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的是,这一回,是最后一次帮他。就当用接下来三年,报答伯父伯母养育之恩。三年之后,若是他还死性不改,那就桥归桥路归路。
他心软给了李星海机会,却没想到,原来是自己亲爱的堂哥,跟外人合伙,把他往绝路逼。
他又想起小时候,有人欺负他,堂哥总会冲上前。而上回在停车场,陆汉东对他动手,李星海却让他道歉。
那时的他,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后悔?
他盯着墙上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大门终于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李星海醉醺醺走进来,看到沙发上的人,道:“阿辰,你还没睡啊?”
李星辰道:“我在等你。”
李星海歪歪扭扭走到堂弟身旁坐下,喷着酒气笑呵呵道:“等我作何?你这几天好好休息,过几日腾兴那边给来剧本,就得准备开工了。”说着,歪头看了看他,“让哥看看你的脸好了没有?”
李星辰淡声道:“已经好了。”
“那就好,可别影响进组拍摄。”说罢,拍拍他的肩膀,“去睡吧。”
“哥,我刚刚接到郭太太的电话了。”李星辰看向他冷不丁道。
大概是喝了酒,李星海没有马上反应过来,随口问:“哪个郭太太?”
“就是跟你偷情的郭议员太太。”
李星海怔了下,似是蓦地惊醒,瞪大眼睛看向他,语无伦次道:“她打电话跟你说什么?疯了吗?不怕让郭议员知道我和她的丑事?是想害死我吗?”
这种时候,还在谎话连篇。李星辰自嘲般笑了笑。
“哥,郭太太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也不用怕郭议员以通奸罪将你送进监狱,毕竟你和他太太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更不用去威胁郭太太,她做了什么,已经和郭议员坦白。”
李星海怔忡了半晌,明白事情已经败露,但很快回过神,并没有太惊慌,毕竟合同已经签好,出于什么原因签成的这合同,其实现在已经完全不重要。
他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孔,抓着李星辰的手臂:“阿辰,你听我说,当初腾兴的人找到我,用爸妈的命做威胁。你也知道,陆汉东黑社会出身,什么事做不出来?我担心爸妈出事,只能跟他们合伙骗你,哥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已经签了合同,说什么都没用。就三年,三年之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星辰看着这个丑态毕露的男人,他当时怎么就信了他们的鬼话,以为他当真和议员太太有一腿?
他虽然不知道那位郭太太长什么模样,但隐约看到报纸写过,是一个芳华正茂,剑桥毕业的高材生,怎么可能与这样一个毫无可取之处的男人偷情?
除非是那女人瞎了。
事实是,别人没瞎,只是自己傻。
他面无表情摇摇头,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我要找律师,和腾兴解约。”
李星海蓦地站起身:“解约?你知道要赔多少钱?”
“我是被胁迫的,这合同原本就该无效,你出庭作证就好。”
“天真!你以为你斗得过陆汉东?你要作死自己死,不要拉上我!”
李星辰抬头望着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终于确定对方已经完全不是曾经那个爱护自己的堂哥。
他沉默片刻,淡声道:“哥,如果你站在我这边,这件事我不会追究你。但如果你执意要跟陆汉东那伙人狼狈为奸,那我们就再无关系。”
“好好好!”李星海伸手指着他,“阿辰,你非要跟陆汉东作对,那也别怪我无情,我不会跟你一起送死。”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李星辰却是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这回我绝不会再妥协,明天我去找律师,就算彻底葬送前途,我也得跟陆汉东斗到底。”
李星海气得大骂:“你真是疯了!”
