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丹致立刻就想明白了这种红砖与水泥的组合的好处。
建造快,足够结实,除了适合建造房屋,用来制作战壕,同样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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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谢丹致欲言又止,叶瑾声不由得笑了起来,“大兄可是想问,这种水泥与红砖的做法?”
谢丹致不好意思地道,“瑾声不必……”
“没关系。”叶瑾声笑眯眯地道,“都可以卖。”
谢丹致哑然,“瑾声,你这……”
叶瑾声无所谓地道,“又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秘方,就当做造纸术的添头好了。”
谢丹致:……
他忍不住看向了谢青珣,以眼神示意,“这孩子以前也这样大方吗?”
谢青珣回以微笑,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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楮宅重建之后,参照的是叶瑾声前一农村屋宇的样子,更确切地说,和以前的那种平房小学差不多。
玻璃窗开得很大,但如今初春,温度还有些寒冷,窗户都是紧紧关着的。
但是透过玻璃窗,谢丹致却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
他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地看了过去,很快就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同。
每一个房间里的人,做的都是同样的活计,像是把一整道工序拆分成了许多的小工序,一人负责一个。
但是,在时人的观念里,其实更加习惯一个人包揽全部工序,一个人从头做到尾。
不过,很快,谢丹致就发现了这种分工的好处。
即便有匠人经不住诱惑泄密,那么也不会对整个生产过程产生太大的影响。
而更加重要的还是,这样分工合作,极大地提高了效率。
难怪市面上的七松纸虽然同样是供不应求,但是却没有像是楚氏纸一般,有钱都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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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叶瑾声前来,黎琼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匆匆赶来。
“郎君!”黎琼没有问叶瑾声为什么突然到访,恭敬地行了一礼后,立刻问道,“若郎君有事,还请尽管吩咐。”
叶瑾声笑着对谢丹致道,“大兄,这位便是楮宅内的管事,黎琼。”
“原是黎管事。”谢丹致微微拱手,“久仰。”
“不敢。”黎管事的腰顿时弯得更低了,虽然不知道自家郎君的这位大兄是怎么回事,但是黎琼很清楚,对待这个人,自己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大兄若是有什么问题,尽可以询问黎管事。”叶瑾声道。
黎琼立刻道,“蒙郎君信任,仆愧不敢当。”
谢丹致轻笑着道,“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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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谢丹致参观完了楮宅之后,最让谢丹致感慨的是,“可供造纸的材料,居然这么多?”
叶瑾声点头,“是呀。”
“不过,为了保证七松纸的质量,现在用的都是楮树皮,但其实,麻、稻秸等等,都能用来造纸。”
“用麻制作出来的纸张与楮皮纸不相上下,但是稻秸制作的纸就比较差了,我称之为草纸。”
“麻?”谢丹致询问道,“可是制作麻衣的那种麻?”
“对,其他的一些麻也可以。”叶瑾声点头,“其实我原本是想让人去收购麻的,但是又担心收购的太多,导致部分农人转而种植麻,不种粮食,所以,我准备等纸张的价格降到较为稳定的区间之后,再进行收购。”
到时候,等纸张的价格降下来之后,作为原料的麻,收购价格肯定不会太高。农人也不是傻的,既然种植麻的利润不太高,自然不会扩大种植范围,最多是当做家中的一种进项。
“而且,一些破旧的麻布啊,渔网啊,其实都可以用,若是收购价格更低的话,没必要直接收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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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叶瑾声侃侃而谈的时候,谢丹致看向他的目光愈发凝重。
一些在后十分常见的道理,落到重农抑商的古代,就变得不是那么普及了。
而叶瑾声在收购麻料上的谨慎与多思,让谢丹致对他的评价再次拔高。
“瑾声看得通透。”良久后,谢丹致叹息道。
若非如此,为何上位者一直压制商贾,甚至将其列为最末?
这只是原因之一,但是能够看到这一点的,又有多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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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楮宅给谢丹致的惊喜还不止于此,看到黎琼摆弄的算盘与新式账簿之后,谢丹致蓦得道,“这算盘,也是瑾声发明的?”
“额……也不算。”叶瑾声道,“也是从别人那儿学来的。”
谢丹致想了想后,问道,“不知此物可售卖?”
