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何期让家里的理发师替自己剪掉了那头流浪汉似的长发,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第二天,何期告诉家人自己打算日常时仍旧住在学校附近的那栋屋子,毕竟那里离学校近,也不需要司机每天来回接送。最重要的是,在学校里他想低调一些。
父母都尊重他的决定,但是强调他至少周末要回家,何期点头答应。离开前,家人和他一一拥抱。
“一路顺风。”何诺揉了揉弟弟的头,“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哥帮你报仇。”
“我也不弱噢,姐可是跆拳道黑带!”何玉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何期亲了亲俩人的脸颊,这是上辈子孤儿院的传统,是院长奶奶教给他们的,何期已经习惯了,却让兄妹俩愣在原地好久。
“我走啦,再见!”
何玉咬着不知名的小手帕,眼含泪花,“真想跟阿期再多呆几天。”
如今是深秋,一出屋子迎面就吹来股萧瑟的冷风。何期裹紧了外套钻进车里。路上,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景物,将附近的一草一木都记在脑海。喜滋滋地想着,这是他的家,他回家的路。
“林叔,就停在这吧。”在距离学校还有一条马路的地方,何期出声道。
司机林封将车停下,目送何期穿过马路,走进校园,这才驾车离去。
刚踏进校门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班长钟衡。
钟衡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何期一番。男生剪掉了长发,露出了精致的容颜,乍一看很是惊艳。
“班长,早上好。”何期出声道。
钟衡淡淡一笑,“早,看来你确实变回正常了。”
何期保证道:“不用担心,以后我不会再给大家带来麻烦了。”
钟衡挑眉,“是嘛,那我这个班长也可以省点心了。”
何期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笑。
“不过……听说你昨天放学和三班的钱原打架,还被会长抓到了?”
没想到班长突然将话题转到这里,何期将围巾拉高了一些,遮住嘴巴,默默收起笑容。长而密的睫毛像两片扇子,垂下来时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恩?”
钟衡好奇地凑近,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却被对方过分白皙的肤色吸引了,男生露出来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在害羞。
这个小疯子还挺好看的。
只是下一秒,何期就往前跨出一大步,与钟衡拉开了距离。
“昨天确实是我冲动了,今天我会去会长办公室请罪的。”说完又看了钟衡一眼,“那我先去教室啦,班长回见。”继而朝远处跑去。
留下钟衡在风中看着对方的背影发呆。
*
何期一走进教室,又被同学们围住了。显然大家都很好奇他会不会再次变回那个小疯子,但结果让他们惊奇。小疯子好像真的恢复正常了。
“可以让一下嘛。”
挡着路的几人愣愣地挪开步子,何期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看到周寒轩已经坐在那了。
“早啊。”何期笑道。
“早。”周寒轩等他坐下后,才问道,“昨天后来怎么样了,你回家了吗?”
“恩。”何期高兴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啊。”
周寒轩含蓄一笑,转而又想到什么,脸上划过抹担忧。
“你今天要去会长办公室吧。”
何期知道他在想什么,宽慰道:“不用担心,我会好好道歉的。”
周寒轩愧疚地低下了头。
*
中午,何期如约来到学生会长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关拢,轻轻一碰就朝里缓缓开启了。
他无意偷看,却还是不小心扫到了室内的场景。办公桌前,洛云忆趴伏在桌上,脑袋枕着手臂睡着了。
身后的窗户没有拉上帘子,大片耀眼的阳光倾覆在他身上,无数细小的金色尘埃在他周身跳跃飞舞着。
不需要过多添染,这就是一副纯天然的画卷。
何期不忍心破坏这幅画面,也不想打扰对方休息,正准备将门合上离开,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吵杂的声音。
“傻站着不进去干嘛呢!”
