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路不长,两遍就几户稀拉拉的房子,他到了一个低矮土房前面,就听见里面传开阵阵的咳嗽,和里面传来的对话:“妈,不行我卖废品去!”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县里的人大多都在工厂里上班,这个时间在外头的人很少的,他连忙敲了敲门。
走出来的是一个清瘦的男子,浑身上下洋溢着颓废的样子戴着一个厚厚的框架眼镜。
白秋看见他眼睛亮了,说不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道:“同志,我刚才听说有人去黑市上卖书。我想买,您知道是谁么?”
男子一听白秋这么说,激动的抓住他的手道:“是我!”
白秋道:“你这里有什么书,怎么卖。”
男子落下一句你等等,说完就进屋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纸包纸裹的拿出来三本书。一本是代数一本是几何还有一本语文。代数和几何书非常旧,用旧挂历包了书皮,书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子公式和算法,相比之下语文书有八成新。
男子道:“就这三本。”还有两本书他自己要用没办法拿出来:“这些书对我用重要的意义不是特殊时候,我是不会卖的。”哪怕是特殊年代这些都被保护的很好:“我也不瞒你,我母亲生了病……”他眼泪就在眼圈里,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果然没错。没有钱,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天不如一天。
白秋道:“这几本书我要了,多少钱。”
“你看着给。”男子比白秋还紧张呢,他有点酸腐的旧时代学者的思想,给书股价玷污了里头的知识。
白秋道:“我一共就五块钱都给你,大娘生病了,好好救治。”
男子眼睛里闪着激动之色:“这……这……”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给白秋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他刚才被黑市的人笑话,回来之后看他妈病情又严重了,甚至想过把书本卖给废品收购站,肯定换不回来多少钱。现在对面的人竟然给他五块。
在这种时候对他援助之手无异于雪中送炭,一句感谢都轻了。
白秋被他突然的鞠躬给吓到了,连忙道:“不用这样,那我先走了。”
“嗯。”
俩人都不善言辞,这时候不知道说啥。
白秋拆开书皮,看见书皮上面写了容子祥三个字顿时惊呆了,这容子祥可是后世的最知名的专家学者,发明的高分子产品应用于航空和沿海多个领域,当之无愧的国士啊。
白秋心跳砰砰的,又折返回去了敲了敲门。
还是男子开的门,看见白秋又回来了,以为是对方后悔了想要讨回五块钱呢。
白秋道:“冒昧问一句,您认识容子祥?”
男子微微一怔道:“哦,是我!”
白秋顿时激动了:“我要是有不明白的代数问题,可以请教您么?”
容子祥点了点头。
白秋笑眼弯弯:“太好了。”不但找到了书,还给自己找到了一位老师。
19、丢孩子
白秋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跟荣子祥简单道谢后就离开了。把书放在斜挎包里回去找贺长风汇合。
离老远就看见贺长风站在供销社的门口,自带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白秋忘记把贺长风惹生气的事儿了,还欢呼雀跃的跟他打招呼。
贺长风真是被他气个不轻,等看见白秋想要狠狠地敲他的脑袋,可是见他洋溢的笑脸,竟没下手,只是阴沉着脸像谁欠了他二十块钱的样子。
贺长风道:“咱俩来的时候说啥来着,县城里乱你要跟着我。谁知道你到了就乱跑。”自从小知青一跑,他都顾不上跟发小聊天,拉拉个脸。
白秋见他提起这茬有些气虚,道:“就是……看看。”
贺长风一看他就有所隐瞒,道:“事情办完了么?办完了我们就回去。”
“那我们回去吧,贺二哥。”平日里贺长风咋哄他都不不肯叫,这次知道犯错误了,倒是很乖觉。
但贺长风可不是那个被他叫一声就五迷三道的人了,似笑非笑道:“你只有用到我的时候才叫哥。”他长得帅,哪怕压着火都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场叫人不敢直视。
白秋眼下也不知道咋哄他,顿了顿把自己本来就不多的橘子瓣硬糖又给他掏出来一块:“喏,这个给你,别生气了。”
糖块就是哄小孩的玩意,贺长风嗤笑了一声。
白秋以为他不会接,但他在下一秒的时候却把橘子瓣糖给拿走。直接拆开放在嘴里,嚼的咔嚓咔嚓响,要是白秋可不不舍得这么吃,每次都是藏在嘴里,任由糖块一点点化开。
贺长风吃了他的糖还嫌不够,平日里一直想揉他脑袋找不到机会,这回借着怒揉了好几下。
白秋嘴上说着干嘛呀,却并不躲闪,让他过了瘾。
贺长风爽了,对白秋道:“以后来县里,必须跟在我旁边。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四处乱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到这似乎还有点余怒,拉着白秋的胳膊走。
男女之间哪怕处对象也不能走的太近,但是男人们甚至可以勾肩搭背。
白秋道:“你别拉着我,我自己走。”他对贺长风有余情,平时都很注意跟他拉开距离的。
贺长风不知白秋的小心思道:“不拉着点,待会儿你又跑了怎么办?”