李星辰往门口一指:“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这里是我的房子,我现在要求你从这里出去,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李星海点点头:“好,你非得吃了苦头才知道世道有多险恶,知道谁是为你好。等你后悔了,再来找我。不过我也不能担保,到时候能不能让陆汉东答应放过你。”
他早觉得堂弟已经不太听自己的话,既然事情败露,那就让他好好吃吃苦头,到时候后悔了,还不是要来求自己。李星海打着这如意算盘,拂袖而去。
心如死灰的李星辰在沙发枯坐一晚后,在清晨的朝阳照进来时,终于觉得自己慢慢活过来。
他先给律师打了电话,然后思忖良久,又拨通了乔文的电话号码。
这会儿乔文和陈迦南刚起床没多久,吃了阿婆做的早餐,正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
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李星辰的电话来得这么快。
李星辰之前在宝珠台,工作人员都由电视台配备,商务便是李星海负责,所有资源都在他堂哥手中。现在从电视台出来,就只有一个生活助理,他准备今天晚上开记者发布会,却发觉自己什么都不懂,只能向乔文求救,况且郭太太给他电话,也说了是阿文阿南找到她。
虽然亲人成了陌路人,幸好朋友并没有放弃他。
“行,记者会我去安排,你在家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们来接你。”
“谢谢你阿文。”
乔文笑:“朋友之间不用客气,你能下定决心与你堂哥一刀两断,我很欣慰。”
李星辰怅然地叹了口气:“以前是我太优柔寡断,反倒让自己不快乐。”
乔文道:“这不能怪你,他是你一起长大的堂哥,换做任何人也不容易狠下心。这样说吧,要是南哥坑我,我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一旁的陈迦南听到这话,当即挥舞双手抗议:“我才不会坑你!”
那头的李星辰听到电话传来的声音,轻笑了笑道:“是啊,阿南坑谁也不会坑你。”又难得开了一句玩笑,“主要他也没那个本事,他动动脚趾头,估计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倒也是。”
陈迦南正贴在乔文耳边,跟他一起听电话,听到两人这对话,又是抗议:“乱说!”
乔文挂上电话,转头看向他,只见他挑着眉头,抬起一只脚,动了动大脚趾:“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乔文嘴角无语地抽搐了下,道:“大概是想上厕所吧。”
陈迦南愣了下:“好像真的是诶!你果真是了解我。”
说罢起身趿着拖鞋跑去卫生间哗啦啦放水。
乔文望着他劲瘦颀长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
不敢耽搁,他赶紧给唐行伟打电话,让他准备新闻发布会的场地,吩咐完毕,又拿出一叠名片,通知各路媒体。
因为事出突然,临时做准备没那么容易,前前后后忙完,已经是下午,见时间不早,想了想,先打了个电话给李星辰,看他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只是电话拨过去,却没人接,隔了几分钟再打,依旧无人接听。
这种时候,李星辰应该不会随便外出。
乔文挂上电话皱了皱眉头,对正在练功的陈迦南道:“南哥,叫上几个兄弟,我们马上去阿辰公寓,我怀疑他出事了。”
第100章
乔文和陈迦南带着几个兄弟,飞快赶到李星辰公寓。
门房的阿伯正在打瞌睡,被呼啦啦一群人吵醒,听说要找李星辰,嘟囔道:“李先生家是有什么事么?今天来了两拨人了。”
乔文皱眉问:“还有什么人来了他家吗?”
阿伯道:“他堂兄带了几个人来搬东西,不过已经走很久了。”
乔文道:“那李先生人呢?还在家吗?”
阿伯道:“李先生今天没有出门,我打电话叫他。”只是电话拨去,并没有人接听,他放下电话奇怪道,“明明没出去啊,怎么会没人呢?”
乔文道:“我们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可能是出了什么事,阿伯你马上带我们上去看情况。”
阿伯闻言大惊失色,忙从门房出来,领着一行人上楼。
暗红色的大门紧闭,乔文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再次问:“阿伯,你今天真没见李先生出门?”
阿伯回道:“李先生虽然是大明星,但一点架子都没有,每次出门都会同我打招呼,我确定他今日没出门。””
乔文又问:“那李先生堂哥带人搬东西,搬了些什么?”
阿伯想了想道:“似乎是搬了两个箱子和一个大的编织袋。”
乔文心下了然,对陈迦南道:“南哥,开门吧!”
陈迦南点头,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和铁丝。
门房阿伯见他要撬锁,急道:“要是李先生有什么事得叫警察,你们这是干什么?”