钱原拧着眉大踏步走来,靠近何期时重重推了他一把,何期的手还把在门板上,一使力,门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休息中的少年蹙了蹙眉,慢慢从桌上直起身来,他揉着眉心,看向门口的俩人。
何期尴尬地挠了挠嘴角,乖顺道:“会长好。”
钱原双手插兜,看着洛云忆,也装模作样地问候道:“会长好啊。”
洛云忆静静地看着俩人,身子往椅背一靠,示意俩人坐沙发上聊。
接下来,洛云忆问一句,俩人就答一句,总算是将昨天那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会长,现在你知道了吧,是这家伙先把我的扫帚弄坏的,不然我也不会一时冲动就……”
何期反驳道:“事情的起因是你先找周寒轩麻烦。”
“喂,人周寒轩自己都没说什么,你瞎起什么哄啊。要不是你,会发生这种事吗。”
“你欺负别人还有理了?”
“是他亲口说我欺负他的吗?你不妨去问问你们班的人,他可是心甘情愿的!”说完还得意地笑了笑。
洛云忆被这俩人吵得头疼,出声阻止道:“安静。”
何期瞪了钱原一眼,闭嘴不说了。
“钱原,不管周寒轩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你欺负同学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钱原在心底哼了一声,却不敢出声反驳对方。
“何期。”洛云忆看着男生,脑子突然有一瞬的短路。
何期则认真地看着他,似乎不介意对方说些什么批评自己的话。
“你弄坏他的扫帚并不能解决问题,以后不要这么冲动。”
“知道了会长。”
“鉴于你们都是初犯,就罚你们打扫一礼拜的操场吧。”
“啊?操场?这也太大了吧!”钱原哀嚎道。
“不然你想换成厕所?”洛云忆微微眯眼。
“我觉得操场挺好的。”他马上改口。
洛云忆看向另一人,“你呢。”
何期立刻挺直背脊,“Yes sir!没有意见!”
洛云忆握拳抵唇,藏起了那抹没能忍住的笑,但很快又恢复冷峻。
“可以回去了。”
第6章 又惹什么事了
“看好了啊,这一半是我的,那一半是你的。谁都别打扰谁!”
钱原比了个手势,将偌大的操场一分为二。
何期看了眼对方划分的场地,无语凝噎。按今天的风向来看,钱原那块场地的垃圾被风一吹,都跑他的区域里了。这家伙明摆着就是故意的,但是何期不想再生事,沉默着答应了。
他提着扫把畚斗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场地打扫起来。没多久,他注意到两个身影朝操场跑来,俩人匆匆瞥了眼何期,便朝另一边的钱原跑去,赫然就是对方的两个跟班。
“太慢了!”
何期听到钱原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将扫把和畚斗丢还给跟班,自己走到一棵树底下偷起懒来。
尽管背对着他,何期仍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何期!”
何期循声望去,看见了正朝自己跑来的周寒轩,对方手上还拿着一个扫帚。
“你怎么来了。”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我也有责任。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嘛。”
生怕何期拒绝,他抢过畚斗就奋力打扫起来,久久没有听到男生回话,好奇地看过去,却发现对方呆呆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紧张,虽说和何期同桌已经一年了,但是过去的日子里他们根本没有交集。俩人都是难以融进班级的“怪人”。何期是因为根本无法正常沟通,他是因为太过孤僻。
可昨天一天,他却觉得俩人之间的隔阂被打破了。恢复正常了的何期是唯一关心他的人。他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何期揉了揉眼睛,慢幅度摇了摇头,周寒轩心底一紧,却听对方笑道:“眼睛进沙子了。”
他高兴地走过来,用肩膀撞了撞周寒轩,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寒轩!”
