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学你别生气。”楚晗想不通周未然为何会毫无征兆地发脾气,素来作为和事佬的他仍旧第一时间想办法安抚对方的心情,又聊表歉意地跟叶瑜说,“周同学今天状态不太对劲,请你不要介怀。”
叶瑜心中道周未然就是看到自己才会变得不对劲,嘴上却通情达理地说他不会放在心上,你们赶快找个位置去吃饭吧。
“好的。”楚晗催促着周未然拿上餐盘,先往背对叶瑜的方向走去。
***
傅少霆最近很不对劲。
陆骁送走几位公司的高级主管,转身瞧见傅少霆又在走神,“工作狂”弃工作不管不顾,怎么想都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节奏。除此之外,陆骁发现傅少霆的变化是在叶瑜还衣服的那天之后,先前还感谢他神助攻的人第二天就只字不提叶瑜的名字,其中绝对有猫腻。
“少霆。”陆骁单刀直入,“你跟叶瑜闹矛盾啦?”
听到“叶瑜”二字的傅少霆垂眸不语,两只漆黑的眼睛如同深得无法测量的黑洞一般令人摸不着头绪。这些天他细细品味叶瑜长久以来的态度,恍然大悟一件事情——那就是不是他示好的方式词不达意,而是叶瑜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他,因而不会给自己半分机会了解一个真实的他。
“他不喜欢我。”傅少霆说。
“唉?”陆骁摸摸下巴,“何以见得?”
傅少霆简明扼要地复述一遍事情的经过,陆骁在听见他由于害怕叶瑜再说些什么话从而采取跑路措施以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万万没想到傅大佬也会这么怂。
“你别笑。”傅少霆厉声呵斥,“我知道这么做很奇怪。可不这么做,我会感到害怕。”
他的神情严峻压抑,瞳孔里交织各种各样杂乱的感情。叶瑜是那么多年来唯一能够牵动他情绪的人,这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好的是他总算像个正常人似地会患得患失,不好的是叶瑜恐怕会成为他的弱点。为什么是叶瑜呢?
大概是因为初见时惊艳,一眼是永远。
“我是不是又病了?”傅少霆不解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这章写得各种不顺,所以晚了半个小时更新,希望大家谅解。】
第16章
陆骁说你是不是又犯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病从来没好过。
傅少霆的病源于不幸的童年经历,他是当年傅家和蔺家强强联姻的产物。傅少霆的父亲傅承当时在诸多世家的祝福下迎娶蔺家大小姐蔺阳诗,但他心里真正爱的人是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管家的女儿尚菡雅。因此嫁过来的蔺阳诗迎来的不是想象当中的相敬如宾,而是可怕的冷暴力,这种长时间的冷暴力导致蔺阳诗以***结束一生,留下年仅七岁的傅少霆单独面对不喜欢他的傅承和尚菡雅。
最让人心凉的是蔺阳诗的葬礼一办完,傅承就迫不及待地把尚菡雅娶回家,甚而在知晓尚菡雅怀不了孕的事实后,逼迫傅少霆认一个间接害死他生母的女人为妈妈。傅少霆不肯,傅承干脆将他关进暗无天日的杂物间,不给吃不给喝,放话道除非他改变主意,否则休想离开禁闭室半步。要不是傅承的妹妹傅菱碰巧来看望承受丧母之痛的小侄子,傅少霆恐怕早就死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里。
三天的禁闭生活令年幼的傅少霆短暂地丧失同外界交流的能力,只有当着傅菱的面会说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傅菱心疼他,就瞒着傅承地带他回家悉心照料。
傅少霆想那是他孩提时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姑姑和姑父的婚姻和谐美满,也真心相待他这种性格阴郁的小孩,久违的亲情让他禁不住热泪盈眶,可老天爷偏巧见不得他幸福。
傅承的政敌为让傅承主动退出市长竞选,于是乎雇佣道上的人绑架傅少霆,甚至致使那会怀着身孕却拼死保护傅少霆的傅菱意外流产。尽管政敌的计划以失败告终,但傅少霆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傅菱倒在血泊中还劝他快逃的场景,更忘不了他是怎么在封闭的小型集装箱里苦苦挣扎了两天一夜。
他发誓会让傅承和尚菡雅付出应有的代价,便跟着家中不服从傅承命令的长辈回到傅家老宅接受一系列的精英教育,沉着地等待强大的自己接管快被傅承搞得乌烟瘴气的傅家。傅少霆正式入驻傅氏集团的那天晚上,所有的恩恩怨怨都湮灭在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火中。他这才听从傅菱的安排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他得的是双向情感障碍,必须吃药缓解发病的心境亢奋和狂躁症状,然后给他开一大堆听都没听说过的药物,像是什么卡马西平、氟***醇和齐拉西酮。
“少霆。”陆骁的说话的尾音沾染几分试探的意味,“你最近还在吃药吗?”
