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用中英双语播报着。
“representative China,jue zhang.”
“接下来登场的选手是中国运动员张珏。”
孙千坐在观众席前方,腿上是一本摊开的牛皮笔记本,手上拿着一支笔,有资深冰迷认出这位陪伴着数位国家队一哥一姐坐过kiss&cry的国家队总教练。
冰迷偷偷打量着孙千专注的神情,心中暗暗咂舌,没想到场上那个在短节目摔成那样都能得到花滑教父这般看重。
遥远的H市,米娅女士打开电视。
身为一个眼光挑剔的观众,寻常表演根本入不了米娅女士的眼,像这种对某场表演满怀期待的心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当初她给张珏编舞,一是出于对张俊宝、沈流两个曾经学生的喜爱和关照,二是认同张珏的潜力,但她并不认为现在的张珏是一个优秀的舞者,哪怕亲自狠狠训练过他,张珏在她眼中也只是将将合格,放出去不丢人罢了。
然而在看过《黑天鹅》后,米娅惊讶的发现,张珏并不仅是拥有表演方面的灵气,而是已经具备成熟的表演能力,在他认真发力时,他便是舞台的掌控者。
米娅有预感,接下来张珏演绎的《胡桃夹子》
,将会超过练习版本不止一个层次。
或许他的自由滑同样能为她带来惊喜。
下一瞬,乐声响起,冰上的少年睁开明亮的双眼。
伴随着流利的琴声,张珏在几个芭蕾风格的舞蹈动作后,开启为时大约7秒的助滑,接着双臂用力向前一甩,带动着整个身体朝前跃起。
银色的冰刀掠过空气,刀面折射出耀眼的白光,直到刀刃落在银白的战场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刀刃在落冰后在冰上滑出一个流畅的半圆,一层细碎的冰雾在冰鞋两侧绽开,张珏双臂舒展的打开,双掌朝上,随着上扬的曲调一振。
从这场比赛开始,张珏便知道即使自己有一个漂亮的开场,接下来的情势也依然严峻。
因为他的状态真的很差,肌群残余着酸痛,浑身乏力,在这种状态上场还能slay全场的话才有鬼呢,但既然人都上冰了,他剩下的任务便只有一个——完成这场比赛!
冰刀再次敲击冰面,场上的少年再次以右足点冰,左脚呈内刃起跳,这是一个3F,张珏在落冰时身体一歪,啪的一下扑在冰上,观众席响起一阵遗憾的叹气,他却快速爬起继续表演。
其实这一摔很疼,张珏的下巴被磕了一下,生理性眼泪都快痛出来了,但他却能立刻爬起来继续,面上的表情依然是符合音乐的纯真欢快。
张珏没有被因为失误而挫败,甚至立刻调整好了状态,在下一跳完成了Rippon姿态的3lz。
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珏依然没有使用过提前转体,每个跳跃都规范扎实,转体周数充足,跳跃前后有衔接。
诚然,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节目,七组跳跃中,张珏失误了两次,但他百折不挠的坚韧和勇气却使这个节目多出一份热烈的生命力,因而具备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在比赛结束时,场馆里响起热烈得惊人的掌声,那位从美国追到魔都的金发大姐又给张珏抛了个小鳄鱼,现场还有国外记者在吹口哨,场面一下热闹起来。
张珏站在冰面中心,双臂打开,优雅得体的向四周行礼,神情快乐而自信,耀眼的不可思议。
这一刻,他就是赛场唯一的主角。
金子暄看着场上的小少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和敬佩。
教练走到他身后。
“看到了吗,他身上有你最为欠缺的东西。”
金子暄应了一声。
“我知道。”
不管成绩如何,这一刻的张珏以运动员的身份赢得了在场所有冰迷的心,他是一个好运动员。
张俊宝重重的舒了口气,明明张珏还在场上捡玩偶,分数压根还没出来,他却用一种很放心的语气和沈流和宋城说“比的不错,回去就给他炖猪蹄。”
沈流满脸赞同,宋城咳了一声,提醒他“少炖点”,不然张珏吃完以后又得去减肥了。
这一天,尤文图斯以稳定的发挥拿到金牌,短节目落后的张珏则在自由滑绝地反超,一口气追到第三名,登上了铜牌的位置,金子暄则拿下银牌。
等站上领奖台,金子暄听见尤文图斯用敬佩的语气对张珏说道:“你是一位很棒的花滑运动员,我喜欢你的技术,期待与你在总决赛见面。”
而张珏则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礼貌乖巧的微笑。
“thanks。”
张珏:这大兄弟的英语口音好重啊,完全听不懂,不过他看起来是在表达友好的样子,沈教练说过,面对这种情况,只要说谢谢准没错。
看到小朋友可爱的笑脸,尤文图斯也咧开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又给了张珏一个友谊的拥抱。
坐在观众席上的孙千沉默许久,缓缓合上笔记本。
他想,是时候让国家队招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又迟到了QAQ,我会二更赔罪的!(不过大家还是明天早上看比较好咳咳)
解释一下:自由滑clean其实是很难的,有些运动员整个职业生涯都未必能clean一次,因为大家都失误,张珏又跳成了基础分高达8.5的3A,加上表演分高,所以成功逆袭翻盘。
第29章 对手
10月的魔都尚有秋老虎的余威,吃完汤面要热出满头大汗,10月的东三省却秋风渐凉。
张珏做完表演滑回到H市时,才下飞机便被迎面而来的秋风吹的一个激灵,他忙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高处。
一缕稍长的刘海被风吹得划过张珏的眼缝,他眯起眼睛,随手将头发捋到耳后。
沈流摸摸男孩浓密柔顺的黑发:“头发有点长了,要不要剪?”