“扶阳县的木匠就在卖。”叶瑾声道,“大兄若是喜欢,我便让人去买一套送来。”
谢丹致笑了笑,“我有一好友,唤作桑成阳,他最喜算数,若是得到了这算盘,大概会如获至宝。”
叶瑾声也有些纳闷,“我以为早就传过去了。”
至少在扶阳县,基本上每个账房先生都是人手一个算盘。
但想一想如今的交通情况,新东西传播的慢,似乎也比较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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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观完楮宅之后,众人又在五味斋内吃过午饭后,再次返回了叶宅。
对于谢丹致,叶瑾声没有丝毫的吝啬,不过,以他的本事,讲价是讲不过谢丹致的。
等最后的价格定下来之后,叶瑾声只觉得有些恍惚,他就没见过最后越讲越高的。
原本,叶瑾声与谢青珣定下的价格是一千两到一千五百两之间。
叶瑾声还担心那些族会不会觉得太贵了,但谢青珣却觉得这个价格太低廉。
“怕是还抵不过楚氏一季的利润。”
对于叶瑾声的担心,谢青珣淡淡道,“瑾声,族的底蕴,非你所能想象。”
或许有些族逐渐落魄,但是那些大族,拿出一千五百两来,绝对不难。
听了谢青珣的话之后,叶瑾声不由得咋舌,“确实底蕴深厚。”
谢青珣定下的价位,基本上都卡在了各个族绝对有些肉疼,但是还能接受的那条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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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谢丹致最后给出的价格,更是直接达到了两千两。
叶瑾声不由得偷偷问谢青珣,“真的不会拖垮吗?”
谢青珣无奈地摸了摸叶瑾声的脑袋,“自然不会。”
谢氏自谢青珣的父亲上位之后,虽然名声有所降低,但是谢氏本身所掌握的各项田产、庄子、店铺,林林总总加起来,绝对是叶瑾声此时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更何况。”谢青珣揉了揉叶瑾声的耳朵,“像是玻璃之类的制法,你都直接半卖半送了,严格来讲,是你亏了。”
“不过,我看大兄对我的印象好像还不错。”叶瑾声眨巴眨巴眼睛,“所以,我觉得好像也不怎么亏。”
谢青珣手一顿,片刻后,他叹息着道,“瑾声,你不必如此。”
“其实也还好。”叶瑾声道,“我把你拐跑了,总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嘛。”
谢青珣沉默片刻,“不是拐。”
“啊?”叶瑾声疑惑。
谢青珣垂眸,吻了吻叶瑾声的耳朵,“我是自愿跟着你跑的。”
叶瑾声的耳朵立刻染上了薄薄的红晕,片刻后,更是连脖子都一起红了起来。
“你……”叶瑾声讷讷道,“我……”
支支吾吾了许久之后,叶瑾声只憋出来了一句话,“那……那这算聘礼?”
聘礼?
谢青珣喉间溢出一抹浅笑,一点一点地舔着叶瑾声的耳朵,“不应该是嫁妆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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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正温存的时候,忽然有仆从来报,有人前来拜访。
叶瑾声:……又是谁?
“回郎君,来的人是孟小郎君,另一位自言姓孟。”
姓孟?
叶瑾声恍然想起,对啊,他之前还想和孟怀做生意的来着,只是玻璃的事情不是以I将那个谈妥了吗?
这次又来……
想起赶过来的谢丹致,叶瑾声眸子微微眯起,“难道说,是之前送去孟氏的那封信,总算是被他们被翻出来了?”
“应该是。”谢青珣为叶瑾声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吧,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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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内。
孟言朝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椅子上,而他的身侧,是他的表哥,孟宜。
孟宜早在来叶宅之前,就拉着孟言朝,仔细打听了来叶宅里应该注意些什么。
所以,虽然是第一次来叶宅,但是孟宜仍旧神色淡定地饮着茶。
无论如何,不能失礼。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孟宜将茶杯放下,起身迎了过去。
看到来人之后,孟宜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那两个人之中,稍微矮一些的那个人身上。
看着还是少年人的模样,但是身形已经抽长,眉目间带上了几分坚毅的感觉。
“在下孟宜。”孟宜抬手行礼,恭维道,“早就听闻叶郎君年少英才,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听了孟宜的名字之后,叶瑾声却险些没能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主要是这名字的谐音……真的很容易让人往其他的地方想啊。
孟宜,梦遗?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叶瑾声脸颊抽动了几下,宜,多好的一个字儿啊,人家长辈给他起名字的时候,肯定是寄托了美好寓意的!
