不易被察觉到的伤痕。
戚无妄的胸口钝钝的疼——不重要了。
那些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抱抱眼前的人。
戚无妄也这么做了,单手握住江奉则的后颈,将他摁向自己,后背缠绕过来的手臂用力更紧,恨不得将自己揉进身体。
即便交颈相拥,十指交握的双手也没有分开。
“……痒,你别像土狗一样蹭我。”戚无妄说。
江奉则沉默,报复性的又用力蹭了一下,“你这时候能别说话吗?”
戚无妄忍俊不禁,张嘴在他脖子咬下,力道不大,会让人心生瘙痒的程度,牙齿下的身体果不其然的僵住。
半晌才听到他闷哼的轻笑,“你好色啊。”
戚无妄反映了会儿,脸蹭的红了,“分明是你在想写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脸反过来说我色。”
咬了一口脖子就被解读为邀请,色的明明是江奉则。
而江奉则不介意谁更色,反正吃肉的都是他,小男朋友咬了他的脖子,咬回去不过分吧?
戚无妄捂住江奉则的嘴,“刚刚就算了,现在别想蒙混过关,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江奉则盯着他,看他不打算让步,妥协的点头,“坐下说。”
“只有一张单人沙发,屋子我租下来就没住过,很脏。”
“我叫人都打扫过了。”
刚刚注意力都被江奉则吸引,戚无妄现在才发现不止是灯被修好了,这间屋子意外的干净。
身体突然腾空,戚无妄下意识攀住唯一可以借力的身体,惊讶的看着将他抱起来的江奉则,“你干嘛?放我下来。”
这里膈应不好,只能压低嗓子。
“一张沙发两个人不够坐。”江奉则微微仰视着自家的小男朋友,懒懒道:“把腿缠上来。”
戚无妄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一只腿已经被江奉则握住缠在腰间,差点以为自己要掉下去,另一只腿自然的缠了上去。
江奉则满意的保持这个姿势,坐在了沙发上。
两人面对面挤着一张沙发,戚无妄哪哪儿都不自在,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江奉则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江奉则实在没有讲故事的天分,二十多分钟,离奇的梦境以及他这些年做过的事情被平铺直述完了,戚无妄听完都玄幻了。
他沉默了很久,低头吻住江奉则,吻得极尽温柔,结束后忍不住说一句,“辛苦你了。”
江奉则骤然收紧握着他腰的手臂。
这么多年做着同样的梦,重复梦到他从天台跌落的场景,就像诅咒一样梦靥缠身,江奉则却还能执拗的坚守着对他的感情。
甚至一直无法记住梦境中的脸、不知他是否真实存在的情况下,坚持了这么多年。
怪不得……
怪不得江奉则的理想型跟他完美贴合;
怪不得十二年后相遇,江奉则看到他的脸那样失态;
怪不得小时候录最后一期节目,没能握住他的手,江奉则暴露出来的情绪激荡复杂……
连戚无妄一直以为的江奉则的“初恋”都是他自己。
“真的……辛苦了。”
戚无妄颤着声,将头埋进他的肩窝,耳边响起叹息的一声。
“还好,幸好,值得了。”
戚无妄读懂了这七个字。
还好:不辛苦
幸好:我找到你了
值得了:这么多年的坚持是值得的
就是这样无悔的江奉则更让他心疼,原来不只有他守着不曾在这个世界发生过的记忆。
哪怕现在的江奉则并没有经历过那一切,他却都还记得。
漂泊无依的一角倚靠了一条小船,一停十多年,礁石挡住了它的轮廓,让岸边的旅人从未发现过它的存在。
戚无妄也讲了自己的重生,憋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全部倾倒出来,爆炸的信息量被有了些猜想的江奉则整理归纳,跟他想象的大差不差。
戚无妄心疼他的十多年,他也心疼曾经的小孩的那二十四年。
“戚璟、姜寒。”一字一顿的念出了罪魁祸首的名字,江奉则的眼睛冰冷至极,要是人在这里,拳头估计已经贴上去了。
“他们已经为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已经不重要了。”戚无妄劝道。
话是这么说,江奉则一想到小孩出国十二年是因为姜寒,他是多么小心眼的一个人,仇一旦记起来不会轻易划去。
除非能让他喜欢上,二十八年来只有曾经的小孩做到了。
江奉则没有应声,就是因为重生后事件重置,才让他更加心疼,戚璟和姜寒对戚无妄造成的伤害远远不止他们以为的,他们这辈子赎了罪,但上辈子的呢?找人去报?
这是道无解的题,而戚无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跟自己和解了。
紧紧拥住怀里的人,江奉则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坚定的说:“我想抱你。”
戚无妄僵住:“这里没有准备那些东西。”
江奉则:“我不弄进去。”
戚无妄:“这里的床铺没有收拾。”
江奉则:“沙发就可以。”
戚无妄:“……这里隔音不好。”
江奉则:“你小点声就行。”
戚无妄:“…………我觉得我不行。”
江奉则:“没关系,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我会捂住你的嘴。”
戚无妄:“……”
好家伙,路都被堵死了,今天说什么都要在这里做了是吧?
江奉则用眼神告诉他:是的。
今天是难熬的一夜……
戚无妄醒来的时候,双眼无神,整个人没得了灵魂。
他今天才明白一件事,比起喉咙沙哑,想出声却不能出声更难受。
更绝的是江奉则太会玩,把这个都玩成了情趣,太可怕。
耳边传来房门打开后又关上的声音,应该是早上七点半,隔壁的女人出门上班了。
戚无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怎么找到这间屋子的,被绑的那几天我没提过我住哪儿吧。”
说完话,他又反应过来,这是第一次声音好好的。
江奉则揽着他,语气慵懒,“确实没提过,但那天在KTV,你对隔壁那个闯进包厢的女人态度不对,你挺小心的,查不到你就查她,知道她住在这里就容易多了。”
确实容易,虽然这片住宅区废旧,但反而是经济窘迫租户的首选,这里有一间屋子租出去多年却没有人住进来过,偏生快到租期的时候会按时续约,就很奇怪。
江奉则发现在KTV遇到的女人也住在这里,还是这间屋子的隔壁,瞬间明白了一切。
“那你怎么进来的?”还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你租了这么久没住过,周围的人又不知道租户是谁,我随便找人开个锁,不会有人关心。”
“……”
毕竟这片地方租金低,环境差,不能指望治安有多好。
两人昨晚坦诚相见,不止是身体意义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谁都不想起床,继续温存了会儿,江奉则收到了几条信息。
戚无妄看到他皱眉就知道是什么事,“是剧组吧,收拾收拾赶紧起床吧,你昨天把戏赶完,提前回国就挺离谱了,也不怕安爷爷叫你补戏。”
安世江对自己严格,对别人也严格,江奉则演的有问题都会被他狠批。
“既然我能回来,安导肯定是确定不用我补戏的。”江奉则起身,提起地上皱巴巴的衬衫,“你男朋友的演技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