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轻笑:“虽然今晚这一关咱们是过了,但也别太掉以轻心,我估计飞哥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接下来你自己当心点,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陈迦南感叹道:“真希望风哥能在城寨多待些日子,有他在飞哥能老实点。”
听他这样说,乔文脑子里浮现江遇风那冷厉的面孔,原本以为生着那样一张吓人的脸,会是个冷酷狠辣之人,没想到性格竟然出乎意料的和善。
他想了想,道:“求人不如求自己的,还是得自己小心。”
陈迦南哼唧了一声,恨恨道:“飞哥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但不能欺负你,要是真欺负你我可忍不下去。”
想起今晚秦云飞对乔文的态度,他十分确定那混账玩意儿对小乔存着龌龊心思,这简直让他抓心挠肺得难受,恨不得将人彻底收拾掉才放心。
乔文见他气哼哼的样子,好笑笑:“你就放心吧,咱们都是城寨街坊,只要我自己注意点,他不至于对我怎样,虽然我身体不行,但不是没脑子的人,不会轻易落他手里的。”
陈迦南嘿嘿笑道:“这倒也是,小乔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有本事,南哥以后跟定你了。”
乔文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当然。”
第31章
隔日,乔文去工厂,用电话联系上了周仁俊,确定他已经为两个小姑娘办好临时证件,联络上在南洋的亲人,又买了两张客轮船票,将人顺利送上了船。
有钱有门路,办起事来就是容易。
只不过,事情虽然顺利,但他们和周仁俊短期内是不能再碰面了。
至于丽都那边,也不知江遇风那晚和秦云飞说了什么,之后几日无论是秦云飞还是刀疤,都没再去找陈迦南麻烦。
而赵阿四听说自己得力小弟被平白无故冤枉,还差点用上私刑屈打成招,觉得秦云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气得那叫一个七窍生烟。虽然他那点本事确实不值得对方放在眼中,但他好歹姓赵,还比对方虚长几岁,屡次三番让个后生仔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原本赵阿四是不敢得罪秦云飞的,这回仗着江遇风人在城寨,对方不敢太嚣张,便一个黑状告到赵山海面前。
赵山海向来不管帮中琐事,一般人也没那个狗胆把芝麻蒜皮的事捅到他面前,也就赵阿四偶尔来这么一回。他看不上赵阿四,但毕竟是族内亲戚,既然告到自己面前,他作为老大,于情于理也会象征性找来秦云飞训上两句。
这样一来,秦云飞和手下一众马仔,就更加老实了几分。
陈迦南天天在东区干活儿,时不时会和刀疤几个撞上一回。这孙子果真是不像之前那样嚣张,见到他虽然满脸怒容,却也是敢怒不敢言,用眼神甩几个不痛不痒的飞刀便作罢。
这让靓仔南很是得意忘形了几天。
然而秦云飞其实并未就此作罢,一直在满世界寻找周仁俊,只不过港城几百万人,在没有网络的时代,要找到一个乔装化名的人,那真是如同大海捞针。
乔文觉得除非是倒霉透顶,周大少爷才会被他们抓住。况且,周仁俊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阔少,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警察。虽然警察管不了城寨的纷争,但同样的,和兴社的人,也没那个狗胆跑出去找警察的麻烦。
除非秦云飞这辈子再不打算出城寨,不然绝不可能为了两个买来的小丫头,去动周仁俊。
于是乔文也暂时将这事抛之脑后,专心工厂和林子晖商量如何盈利的事。
自从工厂有了额外的激励制度,如今工人干劲十足。只是低端廉价的成衣实在是利润有限,他要想从明月厂百分之十的分红里赚到大钱,靠现有的生产和销售模式,那几乎没有可能。
想要赚钱就必须走高端路线,而要走高端路线,就得创造一个可以打出去的品牌。
虽然现在港城制衣产业十分发达,但有钱人穿衣服认的都是国外名牌,或者手工订做,本土品牌完全不成气候。
这就好比去给沙漠的人卖鞋子,看似市场空白,实则也充满机遇。
当然,要做有钱人生意没那么容易,而且富豪数量到底是少数,但如今港城正是经济腾飞的时代,新兴的中产阶级如井喷一样大量涌现,写字楼里公司洋行的高级白领,成为了现如今庞大的消费群体,如果能抓住这一部分人,他们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乔文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子晖,原本是想和他商量是否可行,不料这位少爷如今对乔秘书是一百分信任,当即就采纳建议,问他阿爸要了一笔款子,风风火火拉着他开辟新事业。
