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书店,这货还贼心不死,想趁着乔文不注意,悄咪咪将那两本书丢进垃圾桶,但他那点心思,乔文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因而这两本书到底还是安安全全抵达家中。
自从搬进高层公寓后,对于陈迦南来说,什么都方便,唯一不方便的,便是晚上再没办法随心所欲翻窗爬进乔家。
他倒是翻过一次阳台,差点没把乔文吓了个半死,板着脸怒斥他一顿后,勒令不准再干这种危险行为。此后他只能老老实实敲门,劳烦乔文来给他开。
夜晚九点多,冲过凉的陈迦南,穿着背心裤衩,趿着拖鞋,敲开了乔家的门。说起来,自从搬了家后,因为有了自己的床,他就更少来蹭乔文的床。半年下来,两人同床共枕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清。
这两个月,又因为每天忙着应付记者和各种应酬,两人几乎就没好好一块待过。今晚难得都有空,明日又是礼拜六,所以他准备好好和乔文说会儿话。
乔文这会儿也已经漱洗,陪着阿婆看了会儿电视,见陈迦南过来,便带着他去了房间。
如今有了自己的卧室和宽敞的席梦思大床,生活质量确实大大提高,也不用担心和陈迦南挤在一起不舒服。
此刻,某人跟着他进屋后,重重往他床上一倒,身子弹起半尺高,然后敞开四肢自顾地傻乐:“小乔,我们好久没一块儿睡了,还怪想的。”
乔文望着他笑:“南哥,还早呢,先别睡。”
陈迦南蹭得竖起身:“嗯,我就是找你来说说话的。”
乔文坐在床沿边,笑眯眯看着他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迦南爬到他跟前,也不知为何有点兴奋,欢天喜地地对上他的眼睛。
忙起来其实还好,一旦闲下来,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对乔文那点歪心思,就又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尤其是当他目光落在对方微微开启的唇时,脑子里蛰伏多时的黄色废料又冒出来。
只是他没来得及乱七八糟想太多,笑眯眯的乔文,忽然从身后拿出一本书:“难得今晚还有这么长时间,我们就慢慢聊这本书的学习计划吧?”
这书赫然就是傍晚从书店买回来的那本《英文三十天入门》,陈迦南当即哀嚎一声,往身后重重一倒:“小乔,你放过我吧?”
乔文握住他的双手,将他扯起来,柔声哄道:“南哥,我看了这书,很简单的,每天学两句,一个月就能简单对话,我一句一句教你。”
陈迦南像团烂泥一样东倒西歪,闭着眼睛道:“我会白话国语还会听点闽南话,这还不够么?为什么一定要学英文啊?我看也没什么用!”
乔文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用英语骂了他一句,然后问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陈迦南掀开眼皮摇头:“不知道。”
“我在骂你。”乔文笑道:“你看,要是你一点英文不懂,别人当着你面笑着骂你,你还以为人夸你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像傻子?”
“这倒也是。”陈迦南点点头,想了想道,“那你就教我骂人的话,人家用英文骂我能听懂就行。”
乔文:“……”他想了想,盘腿与他面对面坐好,道,“南哥,我知道你不愿意学习,我们慢慢来,每天晚上你来我这里,我给你教一点,保证不辛苦。”
陈迦南掀起眼皮,问:“每天晚上教我?”
乔文点头:“嗯,睡前学习有助于记忆。”
不得不说每天名正言顺跟他睡一张床,对于陈迦南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犹豫片刻,佯装勉为其难地点头:“行吧,我试试。”
乔文听他答应,叹息一声,眉眼弯弯笑开:“那今天我先教你最简单的两句。”
陈迦南换了姿势,趴在他腿边,看着他手指在书本上蝌蚪一样的英文,鹦鹉学舌跟着念。只是念了没一会儿,脑袋就一点一点,分明是要跟周公去约会。
又过了一会儿,脑袋便埋在乔文腿边,再没抬起来,只剩下沉沉的呼吸。
乔文见状,唤了他两下,没有动静,无奈地叹息一声,将书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这睡得人事不省的家伙挪正,自己靠在床头准备看会书再睡。
只是身旁的呼吸仿若就在耳畔,莫名有点看不进去。
他转头默默看向旁边睡得香甜的家伙。白炽灯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蜜糖色光洁的脸上,有种难得的平静和乖顺。
乔文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大约是被打扰,睡梦中的人呓语一声,翻了个身,扒下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攥在自己掌中。
乔文轻笑一声,反手关掉灯,躺下来,与他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这一晚,陈迦南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的乔文,拎着一只行李箱,来跟他告别。
“南哥,我要走了。”
“去哪里?”
