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半个月前,他彻底受不了了,直接搬了出去,当时还跟他的父母大吵了一架,把父母气了个不轻。
这半个月里,原主是鱼入大海,没了管束幸福无比,连电话都没给家里打一个,他父母能不气呢?
哪怕今天他抱着花回来,他母亲丁羽西女士也没给他一个好脸色,纯当没有他这个人。
“妈,”时景歌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还特意将花藏在了身后,“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丁羽西冷哼一声,他捧着花进来的,谁还能看不到?
时景歌也不在乎她的冷漠,自顾自地配乐,“铛铛铛——”
“看!鲜花!”
“挑花可真是个麻烦事,”时景歌感叹道,“我记得您最喜欢玫瑰,可偏偏我爸不肯让我送你玫瑰,只能挑别的花,这挑来挑去,就觉得不如玫瑰好,玫瑰多衬您啊,优雅大方,魅力四射,谁见了不喊一声女神?”
“但是我爸不让啊!”
“您瞧瞧他,几十年如一日地霸道,还爱吃醋,连儿子的醋都吃,简直太过分了!”
“可是他是我爸啊,我又不能违背他,这不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吗?”
“为了挑花,我手还被花刺给戳了,还流了血呢。”
时景歌坐在丁羽西身边,一只手举着花,一只手勾住她的胳膊,“您看,您看一眼啊,这可是被您儿子鲜血浇灌出来的花束啊,这意义就不一样!”
丁羽西被他缠得受不了,斜眼看他,“被花刺了一下,流上两滴血,还浇灌?”
“您这是嫌弃儿子流血流的少!”时景歌大为震惊,最后壮士割腕般说道,“行,谁让您是我妈呢?别说为了您流血,为了您丧命都是应该的!”
“呸呸呸!”丁羽西指着时景歌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话是随随便便能够说出口的吗?不气死我不罢休是不是?”
时景歌委屈了,“我都是发自内心的,您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把刀,势要把这束花浇灌的更艳丽!”
虽然这么说,但是时景歌没动。
丁羽西冷笑道:“怎么还不去?”
时景歌笑嘻嘻地将花放到丁羽西手里,丁羽西这一次没有拒绝。
“妈都收了我的花了,证明对这束花很满意,我干什么还伤害自己啊?”
“伤在我手上,痛在妈心里,那我岂不是太不孝了?”
时景歌摇头晃脑,“这亏本的买卖我不干。”
“少从那里油嘴滑舌!”丁羽西的冷脸彻底维持不住了,“今天不给我搬回来,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时景歌震惊脸,“难道我不从家里住,我就不是您的宝贝儿子了吗?”
“别从这里瞎扯,”丁羽西点了点他的额头,“也不想想我这都是为了谁!”
“我知道,”时景歌抱住丁羽西的胳膊,仰头对着她笑,“妈妈都是为了我,妈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了。”
“让妈妈伤心了,对不起。”
这丁羽西哪里还气得起来?
“你知道就好。”
连语气都不知道轻了多少倍。
时景歌笑弯了眼睛,“那我能不能不搬回来?”
“时景歌!”丁羽西咬牙切齿,“你诚心想要气死我吗?”
顿了顿,丁羽西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那位都没搬出去呢!”
那位,自然指的是时景歌的堂哥时景荣。
时景荣是老爷子选定的继承人,但是时景歌一家有些不甘心,都想把人扯下来,换时景歌上去。但是时景歌和时景荣的能力差距,还真的不算小。
老爷子年纪大了,喜欢家和万事兴,也能理解当父母的心思,不想搞的太直白,也不能真的不管,让家里不得安宁,就隔三差五挑挑时景歌的刺,也是有心想打磨一下时景歌的性子。
但是原主那性子的人,是能用这样的方法打磨的吗?
再加上原主又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个?
这才是原主闹着要搬出去的主要原因。
“妈,”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喃道,“爷爷又不喜欢我,我在他眼前晃什么呢?晃一个小时也没有那位一分钟有用,还嫌我烦。”
那一刹那,丁羽西都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觉。
……这真的是自己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儿子说出来的话吗?
但是不等她细想,时景歌脸上就挂上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老话说得对啊,远香近臭嘛。”
“您瞧我半个月不回来,您看我多亲近啊。”
“不比天天在您眼皮子底下让您头疼的强吗?”