其实不剪也没事,张珏原来是乖巧的学生头,如今头发长长,看起来就有点日漫花美男的感觉,很是赏心悦目。
沈流开玩笑道:“米娅老师第一次看到你穿考斯滕的时候,还和你提过可以趁着年纪小留长发试试,冰迷们很喜欢你现在的风格,有长头发的话,做造型也会更方便。”
花滑是标准的颜狗项目,从裁判到冰迷都是标准颜控,长得好看的运动员连表演分都要更高,所以沈流并不忌讳和学生探讨外形问题。
张珏现在是标准的白瘦秀幼,五官秀美,气质却既清且正,所以打扮得再精致也不显阴柔违和,反而越发仙气、灵动,米娅女士说他适合长发并非虚言。
老舅闻言笑起来:“小玉还真留过长发,上小学前才剪的,辫子现在还留家里呢。”
这是他们老家的风俗,一些疼爱孩子的人家怕小孩养不活,会让孩子用胎发留一条命辫,意为用小辫子拴住孩子,天灾人祸都抢不走,等孩子长到“立住了”的岁数再剪。
张珏才出生的时候新生儿黄疸迟迟不退,张青燕就给他留过命辫。
张珏当爱豆那会儿,也是什么夸张的造型都尝试过了,闻言便顺口回道:“那我去修个刘海好了,后边的头发留着。”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离开了机场。
此时距离赛后表演滑才过去一天,国庆长假还剩两天,张俊宝大手一挥,让张珏在假期结束前就别训练了,好吃好睡把身体修养好。
张珏嗯嗯啊啊应着,出租车还没开到家,人先靠着教练开始打瞌睡。
车辆摇晃着驶过蜿蜒的公路,过了一阵,有人扶着他趴上熟悉而温暖的肩背,有人背着他稳稳当当的往前走,耳边是行李箱的轮子滚过水泥路的咕噜声。
前夜才下过雨,空气中的湿气很足,老舅好像说了一句“瞅他睡成这样,被人偷了都不知道”,沈流笑出声,放轻声音回了句什么。
张珏把脸埋在老舅颈窝里,惬意的只差没打起小呼噜,等开门声响起,他被塞进柔软的被窝,有人伸出手摸他的额头,还有人给他盖毯子,张珏就知道自己是到家了。
在回东北前,张珏曾收到来自国家队的邀请。
当备受国内花滑人士敬爱的国家队总教练孙千半蹲在张珏面前,和蔼可亲的说出这句话时,宋城总教练立刻露出满脸问号。
当面挖墙脚,孙指不讲武德啊!
而且孙千不止要挖张珏,对张珏的两位教练,甚至是他的师妹徐绰都很有兴趣,那真是明晃晃的扛着锄头就要挥。
但张珏拒绝了对方。
不是说他不知道加入国家队后,他现有的资源就能再次升级,体管中心甚至还能给他拉点代言赞助费什么的,让他不至于连个表演滑考斯滕都舍不得做。
可就是因为这点,张珏才更不能接受孙千的好意。
别人不知道,张珏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现在他瞅着只有一米五四,可等过两年,大约就是的年纪到达升成年组标准的时候,这具小身体便要进入高速生长期,在大约一年半的时间里,从一米五九一口气冲到一米七九。
四舍五入一米八。
花滑是一项精密的运动,要求运动员精准掌控自己的身体,张珏平时多吃点都觉得跳跃时会更重,真一口气20公分的话,他还能稳住跳跃重心,保留现在的技术?
