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过是出嫁前家中受宠、爹爹、兄弟姊妹们爱护,出嫁后得夫家看重、敬爱,所以性子十足的不好了些。”
“偶尔还会摆一摆县主的谱。”
“我家女儿聪明伶俐,不但我娘家父亲、兄弟姐妹,也颇得家翁家婆与夫君的喜爱。”
“至于在外行商,我爹说我的天赋、本领,比之某些男子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不能浪费老天给我的铁饭碗。”
言悠悠可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乡野小子指着鼻子骂,只能哭鼻子的小姑娘,如今的她一身气势,摄人很。
否则又怎么能叫一干掌柜、小二心服口服?
而且她也更知道这些女人的痛脚,字字句句都直戳她们的心窝子。
他们家就没有催着媳妇生子的“传统”,不但要顾及媳妇的身子、心情,还鼓励夫妻俩婚后过一段二人世界。
即便是给女儿找夫家,也是找这样的人家。哪怕这样的人家少之又少,可他们的娘家就是有底气。
外头那些人嘴里说着他们家这样的,根本就是异类,可相比于那种为了生子不择手段的人家,哪个女人骨子里不想嫁入他们这样的人家?
也就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某些人觉得,他们家的存在,让女人的心都野了。
——从跟时景泓开诚布公谈过以后,言悠悠就对自己以后要面对的“千夫所指”有了心理准备,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惊惶。
反倒是哪怕能取得一丝进展与成果,她心底都高兴异常。
直戳两位夫人心窝子的话说完,不等气的直呼哧带喘的她们再说什么,言悠悠招来身边的仆妇与婢女,语气冷寒道:“送这二位夫人出去。”
“咱们家的铺子庙小,容不下两尊大佛,还请两位夫人日后另择他处。”
这个时候可还没什么店大欺客的说法。
且对方即便是官宦世家的夫人,言悠悠也是不惧。毕竟她家又不是没有在朝为官的。
甚至就算是不靠家中,她自己见见皇上,可也不是难事。
他们家从来不惹事,却也从来不怕事。
她强硬的态度让两位夫人气的险些厥过去,都是要脸面的人,这被人直接从店中赶出去,即便是她们尽力装作若无其事,可日后用不上这些新奇的东西,只怕就再难融入夫人圈子里了。
当然,当下她们虽是后悔自己一时口快,可更多的却还是怨怼言悠悠不讲情面。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好吗?非得撕破脸皮?
言悠悠接过婢女递来的一杯清茶,满饮一杯这才压下点火气:“真是什么人都是,我嫂子那龙凤胎如今都快四岁了吧,竟还有这般说嘴的。”
“都说了那都是有计划、有准备的。这些人还真的是不管真相,只管自己臆想。”
婢女连忙劝言悠悠莫要与她们计较。
“其实,她们越是这样说,反倒越是说明她们艳羡大夫人和县主呢。”
“若不是得不到,她们何必说这酸话?她们年岁都不小了,可上头还有着婆婆立规矩、甚至磋磨。哪个不是刚进门子,就被‘耳提面命’着生子、生子。”
这遇上个与她们不一样的,过的格外顺意的,她们如何能不妒忌。
“啧,叫你这般一说,我不但不气了,还同情她们。不过她们过不上顺意的意思,还不都是她们自己作的,锦衣华服的倒还叫她们更加心生不满起来。”
——纵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总盯着人家、恨不得人家过的比自己更加不如意,算怎么回事?
言悠悠这边顺心如意了起来,那边言家的小厮却是险些要把鞋子都跑掉。却顾不上这连摔带爬的,只想着赶紧把出门在外的一干爷们与姑奶奶们找回去。
老爷他,不行了啊。
说不行就躺在床上,脸都白的没色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言悠悠:完美继承我爹的优良传统。
——
小厮:不行了不行了,老爷我快断气了。不是,是老爷快断气了。不是,是老爷你等我回来再断气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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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过了这几年时间,言家的孩子都大了,即便是最小的言玥、言宸都已经能够跟着亲朋、伙伴,在盛京周边的庄子来去。
有护卫和小厮婢女们跟着,两个孩子也行事有度,都已经能叫大人们放心他们在外过夜好些天了。
也因为孩子们都大了,有了自己向往的生活,所以也就更加难得聚在一起。
他们难得聚在盛京的这些日子里,每日还会在外玩耍、应酬。
当听到仓皇的小厮说老爷不行了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是不可置信,随即都想打一顿这乱传话的小厮——要知道在他们言家工作只要认真负责,那是再舒适不过,从不用担心主家的无故责难、迁怒。
可细看小厮的神色,他们不由都是心头一跳,难不成是真的?