白秋道:“我跑累了,不跑了。”
俩人来的时候做运粮的卡车来的,走的时候,就只能看看有没有回去的老乡,可以用拖拉机稍他们一路,再自己走一路回去!
但这种事儿得碰运气,要是运气差就得一路走回去。坐车要不了四个小时,但走回去至少八九个小时。贺长风的脚力自是不错,但他担心白秋跟不上。
俩人商定好之后就要搭便车回去。只要有出城方向都可以搭一路,能少走一会儿是一会儿。
正在这个时候老远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俩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了过去,见是一个妇女,长长的头发洒在两边,看上去像个疯子。脑袋上磕了老大一个包,人也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双脚像都没了力气,道:“你看没看见我儿子?”
“他这么高,穿着一个白色的衣裳。”只要有人看着她,她就连滚带爬的过去打听。
疯疯癫癫的。
白秋看着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他们站在供销社的门口,外头有人吵嚷,自然把里面的人给喊出来了。这些人一看是这疯婆娘,就道:“可怜啊……还没找到。”
贺长风道:“是孩子丢了么?”
有热心肠的大嫂道:“嗯,昨儿丢的。已经来这边找过两遍了,周围的人也都跟着找,但都没找到,准是叫人贩子给抓走了。”
这边人多就看那疯女人过来了,眼睛里全是惊慌之色,道:“大哥,大姐,你看没看见我家孩子。就这么高!”她伸手比划了一下。
眼睛通红的,脸上还有个明显的红肿,额头也破了。
她仿佛已经经不住任何的打击了,她一个一个看过去每一个人都说“没看见。”明明已经哭不出来了,但还是有眼泪落下来,她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脸上裂些个蚂蚱口,被眼泪浸泡沙沙的痛。
她继续往前走,咣当又摔了一下,激起了阵阵的灰尘。
旁边的人道:“可怜啊,他们家三年才要了这么一个孩儿。长得虎头虎脑的,全家都宠着。她姑姑从外地托人买的麦乳精都给他喝了。”
“昨儿丢的,上哪儿找去了。”
“这人贩子太作损了。”
“这孩子要是没了,她老爷们肯定跟他离婚。”
“昨儿还打了她一巴掌呢!”
贺长风直接过去,扶起她道:“嫂子,你家孩子长什么样?我们帮着你找。”贺长风为人正直,这事儿赶上了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女人脸上一下子眼睛里就有了光。
贺长风问说报警了么。没等女人开口,旁边的人就七嘴八舌道:“报警了,警察也来过了。”
贺长风扶着这女人道马路牙子上坐了一会儿道:“你先休息一会儿,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女人找了整整一天一夜,早就支撑不住了,要不是一口气吊着估计都要昏过去了。但她坐不住,明明走路都已经跟头把式的,还要跟着去找。
白秋道:“既然是有人贩子,那这些天就别让小孩子出来跑了。既然告诉经常发动群众了,我猜这些人肯定没来得及把孩子送出去,咱们现在找有可能找到。”
“真的吗?”这女人激动的抓着白秋的手。好多人都告诉她孩子可能没了,但她不信,找的时间越长越忐忑,白秋这话对一个刚丢了孩子的母亲而言无疑是救命稻草。
白秋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不但知道孩子现在没出县城,还依稀知道窝藏孩子点的地方长什么样。
他上一世看过书,知道黑老杨金盆洗手之前就干这个缺德的买卖!书中写了窝藏点是县里的豪宅,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是县里的豪宅不多,要是一家一家搜去,肯定能找到线索。
20、抓人贩子
白秋对丢了孩子的女人道:“我跟贺二哥去找。”他想了想又解开自己的小包,包里只有三块橘子瓣糖拿出来一块道:“你先坐在这里歇一会儿。”
白秋身上自带着一种能治愈人心的味道,女人被白秋扶着坐下,白秋还亲自给她打开糖纸喂到嘴边。
都没等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做了反应,张嘴吃了糖。
她接近二十多个小时水米未进,身体已经乏累到了极限,一坐下就像再也起不来了似得。甜丝丝的味道化开唤起了胃部的绞痛,她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有了白秋和贺长风俩人冲在前面,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没闲着,俩人搀着给她扶到屋里休息。
“你这么着不行啊,让大伙儿帮忙找找。”
“对,你们供销社有椅子没有,这位女同志快不成了。”
“万一要是孩子回来了,他没咋地你倒下了可咋整。”
这些人给她要椅子的,自掏腰包给她买饽饽的,还有劝解他的。
白秋跟贺长风出来帮忙找孩子。
县里阔气的地方都挨着,白秋心里有事儿拉着贺长风在前面走。
贺长风道:“你以前来过这里么?”