“我以前在家,还嫌您唠叨我烦,这半个月在外边,可想死我了。”
“臭小子,”丁羽西一巴掌呼在时景歌脑袋上,突然发现时景歌眼角下面一片青黑,心底倏地一软。
罢了罢了,以前这小子在家,老爷子一天能挑他两三个毛病,连他们都经不住老爷子天天挑刺呢,更何况这臭小子?
想往外跑,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么想着想着,心底难免生出几分怨愤,老爷子偏心也偏的太过了些,都是孙子,凭什么见了那位就跟见了亲的一样,见了小歌就跟路边捡的一样?
“还不快去给我找个花瓶?”丁羽西瞪着时景歌,“就让我抱着这花不撒手了是吧?”
“这么大的人了做点事也不知道考虑周全?”
“得令!”时景歌站了起来,还装模作样地给丁羽西行了个礼,这才出去找花瓶。
丁羽西盯着他的背影,不自觉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都可以说服她了。
……连个头都比她高那么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声陡然传来,“这是在干什么呢?”
“二弟又给你买了花?又是什么节?”那人轻笑道,“你们俩的感情是真的好,二弟也是浪漫,什么都能想着,不像我家那位,木讷的很,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什么都记不住。”
这话说得,怎么那么让人心里不得劲呢?
丁羽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走到楼梯边了,她抬头望去,见是大嫂赵云雅,便挤出一个笑容,轻描淡写道:“不是他。”
“是我家那个混小子,”丁羽西轻描淡写地开口,但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出去了小半个月,也懂点事了,知道回来的时候还给当妈的带束花。”
“好看吧?”丁羽西笑道,“这臭小子亲手挑的呢。”
赵云雅唇角一僵,语气淡淡,“好看。”
“不过我记得你最喜欢的花不是玫瑰呢吗?”赵云雅故作惊讶地说道。
丁羽西笑了起来,表情难掩甜蜜,嗔怪道:“还不是臭小子他爸搞的鬼?不许那小子送玫瑰呢,说是只有他这个当丈夫的才可以给我送玫瑰,连孩子的醋都吃,什么东西。”
赵云雅被噎了个结结实实,只皮笑肉不笑道:“还是你们一家三口会玩。”
“那是比不得大嫂一家兢兢业业啊。”丁羽西笑容也淡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时景歌的声音陡然传了过来,“妈,您看这个花瓶怎么样。”
见到赵云雅,时景歌的笑容收了收,平和道:“大伯母。”
赵云雅对他点了点头,“小歌晚上留下来吗?我去跟厨房说说,多做两道你喜欢的菜。”
丁羽西的表情陡然一变,赵云雅这是在跟她摆女主人的谱?
“那就麻烦大伯母跑这一趟了,”时景歌淡笑道。
“不用。”赵云雅摆了摆手,施施然地看了丁羽西一样,下楼去了。
丁羽西瞪时景歌,“你拉我干什么?”
时景歌眨了眨眼睛,“大伯母愿意跑这一趟就让她去跑呗,你这么想,你还支使了她一趟呢。”
“咱赚了。”
“赚个锤子。”丁羽西瞪了时景歌一眼,将手里的花插在时景歌手里的花瓶里,也懒得计较这些小事了。
时景歌看着低头摆弄花束的丁羽西,突然道:“妈,要不您和我爸也住我那去吧。”
丁羽西惊愕地看了他一眼,“那怎么行?”
他们家全搬出去了,不是将一切都拱手让给大房了?
可是老爷子心中早有决断,又如何能改变呢?
但是这一点,现在的时景歌还不好说出来,也没必要让丁羽西还算不错的心思上添一层阴霾。
于是时景歌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变着花样逗丁羽西开心。
那一天的晚饭,也是全员到齐,还算平静。
时景荣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时老爷子也差不多,又一向讲规矩,食不言寝不语的,饭桌上也没人触他眉头。
吃完饭,时老爷子跟大家说了会儿话,可能是时景歌大半个月没回来了,时老爷子破天荒地没有挑他刺,只是关心了几句衣食住行罢了。
末了,时老爷子问道:“要是住不习惯,就回家来。”
“要是衣食不习惯,就从家里带几个人走。”
“那我可不客气了,”时景歌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还真想带俩人走。”
时老爷子一开始只不过是场面话,但是话都放出去了,小辈都开口了,他还能拒绝吗?