其实乔文还没想好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创立一个本土品牌要如何营销,不过见林子晖劲头十足,也就不再犹豫。
想来晖少爷的大男主光环应该用得上。
两人先是风风火火注册新品牌,然后挑选出手艺最好的老工人,组成一条新的生产线。
忙碌起来,日子过得似乎格外快,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一个月过去。这一个月,整个城寨无波无澜,连打架斗殴都鲜少发生。
乔文虽然忙碌,但因为每日早上坚持跟陈迦南去楼顶天台练拳,身体状况渐渐有所好转,虽然还是个面色苍白的虚弱模样,但至少爬唐楼那两层楼梯,不至于喘气心慌。
期间他还去了一趟证券交易所,当初买的那两只股票,果然在节节攀升,如今一万块已经变成两万,他把这消息告诉陈迦南,对方立马找出股票要去卖掉,被他严厉阻止。
开玩笑,这大牛市还没到来呢,不涨到十倍,绝不能卖。
陈迦南似懂非懂,虽然想到两万块钱,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取出来吃几顿大餐,但还是听从他的话,小心翼翼将股票放了回去。
日子仿佛忽然变得平静又顺利,乔文在和林子晖开启新事业时,也没忘为陈迦南考虑前程。
按着时间线,两年后警察就会进入九龙城寨扫黑,到时候和兴社大洗牌,只要在这之前继续保持他四九仔的身份,不涉足重要的黑色产业,到时候就能顺利抽身。
两年后他也才二十一岁,年轻得很,不管他未来想做什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明明才来这个世界不到两个月,乔文竟然已经完全适应这个新身份,甚至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展望未来。
然而生活的本质,就在于时常会在你毫无准备时,给你来份“惊喜”。
这个早上,因为礼拜天,乔文不用去工厂,陈迦南跑下楼和他一起吃早餐听收音,两人正聊得开心,忽然有人敲门。
“谁啊?”陈迦南起身去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眉头一皱,“刀疤哥?”
刀疤皮笑肉不笑道:“你和你阿弟关系还真是好,早晚都在一起,知道的是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公婆过日子呢。”
“我不跟我弟好难道给你好?”陈迦南完全没听出对方话中猥琐的含义,昂头不耐烦道,“刀疤哥,你有何贵干?我这正吃着饭呢。”
刀疤笑道:“靓仔南,我们抓到了那位周少,飞哥让你过去对口供。这回你可是躲不了了。”
陈迦南脸色一震,转头看向同样惊愕的乔文。
刀疤看到两人这表情,弯嘴笑开,一脸了然的表情:“飞哥说了,你阿弟要是想去看热闹,也一块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乔文不去也得去了。
因为是早上,丽都并不营业,整个大厅没了晚上的歌舞升平,显得空空荡荡,乔文和陈迦南刚跟着刀疤走进门内,便听到一声低弱但清晰的呻吟。
“飞哥,人带来了!”
秦云飞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面前的茶几早不知被踢去哪里,他岔着双腿,手中将一把匕首转出了花,一张脸似笑非笑看着来人,有种不怀好意的高深莫测。
而那呻吟声就是从他跟前传来的。
因为他正前方的茶几被踢走,空出了一大块,乔文自然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是一个趴着的姿势,侧脸朝上,但因为那半张面皮,被鲜血糊了个彻底,完全叫人瞧不出原本的样貌。
但乔文知道,这人就是周仁俊。
不仅是脸上,身上那件白衬衣更是被染成了红色,若不是身体还在起伏喘息,很难相信这还是个大活人。
陈迦南在看到这情形时,几乎是立刻挡在乔文面前,将血腥替他挡去,哆哆嗦嗦问:“飞哥,这是怎么回事?”
秦云飞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怎么?认不出来了?”
陈迦南朝地上的人看去,又像是被吓到一样马上收回目光。
秦云飞继续道:“这就是那位从丽都拐走两个姑娘的周少。”
陈迦南道:“是……是吗?”
秦云飞笑道:“阿南,你知道这位周少是什么人?说出来吓你一跳,不仅真的是个阔少爷,还是位阿Sir。都说港城黑警多,原来也有周少这种好警察,是我见识太少了。不能光明正大以警察身份来办事,就化名进来行侠仗义。”说着他重重叹息一声,“让人佩服!”