先是不可置信,再是猝不及防。
毕竟,任谁见过前一日言夙的模样,都不可能相信他真的就要死了。
言夙无病无灾,武艺高强到无可匹敌,又有谁能伤的了他?
难不成,是被人下毒了?被亲信之人背叛,舍命刺杀了?
即便心头能想到无数的反驳理由,他们的心还是发慌的。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事情,谁敢假传这样的消息?
在外的言家崽子都是匆忙回家,甚至顾不上城中不得策马的规矩。言家的姑奶奶们也是顾不上坐马车乘轿子,推开马夫、婢女等此刻看着格外碍眼的人,翻身就上了马匹。
她们的骑术或许不足以上战场对敌,但也并非是一点不会,在这城中策马,只要所骑不是疯马,那不论速度还是安全都有所保障。
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中,也顾不上等等其他兄弟姐们,直闯言夙的院子。
——他们家在旁人眼中,很多不合规矩的地方。可对言夙是真心的敬重,从不曾这么莽撞。
可见言夙的“死亡消息”听在他们的耳中是怎样的晴天霹雳。
等言悠悠、言思先后脚到言夙的院子时,正看到走在前头的言牧夫妇、言岚、言想想和言巍。
~
关于自己“寿终正寝”的事情,言夙打算了良久。
甚至还“观察”过旁人过世的年岁等问题,当然,这种事情只能自己观察,却是不能去询问当事人的。
——他虽是厉害,无人能敌。但是不怕打和上赶着做找打的事儿,这就是两回事儿了。
所以他虽然费解,甚至思索的头疼,却也不能问人家:嘿,先等会儿,别急着死,传授我几招先。
那不但是找打,且太没人性了。
——纵使言夙认为自己不是人,本就不会有人性。可现下他有人形,还当了好些年的,至少该懂的“人情世故”他得懂点。
人家跟他无冤无仇的,他怎么能在人都要过世的时候,还这样送他一脚?当然,跟他有仇怨的,他虽是不在乎他被气的七窍生烟,可却并不想送人最后一程呢。
死生不复相见不好吗?干嘛非得去恶心自己,看人家的死相?他就更不想跟人家“学习”怎么死了。
所以这“死”,言夙是自己摸索出的结果。
察觉小崽子们的脚步时,言夙立马重新躺倒,脸色、唇色倒是瞬间苍白,这些控制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惜,他的眼神还是明亮的,全然没有将死之人的浑浊、迷离、麻木、涣散等状况。
在崽子们匆匆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勉力”支撑起自己身体,似是想要跟他们最后再亲近一些。
然而言夙惯来是个行事果断的人,这“勉力”也实在是难以把握,毕竟他浑身都是力量。
抬起一半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反应过来的言夙只能松了力气,叫自己“无力”的摔在床板上,咚的一声,险些震的人耳鼓发疼。
一众崽子哪里见过他们爹这么“柔弱”的时候,顿时哪里还能听的到床板的不堪重负咯吱响,全冲到他爹的床头,一个个急的眼睛发红。
——姑娘们倒是不会甚高深武功,但言家的男人们武功虽有参差,却都是不差的。此刻却一个个耳聋眼瞎一般,只有些慌乱的凑在床前。
“爹,你怎么了?伤在哪里了?”言岚跨步抢在所有人之前,坐到床边,就要掀开他爹的被子。
言夙一把揪紧被子,力气大的让言岚一时根本掀不动——言夙也是第一次死没什么经验,下意识的反应。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死之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但这会儿松手,却又过于凸显这件事情。想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了。
“没有伤,你别急。”言夙放轻放缓声音,安慰起一个个强自镇定的孩子。
在外不管多优秀,多冷静,此刻在言夙的面前,他们却一个个像是没有长大似的。
三十多岁的男人红着眼睛,或许在别人眼中可能滑稽可能懦弱,但在言夙这个当爹的眼中,都只有心疼,以及有些心虚。
毕竟,要不是他得死了,崽子们也不会这样伤心、慌乱。
可是他也没办法,他倒是能陪崽子们一辈子,甚至子子孙孙一辈子。
但别看现在的人类都在求着满天神佛想要长命百岁,可真要有永生不死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得到的却未必是好结果。
言夙倒是不怕人家说他妖怪、或是要烧死他,可崽子们呢?