然而,虽然叶瑾声尽量控制了,但是他的表情管理没到家,面上到底还是露出来了几分古怪。
孟宜只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宜有哪里不对?”
叶瑾声连忙摇头,“不是,是我的问题,我就是……”
那一瞬间,叶瑾声的大脑飞速转动,迅速拉出来一个理由,“刚才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柜子,太疼了。”
孟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关切的表情,“可请了大夫?”
“这倒不用。”叶瑾声尴尬地笑了笑,“很快就好,让孟郎君见笑了。”
孟宜立刻道,“我与叶郎君一见如故,叶郎君可唤我的字,所安。”
这……
这么快就开始称兄道弟的吗?
叶瑾声没能反应过来,然而,这却被孟宜当成了默认,“那宜便托大,唤叶郎君一句瑾声罢。”
几句话就将彼此的关系拉近,然而叶瑾声却在心里疯狂地喊道,我真的和你不熟啊啊啊啊!
对于孟宜的热情和套近乎,孟言朝默默地转过了脸去。
待他们终于寒暄过后,孟言朝才走上前,“叶郎君。”
见到孟言朝,叶瑾声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真挚了几分,“阿朝,许久不见了,你身体如何了?”
“劳叶郎君挂心。”孟言朝礼貌地道,“最近喝了药,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叶瑾声笑眯眯地道,“真的吗?”
“真的。”孟言朝眉头一皱,忽然感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瞬,叶瑾声便开口了,“那不如让阿满为你把一把脉,如何?”
孟言朝:……
想起那个小丫头,孟言朝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叶郎君说笑了。”
见孟言朝绷着一张脸,叶瑾声忍住了去捏他脸颊的冲动,看向了孟宜。
“所安这次过来,可是有事?”
在来之前,孟宜就听孟言朝说过,叶瑾声说话的时候,总是直来直去,因此,不以为忤,笑着道,“孟氏接到了叶郎君的一份书信,特意派我前来,与叶郎君商谈此事。”
听到书信,叶瑾声眸子里划过了一抹了然。
果然。
只是,算算时间,孟氏祖地要近得多,然而却是谢丹致最先赶来,想来,应当是自己之前和孟怀定下的玻璃生意,惊动了孟氏,这才注意到自己送去的那封信。
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吧。
思及此,叶瑾声笑着道,“不知孟伯父可安好”
他说的孟伯父,指的自然是孟怀。
孟宜道,“叔父事务繁忙,脱不开身,让小侄代为问候。”
几人又闲话了几句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不知瑾声在信中所写,可是为真?”孟宜试探地问道。
叶瑾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真的,我又为何要写那一封信?”
“这倒也是。”孟宜自嘲一笑,“只是瑾声信中所言,无异于授人以渔,宜仍旧有些不敢置信罢了。”
叶瑾声笑了笑,却并不说话。
那些送出去的信,基本上都是同一个模板,只是根据家的不同,开出来的价格不一样就是了。
对于孟氏,叶瑾声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当时开出来的价格是多少。
余光瞥见谢青珣,见他比划了一个一和二,叶瑾声恍然,原来是一千二百两!
“所安可是对价格有疑问?”叶瑾声诚恳地道,“只是,所安应当也知晓,造纸秘术有多珍贵,诸平楚氏之前对于造纸秘术一直宝贝得紧,要不是担心七松纸名声大了之后,引来诸平楚氏的疯狂报复,我也不会去信孟氏,哎……”
听到叶瑾声如此说,几乎与孟宜与父亲还有叔父推测的差不多,孟宜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他试探着道,“只是不知,瑾声这信,是只给了孟氏,还是别的族都有?”
叶瑾声眨了眨眼睛,“当然也送了其他人,只是,有回了音讯的,只有两家。”
孟宜心里一紧,两家?
所以,叶瑾声的意思是,除了孟氏之外,还有另一个族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