乔文道:“等不及了,我们要先确定情况,阿伯你看着,我们保证不动屋内东西。”
阿伯一脸忐忑,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死死盯着陈迦南的动作。
陈迦南虽然从不偷鸡摸狗,但却练了一手偷鸡某狗的手艺,不仅擅长翻窗爬墙,撬锁也是一把好手,不出半分钟,李星辰家这把高档门锁,就被他打开。
推开门一看,只见客厅茶几掀翻在地,碎玻璃四处洒落,一片狼藉,“哎呦呦!”阿伯见状,吓得一叠声叫唤。
乔文蹙眉飞快走进去,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遍,确定没有人,走回来,对陈迦南道:“阿辰打电话说昨晚跟李星海摊了牌,李星海应该是告诉了腾兴那边。估计腾兴趁还没发声明,将人先绑走了。”
李星辰乃当红小生,一旦找了律师开记者会发出声明,全港人都盯着这事儿,腾兴那边肯定就不敢再轻举妄动,因为一旦李星辰有个什么闪失,腾兴就是头号嫌疑份子。现在将人绑走阻止他发声明,主动权就依然在腾兴手中。
至于他们会如何对待李星辰,乔文不得而知,但也能猜到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手段。
他看了眼腕表,距离晚上八点的记者会,已经不足四个钟头,思忖片刻,沉声道:“阿辰说先前他失踪,是被绑到了南丫岛上。我查过,南丫岛是吴准云老家,这回应该还是一样。南哥,你叫上风哥,带几个身手好经验足的兄弟,去南丫岛救阿辰,我去发布会拖延点时间,但最多也就能拖延一个小时,今晚能不能行,就看你的了。”
“他妈的癞头东!”陈迦南恶狠狠骂了一句,“我这就去,你等着我,肯定把人带回来。”
乔文在他离开前,又道:“南丫岛是吴准云的地盘,等天黑再上岛,不要走主码头。不出意外,吴准云肯定是将人带到自家祖宅,你们上岛先想办法找到他祖宅,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以防有危险。”
“明白。”
待陈迦南带着几个兄弟飞快离开,还留在原地的乔文,又和和气气对对惊慌失措的门房道:“阿伯,你赶紧报警,我跟你一起等警察来做笔录。”
“哎哎哎。”阿伯其实没听出来发生了何事,但也知道李星辰肯定是出了大事,赶紧下楼去打电话报警。
名人出事,警察当然不敢懈怠。乔文暂时略去了南丫岛这部分,而门房阿伯虽然听到他和陈迦南说了什么南丫岛,却是云里雾里,也只告诉警察自己看到的。
警察做完现场笔录,慢慢吞吞回去调查,乔文则是去了记者会场地。唐行伟办事很利落,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时间差不多,记者和李星辰入场。
其实乔文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李星辰一定是被带去了南丫岛,让陈迦南和江遇风去岛上,也无非是赌一把。
赌赢了,他们就能掌握主动权;赌输了,就再做打算。总归是走一步算一步。
而此时,已经被带上南丫岛的李星辰,确实如乔文所料,正在吴准云家的祖宅中,也就是上回他来过一次的宅子。
他双手被缚住,绑在一张木椅子上,额头因为在公寓被劫走时拼命反抗,被人砸伤,此刻红肿得老高,配上他目眦欲裂的表情,甚是狰狞。
不过吴准云显然并不忌惮他的这点愤怒,他拿出合同往他身上一丢,哂笑道:“李先生,这合约可是你自己签名摁下手印的?说反悔就反悔?你把我们腾兴和陆老板当成什么了?”
李星辰怒吼道:“合约是怎么签下的,你们心里清楚!就算你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我也不会给你们拍戏。”
吴准云笑:“拍不拍戏可由不得你,明日我这边就会给你安排几个女主角,哦不,男主角,先好好拍几场戏。看你是选择跟腾兴合作三年,还是将明天你拍的戏,给你亲朋好友欣赏。”说着又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对方一番,“我看李先生身材很不错,明天的戏应该会很看头,想必亲朋好友看到也会很开心。”
李星辰惊恐地看向他:“你……你们想干什么?”
吴准云道:“我们想干什么完全取决于李先生的决定,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晚上好好考虑。你知道的……”他凑近李星辰,“你一个势单力薄的戏子,是斗不过陆老板的。”
李星辰狠狠在这人摸狗样的狗腿子脸上啐了一口。
吴准云抹了把脸,不以为意地勾了下嘴角。
天边红日渐渐隐没天地线,浮上来的暮色将城市笼罩。
陈迦南站在船舷边看了看天色,道:“风哥,去南丫岛差不多一个小时,现在可以开船了,登岛估计正好天黑。”
江遇风正好抽完一根烟,闻言,将烟蒂随手弹入海水中,吩咐舵手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