“回家。”
“你的家不就在这里吗?”
“不,我的家不在这里,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
“我不让你走。”
“可是……这里没有我留下的理由。”
“不,我不让你走。”
翌日清晨,乔文是被窒息的感觉给憋醒的,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被陈迦南双手双脚缠住,脖子更是被勒得死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伸手扒住陈迦南结实的手臂,费力开口:“南哥,你松手!”
然而陈迦南却像是被噩梦魇住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反倒是箍得更紧。
乔文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这家伙明明不是江遇风那种大块头,也不知怎么那么大的劲儿。自己这吃奶的力气都使上来,也没能成功从他的桎梏中挣扎逃出。
眼见着自己要被箍得厥过去,乔文实在是受不住,只能昂头用后脑勺,使劲往他鼻梁上一撞。
只听嗷的一声,陈迦南终于在鼻梁的疼痛中,转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双臂中涨红脸挣扎的乔文,这才蓦地回神,赶紧将铁钳一样的手臂松开。
得了喘息的乔文,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哑声道:“南哥,你是要杀了我吗?”
陈迦南立马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心虚道:“小乔,你没事吧?”
乔文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摇摇头,转过身问道:“南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陈迦南愣了下,点点头,闷声闷气道:“我梦见你又要离开,还说要回家,我不想让你走,就紧紧抱住你。”
乔文闻言,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肩头捶了一拳,道:“这里不就是我的家么?我还能回哪里?”
陈迦南摇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在梦中说,这里不是你的家,你的家在远方。”
这回轮到乔文微微一怔,片刻后,才故作轻松道:“这里不是我家哪里是我家?你这梦还真奇怪。”说着坐起身,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我哪里都不去,不过你刚刚差点没把我勒死,你得好好补偿我一下。”
陈迦南顿觉心虚又心疼,立马狗腿地伸手去摁他的脖颈:“对不起小乔,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揉揉吧?”
乔文却拂开他的手:“不用了。”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英文入门书,道,“你跟我学习两个新句子,就是最好的补偿。”
陈迦南弱弱道:“可以换一种方式吗?”
“不可以。”
陈迦南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
乔文礼拜六不工作,但武馆却是正常营业。于是靓仔南在成功学习两个新句子后,死皮赖脸缠着乔文跟他一块去了武馆。
作为武馆大当家,陈迦南其实并不直接教授学徒,只每日带兄弟们练练功。学员则都是豪仔和几个小弟们负责,因而人虽然在武馆,其实并不算忙。
在乔文的围观下,他打完一套拳法后,便叫了一桌茶点,拉着人钻进休息室看电视。
电视里正上演着李星辰的新剧,作为电视一哥,李星辰早已名满香江,算起来,除了梦真服饰的两场活动,乔文这半年来就没再与他打过照面。
新剧里,他扮演的依旧是贵公子式人物,但比起先前,生活里那种郁郁之色,如今在剧中都已经不能完全掩饰。
乔文蹙起眉头,看着屏幕中的英俊青年,随口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李星辰?”
陈迦南摇头:“我刚从羁押所出来不记得是第几天的晚上,他来过一次武馆,说看看我怎么样,很快就走了。人家大明星大忙人,还记得来看我,已经很难得了。”
乔文:“这倒是,当初你进去,他还主动打电话要借钱赎你呢。”
“是吗?那回头我们请他吃饭。”
“那得看他有没有时间。说起来,当初要给我钱救你的人还真不少,周Sir找了子晖,子晖当晚就要给我送支票。”
陈迦南不以为意地嗤了声:“算四眼仔有点良心。”
乔文笑:“风哥找小弟凑了二十万,一大袋子钱送上门。”
陈迦南道:“风哥那是没得说。”
乔文:“还有真宝哥,也说要借钱给我们。”
“这傻少爷之前不是告了他管家一家子么?赔了他不少钱。不会又被骗光了吧?还能有钱借给我们?”