“刚刚来过。”白秋回头看了一眼贺长风,欲言又止。
贺长风很敏锐,一看小知青这个样子道:“怎么了?”
白秋道:“我刚才可能瞧着人贩子了。”
贺长风的神色一下子郑重了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
白秋瞎编道:“刚才来的时候瞧着有人抱着睡着的孩子走过去,一看那个男人抱孩子就不专业 ,按说这么不舒服的姿势孩子早就应该闹了,但却一直昏睡。你说会不会就是人贩子。”白秋怕他不信又补了几句道:“现在是上班的时间,怎么会有大男人抱着昏睡的孩子走在路上,你不觉得奇怪么?”
贺长风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儿,道:“那刚才你怎么不说。”
白秋道:“我看那大嫂的精神状态恍惚,万一不是她扑了个空会更伤心,万一是,她要是动静太大也容易打草惊蛇,我想先去探探位置,一旦确定了咱们直接去。”
贺长风听完伸手扑棱了下他的脑袋。
白秋头发略长一些,被他这么一搅合都给弄乱了。
贺长风看着他:“那咱们就这么定了。”随后道:“我去就行,你别去了省的被抓走配小黑妞。”
白秋怒了:“说正事儿呢。”
贺长风见白秋发怒了也不怕,眼睛里有些奕奕的光芒。
白秋不知为何,被他这一眼看脸颊又有些发热的趋势,连忙用言语来转移他的微热:“咱们一家一家找。”
“嗯。”
这些阔气的建筑当初都在县里,但县里最后又卖给个人了。一共六家,四家改装成了裁缝铺和服装店,还有两家住着人!
贺长风不愧是小村长他很会说话,在这边歇歇脚,去裁缝店讨了一杯水喝,随后就跟里面的活计和老师傅攀谈了起来。
他们虽然开起了店,但是一天都未必能有一旦生意。也愿意跟他唠嗑。
贺长风在里面聊了一会儿,还把白秋的玻璃水瓶给装满了出来了。
对白秋道:“打听清楚了除了开店,剩余那两户人家,一个是纺织厂的厂长房子里住一大家子人呢。另外一户就不知道干什么的了,平日里大门紧闭,这房子早在两年前就买了,但是神神秘秘的。”
白秋道:“应该就是那家!”
这阔气的豪宅都是三十年之前的老宅子,别看房子一般,但房墙很高。
白秋道:“这样的宅子有点像是北京的老宅子。他里面应该有个后院。”白秋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枝开始画了起来,仿京号的老房子他熟啊。
贺长风道:“我翻进去看看。”
“你能翻进去?”白秋惊奇的说着。
“嗯。”贺长风是在乡村长大,在乡下这都是基本技能,男孩子没有不会的,而贺长风又是各种好手。
“好厉害。”白秋就不行。
贺长风享受小知青的崇拜有点高兴,很快他们绕道豪宅的后方。这边的墙面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有些斑驳了,一些墙皮也已经脱落了,四周却光滑没有任何歪脖子树之类可以借力的东西。
见贺长风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后助跑了一下,只听嗖嗖两声他踩墙上。靠着腰腹的力量撑住够到了墙头,用力一翻随后轻巧的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