更别提生长期除了长个子外,还要涨体重,当年张珏可是从45公斤长到了68公斤。
他压根不觉得自己能过发育关,而且等到那时候,他也该进入高中学习最繁忙的阶段了。
张珏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顶多学习能力强点,重来一回,他依然要翻书做笔记,才能保证成绩稳定,到了高中更该如此,在高考面前,花样滑冰也要往边上挪。
所以他还是留在省队比较好,省得孙指因为他产生什么男单崛起的错觉,最后白白高兴一场。
至于最近两年的话,张珏觉得自己可以帮老舅、沈流多挖几个有潜力的好苗子,好歹有重生的金手指,H省对张珏来说就像一座矿山,里面藏着三两只宝藏男孩、女孩。
不是不喜欢花样滑冰,不是不想多滑几年,张珏承认自己享受比赛,冰迷们也很可爱,经过魔都一行,张珏已经意识到竞技运动的魅力,但他能保留现在这副模样的时间是有限的,等到技术因发育下滑时,张珏很愿意保留花滑运动员的身份,但恐怕也滑不出什么好成绩了。
在那天到来之前,他就好好的滑吧……
张珏抱紧小毯子沉入睡眠,遥远的彼方却因他掀起波澜。
圣彼得堡,俄罗斯男单一哥,也是现役的世界男单第一人瓦西里打开电视,一阵优美的女声响起。
“2010年度花样滑冰青少年大奖赛的中国分站赛已在昨晚落下帷幕,我国16岁小将金子暄摘得银牌,13岁小将张珏摘得铜牌。”
俄罗斯电视台播放国外的电视、新闻时不会删原音,而是加一条音轨,相当于同声翻译,这在外国人听来或许奇怪,他们本身却很习惯。
这个叫jue.zhang的孩子就是shen退役后专注教导的、所谓的中国男单的希望吗?
因为花滑在俄罗斯算是很有人气的运动项目,连带着青年组的比赛也很受重视,所以电视台也会转播其他国家录下的青年组分站赛。
瓦西里一开始只是松散的靠着椅背,但随着电视里的黑天鹅越发疯狂,他渐渐坐直,神情古怪起来。
这孩子的状态实在太不对了,跳跃和旋转一起崩盘,表现力却堪称震撼人心,shen是一个以四周跳惊艳四座的男人,他的学生怎么像是走艺术路线的?
等到《胡桃夹子》开始时,那个漂亮的3A出现,瓦西里意外了一下。
他收回前言,这个男孩的跳跃跳跃轻盈利落,质量相当不错,短节目大概是发挥失常,但到了自由滑,他用一种令瓦西里十分欣赏的坚韧将局面扳了回来。
而且这个男孩居然会贝尔曼,滑行和表演又那么棒,要不是短节目拉胯,他绝对会是中国站无人可敌的冠军的。
就在此时,一声疑问从瓦西里背后响起。
“他是谁?”
瓦西里回头,就看到小师弟伊利亚.萨夫申科。
他耸耸肩:“是你的对手,叫jue.zhang,今年才升入青年组,却已经拿下美国站的金牌和中国站的铜牌,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会在总决赛碰面。”
伊利亚慢吞吞走到电视前,那个亚裔男孩已经穿上可笑的睡衣滑《小鳄鱼》了。
他微微皱眉:“他长得像个女孩。”
瓦西里:“容我提醒你,你在发育前也像个女孩。”
无良师兄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可当心点,亚洲男单近两年涌现了不少人才,寺冈隼人在第一站和你表现的不相上下,那一场赢得有多惊险,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个男孩也不好对付。”
俄系太子爷的身份并非不破金身,伊利亚在赛季开始前一个月才结束发育期,长高了8厘米的他正处于适应阶段,小伙子可别在总决赛的时候大意翻车啊。
伊利亚扫他一眼,冷淡的抛下一句话。
“寺冈都算了,我不觉得一个连3F都跳不好的小孩子也能威胁到我,花样滑冰是竞技运动,光擅长表演可不能成为冠军。”
与此同时,日本神奈川,夜晚七点的寺冈隼人写完中学作业,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起身去客厅倒水喝。
寺冈家的长女寺冈由佳正在看电视,看到弟弟终于出门,她语调轻快的挥手。
“隼人,我刚才看了中国站的转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