他还听过一些人背地议论呢,说他是个“老不死的”——就是那种以后世子孙的性命为代价活着的老妖怪。
这固然是无稽之谈,他甚至能教训那些传播闲言碎语的人。
可是孩子们却承担不了这种来自世界,来自时代的愚昧的攻击。
“人固有一死,爹也只是时间到了。”言夙努力说的“有气无力”,让崽子们相信,他是寿终正寝,他这是喜丧,不必太过伤怀。
可在座的哪个崽子心里想的不是他能长命百岁?不是别人家那种美好的祝愿,而是从心底觉得,就他们爹这本事,这保养手段,这走出去说是他们弟弟都有人信的面相,哪怕不活百岁,也得九十九吧?
可如今他们爹尚不足花甲之年。
这就要离他们而去?
言夙:“……”
其实,就现在这生活水平而言,五十多的年纪不算小了,真的。
主要是他现在这年岁这模样,说是保养得宜已经算是最大限度了,再勉强下去,言夙没回出去怕是都得“易容”。
他这方面还真的没什么天赋。
而且实在太麻烦了不说,也容易露马脚啊。
言夙对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注意“易容”的种种细节,做成年岁层层递进的样子,他自己都没什么自信心的。
而且,早晚有这么一遭,不如趁着崽子们年富力强、年轻力壮?
咳,反正言夙说服了自己。
崽子们都有了自己的人生,都过的很好,已经不再是当初路都走不稳,需要他搀扶的奶娃娃了。
所以,他该放手了。
“你们如今过的好,互相照应扶持,爹十分的放心。”言夙道。
“只言玥、言宸两个弟妹年岁稍小些,你们记得多照顾几分。”言夙拉着言岚的手,让他不要再拽自己的被子,意图看看自己是否真没有任何伤。
他真没有,他还好健壮的。
“爹。”几个崽子千言万语凝成一句呼唤。很想无赖的说,他们即便是能处理好许许多多的事情,却不意味着他们就能没有爹。
甚至想说他们还有孩子想要他们爹给照顾。
可是一句句的话,堵在喉头,说不出咽不下。
“都不是小崽子了,我就不哄你们了。”言夙笑笑,看着仨年岁大些的闺女,“言玥、言宸那边,你们仨先哄哄,再叫他们知道这事儿可行?”
“不然可得吵的我头疼。”
看着言夙“云淡风轻”的样子,几个崽子也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叫他们爹惦念着不是?
被托付“重任”的仨姐妹,眼睛红的似要泛血,却依旧不落一点眼泪,沉重又郑重的点头应下。
言夙微微敛目,他看着孩子们这样,心里也是不舒服。
只能长痛不如短痛,早点交代完了事情咽气吧。
“那我就继续交代一下后事儿。”言夙语调加快,“你们师父那边我就不等他了,你们给去个信儿,也不必叫他日夜兼程来送。”
——他就怕那家伙不死心,扒拉他。
“皇上那也还没送信吧?我也不等了,咱们一家子这也挺好的。”
“至于我的那点遗产,咱们家崽子都有出息,哪怕是去混江湖的小崽子,手里头也不差钱。”言夙扫了一眼这些年不着家最多的言巍。
言巍又是不好意思的笑,又是心头发堵、发涩。他爹但凡要他的钱,他可全给啊,只要他爹能活着。
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年岁是比哥哥姐姐们小,可也不至于天真到这种地步。
就连他们家最小的弟弟妹妹,也没这么“天真无邪”的。
越是不能天真,心头就越是难过了。言巍垂了眼眸,他想看看他爹,却又怕看到他爹此刻面无血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