陈迦南瞥向地上浑身是血的人,试探道:“飞哥,既然周少是警察,飞哥你把他打成这样没问题吗?万一出了什么事,外面追究起来,您只怕以后出城寨会有麻烦。”
秦云飞不以为意地笑道:“放心,我们做事手脚很干净,刀疤蹲了几天才确定是他,将人绑来的时候没人看到。”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痛苦呻吟的男人,不轻不重踹了一脚,“不过我也不想把事闹大,只要事情查清楚,我马上把他放走。”
陈迦南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秦云飞微微倾身,用手上刀背敲了敲周仁俊糊满血的脸颊,道:“周少,只要你告诉我,上次帮你带走丽都那两个姑娘的人是谁,我就放了你,这事也就这么算了。但是不说的话,你这条命我就勉为其难收了。”
乔文和陈迦南齐齐看向地上的人。
不想,这个周仁俊竟然是个罕见的硬汉,艰难抬头啐了口,有气无力道:“我……已经说过了,是我家的保镖。”
秦云飞笑:“你家保镖需要大半夜戴张面具?”
周仁俊:“这……是他个人爱好,你有意见?”
秦云飞一脸失望地摇摇头:“可真是嘴硬。”说着直起身,“行,既然你不说,那我也懒得再问。”
他身侧莫测地看了眼陈迦南,抬起手上的刀,对准秦云飞脖颈的动脉。
这一回乔文看出来,他绝不是像上次那样做做样子,而是真的要杀人。
他看得出来,陈迦南自然也看得出。他看了眼乔文,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地:“飞哥,是我是我!那晚帮周少带走两个姑娘的是我。”
乔文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冒出两个字——完蛋!
然而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如果陈迦南不承认,周仁俊必死无疑。何况周仁俊宁愿死,也没有出卖他,以陈迦南的性格,又怎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杀死。
秦云飞收回握刀的手,愉悦地笑开:“阿南,你可真是让我折腾得好苦。,不过……”他忽然又蹲下身,再次将刀指向地上的人,“这个人的命我还是得收了,不然就是放虎归山,以后我要去城寨外办事,会是个大麻烦。”
“飞哥,不要!”陈迦南睁大眼睛高声叫道。
与此同时,原本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周仁俊,忽然伸出腿踹向秦云飞,这一脚应该是使出了他全身力气。
半蹲的秦云飞没能站稳,往旁边一歪,手中的匕首自然是刺了个空,周仁俊躲过一劫,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陈迦南身旁。
陈迦南顺势将他护住,对爬起来的秦云飞道:“飞哥,你放了周少,是我看两个小姑娘太可怜,让周少爷帮我这个忙的,不关他事,你放了他,你要怎么处罚我我都认。”
秦云飞稳住身体,不紧不慢站起身,哂笑道:“阿南,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掉,包括你阿弟。”
陈迦南急道:“飞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为难我弟。”
秦云飞:“你阿弟可是也帮你说了谎的,当然算不得无辜,不过放心,我不会对他怎样,就是让他看看得罪我的人,有什么下场。”
乔文原本是想溜走找江遇风求救,却被个马仔拦住推到墙边。
唯一一条生路也被堵死。
秦云飞一声令下,旁边的马仔齐齐朝陈迦南和周仁俊围上去。
这其中最兴奋的就数刀疤,他原本就跟陈迦南不对付,且屡屡在他手中吃瘪,那晚被他打晕之后,更是将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现下真相大白,他憋在胸口多时的恶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
他手中握着一把半尺来长的砍刀,表情狰狞目眦欲裂,大喝一声,朝陈迦南狠狠砍过去。
一时间五六个人冲上来,陈迦南既要闪躲,还得护着身旁的周仁俊,整个人手忙脚乱十分狼狈,很快肩膀就不知被谁划了一刀。
乔文心惊胆战地看着屋内混乱的场面,加上秦云飞在内,总共十二人,各自手上都拿了刀和棍棒。
他心知今日这一劫是躲不过了,秦云飞分明就是奔着下死手来的。
在这个法治缺位弱肉强食的地方,帮会的大佬原本就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每个人手上都沾着不知多少鲜血,何况是秦云飞这种靠武力上位的红棍,要弄死两个人根本只需要凭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