只是表情多少变得淡了些,只道:“好啊,想带谁?”
丁羽西连忙给时景歌使眼色,示意他闭嘴,但是时景歌就跟没看到一样,笑嘻嘻道:“我想带花园的李姨走。”
“李姨把花园打造的那个漂亮啊。”
“我那边也有个小花园,我想种个玫瑰林,我爸不让我送给我妈玫瑰,我送玫瑰林总行了吧?”
时家老二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成天就知道哄你妈,我呢?”
丁羽西暗地里掐了他一把,她儿子哄她怎么了?
时家老二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儿子一回来就成了老婆的小宝贝,他这个糟糠老公都没人要了!
花园的人,时老爷子还能不给吗?
老爷子笑道:“你去问问你李姨,她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我李姨那么疼我,如果她不愿意,那就证明她更疼我妈,”时景歌笑嘻嘻道,又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时景荣,不动声色道,“荣哥,你觉得呢?”
突然被叫道的时景荣微微蹙眉,他压根没听时景歌说什么,只慢吞吞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赵云雅见此,心中警铃大作,这时景歌今天搞这一出,不会是想给他儿子下套呢吧?
“荣哥你真没意思,”时景歌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是兄弟就一起做啊,你不给大伯母也弄个花林?”
赵云雅连忙笑道:“我不喜欢那东西。”
“骗人,”时景歌反驳道,“您不是最喜欢蔷薇吗?”
赵云雅眼眸一冷,皮笑肉不笑道:“现在不喜欢了。”
“哦,”时景歌耸了耸肩,又看向时老爷子,“那我去找李姨了?”
时老爷子面容淡淡,“去吧。”
他知道时景歌搞这一出是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说明老大家的不够孝顺吗?
但是掌管公司,跟孝不孝顺又有什么关系呢?
出门在外小半个月,还是只学了这些不中用的。
时老爷子心底难掩失望,他慢慢站起来,口称累了,上去休息。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道:“男人啊,还是以事业为主,人你也带走了,就专心搞事业吧。”这句话就像平地一颗惊雷一样,砸得房间里的人一阵阵眩晕。
翻译一下,时老爷子的这句话就是,人你都带走了,那就专心在外面搞事业吧,没事就别回来了。
这什么意思啊?
这是直白地驱逐了啊!
丁羽西两口子当场就变了脸色,丁羽西张口就想说话,被时家老二拉了一把。
时家老二站了出来,笑着打圆场道:“那可不?只是小歌到底还年轻,商场上的事情尔虞我诈的,这孩子少不得拿不准的时候,还是得回来请教您老人家啊。”
时老爷子不置可否,没有答应也没拒绝,赵云雅笑道:“小歌能力强,主意正,又年轻,连老爷子都看好他,定可以做出一番事业。”
“比不得小荣啊,”丁羽西皮笑肉不笑道,“小荣年纪轻轻就掌控时氏,跟他一比,我们小歌还稚嫩的很,需要教导。”
就在这个时候,时老爷子变了脸色,冷冷道:“够了!”
顿了顿,时老爷子云淡风轻地问道:“小歌,你是当事人,你说呢?”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时景歌身上,包括一直神游太空的时景荣。
时景荣觉得有些奇怪,他这个堂弟虽然时不时地搞出点让人不快的事情,但都是私底下暗戳戳地搞,这怎么突然有胆子搞到老爷子面前了?
时景歌不会以为老爷子听不出来他那些小心思吧?
但是时景荣又觉得有些微妙。
其实刚刚时景歌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已经把锅扣到他头上了,但是偏偏后面还要加上句“你喜欢蔷薇”,这不依不饶的劲,最是老爷子讨厌的了。
时景歌真的不知道吗?
难道时景歌是故意的?
想到这,时景荣又觉得有些好笑。
时景歌能故意什么呢?故意告诉他,他的母亲喜欢蔷薇?让他送母亲蔷薇花缓解母子关系?
这个想法让时景荣身上冒出一批又一批的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