陆骁第一次见到傅少霆是在大学,那时的傅少霆不像这会儿那样不怒自威,他一脸漠然地站在摩肩接踵的新生队伍里,同喧嚣吵闹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他觉得这人真有趣,就上前勾搭,傅少霆起初没准备搭理他,可架不住陆骁的锲而不舍,两个人一来二去成为陪伴对方十年之久的好朋友。十年的时间足够让陆骁明白傅少霆并不是看上去那么遗世独立,傅少霆的内心住着一只缠满锁链的野兽,泛着冷光的链条在他每次发病后疯狂收紧,目的是将人窒息而亡。
幸好通过长期的药物治疗,傅少霆变得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他不再自残,也不再酗酒,但双向情感障碍不可能完全治愈,会以循环反复的方式终身发作的警告如同一块块大石头压得关心他的人呼吸困难。
陆骁觉得叶瑜的出现或许是转机,他承认自己鼓励傅少霆和叶瑜做朋友是有私心,要知道他从未见过傅少霆那般关注一个不会带来任何利益的普通人。怎奈叶瑜不上套,不冷不热的态度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傅少霆脆弱又敏感的神经。
他的错,不该想着拖池鱼林木的叶瑜下水。
傅少霆回答他:“我没病。”
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很不妙,陆骁点开通讯录寻找傅少霆主治医生的电话:“我送你去看心理医生。”他伤脑筋地补充,“……你也别再去缠着叶瑜。”
“为什么?”傅少霆的脑袋倏尔疼痛起来,仿佛是被无数根银针同时刺入,他捂着额头,不再质问沉默是金的陆骁。他低垂眼睑,眉间积攒许多的郁结与痛楚,整个人似乎是陷入一种名叫颓败的怪圈里。他说:“……我懂了。”
“叶瑜不喜欢我不是他的问题,是我不够好。”
是我太贪心,是我不自量力,是我以为能够抓住无尽黑夜乍现的那束光。***
叶瑜打开微信,夏云嫣发来恭喜他通过第一轮海选的信息。
握瑾怀瑜:谢谢夏学姐
夏学姐:不客气不客气,记得后天晚上来外语广场二面
夏学姐:我很看好糖糖你哦
夏云嫣听到容珏叫他糖糖后,也吵着要这么叫他,叶瑜觉得名字只是代号,就由着夏云嫣唤自己的小名。
握瑾怀瑜:我会加油的
夏学姐:好的好的
夏学姐:我偷偷透露一下我们选拔的标准,会一门乐器是加分项哦
……这样堂而皇之地告诉他确定没问题吗?
握瑾怀瑜:我刚好会弹吉他,谢谢夏学姐提醒
叶瑜退出对话框,伸懒腰放松身体的时候对上傅少翰的星星眼,他怔忡片刻,心直口快地说道:“你别这样看我,怪恶心人。”
傅少翰憋屈地收回目光中的崇拜:“叶瑜加油,你就是未来之星。”
叶瑜从衣柜里拿出黑色的吉他包,被傅少翰贫瘠的祝福逗得肩膀直抖:“傅少翰你是真不会夸人。”
“嘿嘿。”傅少翰说,“我超羡慕你们这些掌握一门乐器的人,我从前也学过啥钢琴小提琴,但每次都能把老师气出高血压。”他向叶瑜讲述小时候由于在家练习钢琴的声音太刺耳,引致邻居以为他们家发生家暴愤而报警的故事,逗得叶瑜调音的手摁错好几根弦。
好说歹说调完音,叶瑜对傅少翰说:“我后天晚上二面,这两天得练歌,你介意的话,我就去阳台练习。”
“不介意不介意。”傅少翰摆着手道。
征得傅少翰的同意,叶瑜抚上吉他弦,都说会乐器的人的手出色,他的手也不例外,指节分明,指甲平整,“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线露尖斜”大抵如此。他弹几个轻快的旋律试音,问傅少翰想听什么歌,傅少翰说随你高兴。
“那我唱写你吧。”叶瑜笑道,“唱得不好,还请你多担待。”
“没事没事。”傅少翰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再怎么不好也比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唱得好。”
叶瑜又弹几下,找准前奏后开口唱起来,他的声线和艳丽的长相并不匹配,他唱歌的嗓音内敛而含蓄,和和缓缓得像是一首典雅的叙事诗。
“我也曾试着,
让沉默更得体,
也许是某日的漫不经心,
爱忽然造访后知后觉的魂灵,
馈赠以翻涌的思念来洗礼,
那是懵懂的自己……”
叶瑜敲敲吉他作休止符:“我唱得怎么样?”傅少翰呆滞几秒,用力地鼓起掌来,他想到近来流行的一句网络用语——“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只恨自己学的不是汉语言文学,不然他分分钟写出一篇长达一千字的小作文用来吹室友的彩虹屁。
“岂止是还行。”傅少翰惊叹道,“简直好听到哭泣,我好后悔刚刚没有录下来。”他一屁***股坐到叶瑜的写字桌上,按着叶瑜的肩膀道,“亲爱的室友打个商量呗,你再唱一首,我这回录下来,保证不外传。”
叶瑜拍开他的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那你同意吗?”