周寒轩脸一红,除了家人,还没人这么喊过他呢。
“恩……小,小期……”
这么叫会不会太亲昵了?何期会不会觉得奇怪啊?还是喊何期更好呢,可是他都叫我寒轩了……
自己在那一通胡思乱想,抬头看向对方,却见何期跟个没事人一样扫着地。周寒轩松了口气,看来他并不排斥这个称呼。如此一来,心底又畅快不少。
他们是放学了才来打扫的,等结束后天色都已经暗了。幸好何期提前跟玲妈说过,不然准要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将扫帚放还,何期在校门口和周寒轩别过,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之前在外住的那套房子距离学校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了。因为已经恢复正常,何期便不再让陈玲接送。
道路两旁的街灯扑闪几下相继亮起,前方的视野变得清晰。何期喜欢走路听歌,这会儿戴着耳机,听着不知名的轻音乐,脚步轻快地朝家走去。
到转角处时,一首音乐正好播放完毕,安静间歇,他听到了几句咒骂声。方向是……不远处的小巷子。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小巷子永远是教训人的优选场所之一。尤其是这种夜深人静,没什么人经过的道路。
“小鬼,终于被我逮到了吧,上次竟敢耍我,谁给你的胆子。”
“要是我连胆子也要向别人借,也太怂了。”
是个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但语气听上去很傲。
“砰!”
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何期心一惊,连忙朝那跑去。在巷子口,他看到四个青年围堵着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地上则半跪着另一个青年。
那人捂着肚子,抬头时眼底划过抹狠光。其余几人瞬间反应过来。
“臭小鬼还敢动手!”
他们伸手朝男孩抓去,但小孩身子灵活,像条鱼一样穿过人群,就在快要逃脱时,有人一把抓住了他书包的袋子,将他往后一扯,小孩扑通摔在了地上。
“跑哪去啊?”
方才半跪着的男人站了起来,走上前揪起男孩的头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不愧是‘Hunter’的弟弟,有血性。”青年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脸颊,下一秒又凶狠道,“只要叫你哥出来,我就放了你。”
男孩被迫仰着头看他,但眼底不见退缩和胆怯,瞳孔里似乎要冒出火光来,如果他再长大一些,就绝对不会是这幅场景了。
何期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一样的弱小和无助,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他没有父母的庇护,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去获取。
成长的路上少不了被人瞧不起,被欺负,为了保护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他毅然伸展开还未成熟的翅膀。如今,他在这个男孩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光芒。那是为了保护某样东西时才会显露出来的坚定。
“嘿,可以放了他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青年们警惕地转头,发现站在巷子口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后相继嗤笑一声。
“怎么,想救他?”为首的青年靠在墙上,朝他吹了声哨子,“是不是电影看多了,以为自己也能做个英雄?”
少年摸着后脑勺,腼腆地笑道:“不瞒你说,我以前还真的这么想过。”
“哈?”
青年盯着他瞧,瞳孔渐渐放大。少年逆光站立,如雪般的白肤在月光下似乎泛着透明的光泽,黑眸很亮,静静地看着这边,像是在夜间不小心被发现的精灵,美好得似乎一触即破。
“还是个小美人呢……”青年目露痴迷,朝着少年的方向不自觉地踏出一步。
男孩挣脱了束缚,朝巷口的人吼道:“用不着你管,走啊!”
少年抱臂,看起来并没有在意男孩的态度,“如果你再大个几岁,我就不会过来了。”
在他说话之际,青年已经靠近,找好角度就扑了过来。何期余光扫到他,将身子朝旁边一侧,青年扑了个空,变换角度再次朝他袭去。
何期双手合十,低头嘀咕了句什么。少年抬头时青年只看到他眼底的一抹哂笑,接着就感觉腹部一痛,整个人朝后倒去,躺在了地上。
青年:“??”刚刚发生了什么?
“走!”何期并不想打架,因此趁所有人都还处在呆愣中时拽起小孩的手就跑。
那群人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何期昨天才刚来到这个世界,对这一块区域并不熟悉,他不敢乱跑,只好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学校周边警卫肯定比较多。
他听到后面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没注意到前方的人,一个不察和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
“何期?”
这声音!何期抬头。天哪!撞到谁不好偏偏是洛云忆!
“有种别跑!”
糟糕,要追上来了。
“会长好会长再见!”然而没跑出几步就被对方拽住。
洛云忆显然也注意到了原处的动静,蹙眉道:“你又惹什么事了。”
“会长你先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