乔文失笑:“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乔文道:“人家关少爷现在可是大作家了,传闻以你为原型的《勇闯天下》,就是他写的。”
陈迦南知道这热门小说,因为记者采访他时有提起过,但鉴于他晕字,一直没什么兴趣去拜读。这会儿听到是关真宝的大作,不免惊愕:“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都没看,我告诉你有什么意义?”乔文笑道,“再说,他也没告诉我他就是关真,是我自己猜的。不过天底下应该没这么凑巧的事。据说关作家现在稿费一字一块,一个月要是写几万字,那就是几万块。”
陈迦南哇哦了一声:“看不出来这傻少爷这么厉害!”说着不由得感慨,“你说我们这一年认识的城寨外的人,怎么个个都不得了?本来觉得四眼仔成大老板就已经很让人不可思议,这个差点被人骗光财产的傻少爷,竟然短短半年多就成了大作家。”
乔文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呢,你要多读点书,以你靓仔南的本事,迟早有一天,也会辉煌腾达。”
陈迦南想了想,小声嘟囔:“其实……我觉得现在开个武馆就挺好的。”
乔文被他逗笑:“南哥,让你读点书就这么难吗?”
陈迦南点头如捣蒜:“是还挺难的。”
乔文叹了口气,两人正说着,外面一个小弟进来,递过来一只信封:“南哥阿文哥,有人送来一封请柬,说是给你们的。”
陈迦南随手接过来打开,里面红色请柬做工十分精致,上头用飘逸的手写字写着陈迦南和乔文的名字,下面两行字是邀请二人参加明日晚上的一场慈善酒会。
最后的署名是周潮正,请柬还附有这位周先生的名片。
陈迦南咦了一声:“这人谁啊?我们认识吗?”
乔文摇头:“不认识。”
其实要说不认识也不尽然,乔文来了这个世界一年多,感谢报纸业的发达,他对于城中豪门巨贾基本上已经不陌生。
这个周潮正乃城中豪门周家的小儿子,三十多岁,自立门户多年,是城中商界颇有名声的才俊。
陈迦南却是对此一无所知,只疑惑道:“既然不认识,为何给我们发请柬?难不成又是因为我最近出名找上门的?”说完又蹙起眉头,“不对啊,之前找我去吃饭的,都是邀请我一个人,这请柬有你的名字,那肯定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乔文手指夹著名片思忖片刻,道:“这个周潮正不是邀请你的那些小商会老板,他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公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邀请我们,但既然发了请柬,咱们就去见见世面。”
第74章
隔日傍晚七点多,乔文和陈迦南换上一身正装,前往了今晚这场慈善酒会所在的半岛酒店。
酒会的主题是为难民募款。
东南亚这场持续二十来年的战争,已到尾声,这些年因为战争而来港城避难的难民,足足有十来万,包括九龙城寨和观塘寮屋区,都是难民集中地。除之外,港府还建了好几个独立的难民营,为这些战争难民提供临时庇护。
虽然难民的涌入,给城中带来了不少隐患,许多市民因苦不堪言。但对于与难民生活在两个世界的政客和富豪来说,这些难民却能成为他们事业的垫脚石——比如今晚这场慈善酒会,便又是富豪们能被大肆歌颂的一桩丰功伟绩。
酒会请的都是城中名流,倒并非全是富豪,也有不少文艺界名人,为得是削弱酒会的铜臭味。
既还不是富豪也不是名人的乔文和陈迦南,大概算是这场酒会滥竽充数的两位东郭先生。
不过两人西装革履,梳着蹭亮的小分头,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名门贵公子,还是特英俊的那种。加之两人都是一派落落大方,因而走进这衣香鬓影的奢华宴厅时,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谁都想不到他们是两个刚刚走出贫民窟的青年。
乔文从容大方,完全是因为上辈子出身优渥见多识广,而陈迦南第一次进入上流阶层的生活也毫无拘束,则是因为他实在是个挺自信的青年,并不觉得富豪有什么了不得。
两人拿着请柬进去没多久,便遇到了个熟人,正是这半年风头正盛的周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