“嗯。”
叶瑜检索一遍会弹的歌曲列表,叫傅少翰坐回自己的位置。傅少翰坐回去,靠在椅背上找寻合适的角度录像。叶瑜等他准备就绪,抱着吉他向手机摄像头所在的方向勾唇一笑,好像盛夏清凉的风吹掠平静无波的皎洁湖面,一时间,惊动万事万物。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叶瑜的笑容,傅少翰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惊艳一把,他录完视频,打开跟陆骁傅少霆的三人小群点击上传。
说不外传就是不外传,传给堂哥和陆骁那也不叫外传。
傅少翰:[视频.A***VI]
傅少翰:@陆骁哥@魔鬼堂哥
傅少翰:在不在?
傅少翰:出来品一品我室友的绝美歌声
陆骁哥:叶瑜?
傅少翰:对
陆骁哥:唱得很好听
傅少翰: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嘛
傅少翰:我堂哥呢?
陆骁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向书房禁闭的门,没有把傅少霆正在接受心理治疗的事告知傅少翰。傅少翰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要被他知道傅少霆再次犯病,估摸下一分钟傅大佬的手机就会被傅菱打爆。
陆骁哥:你堂哥在开会
傅少翰:晚上九点开会?堂哥真是干啥啥都行,爱岗敬业第一名
陆骁哥:还有事吗
少翰:有,后天晚上叶瑜参加CL乐队主唱选拔的二面,你和堂哥时间充裕的话就过来看看,保管物超所值
陆骁哥:我能去
陆骁哥:你堂哥没空
【作者有话说:更新完毕!】
第17章
叶瑜背着吉他包朝灯火通明的外语广场走,左右是专门请假来为他打气助威的容珏和傅少翰。
外语广场里人声鼎沸,许多选手都在抓紧时间开嗓和练歌。容珏吐槽这里咋这么像大型选秀现场,张口问叶瑜会不会紧张。“没。”叶瑜性子安逸,从小到大基本和竞技类的比赛无缘,对比容珏和傅少翰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秉持的是重在参与的心态。
傅少翰在叶瑜的左手边坐下:“你别紧张,咱们输人不输阵。”
“说什么呢。”容珏隔着叶瑜去敲傅少翰的脑袋,他忿忿地翻个白眼,“你这不是笃定糖糖会落选吗?”
“我哪是这意思。”傅少翰讨饶地说道,“叶瑜你可别误会。”
“嗯。”
正主发话,容珏亦大度地原谅傅少翰的祸从口出。傅少翰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口气,一双眼珠提溜转几圈,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寻什么,他小声嘀咕道:“陆骁哥怎么还没来?”
那天他问叶瑜介不介意陆骁过来旁观,叶瑜的回答却是驴唇不对马嘴地反问他傅少霆会不会一道来。他说不会,叶瑜才说那就行。
傅少翰意识到他的室友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堂哥,倒没好意思追问叶瑜理由,他也晓得傅少霆那张犹如被别人欠百八十万的脸并不讨人喜欢。谁知叶瑜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大跌眼镜,叶瑜说的是傅先生太热情,他不太适应。
傅少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听到别人用热情形容傅少霆,他深深地怀疑自个是在做梦,但仔细想想,堂哥对待叶瑜的态度确实与众不同。
难道堂哥看上叶瑜啦?
不不不,堂哥比叶瑜大十一岁,这不是传说中的老牛吃嫩草嘛。
傅少翰拼命摇晃脑袋驱散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打开手机询问陆骁为什么还没来。正在接水的陆骁听见微信提示音,把玻璃杯放在饮水机的水槽上后掏出手机去看信息。
差点忘记这茬。
陆骁正想着怎么合理地回复傅少翰,身后传来玻璃杯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的声响,他回头一看,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无色的液体迅速地沿着地毯花样轻巧的纹路分流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