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想告诉爷爷,香皂从来就没洗掉过这些味道,而且他一点儿也不怕,爷爷身上有很温暖的味道。
“乖乖,看!爷爷给你们买了,草莓味的牙膏!”
席朝雾看着爷爷一只手举着粉嘟嘟的牙膏、一只手举着小兔子牙刷,特别像昨天动物世界里,那只获得胜利的大猩猩。他刚想笑出声,又像是想到什么,倏地抿起嘴唇憋住。
“怎么了?不喜欢?”老王爷也蹲下.身子,掏出条小猴子毛巾,泡进地上的脸盆里,“那爷爷给乖乖洗完脸,就带乖乖去买新的?”
席朝雾一脸纠结地任由老王爷搓脸,好在爷爷帮洗脸比大哥温柔很多,至少不会把他的脸当桌子。
“好啦!爷爷带你去小李爷爷的杂货铺,随你买好不好?”老王爷牵起席朝雾软绵绵的爪子走,却没拽动,“怎么了?摇头干什么?是不喜欢爷爷牵手吗?”
话音刚落,席朝雾的小手就立刻就握紧了。老王爷的手很大,很粗糙,是那种仅仅靠触感就能知道,那上面有很多很多的伤疤。
“爷爷,”席朝雾低下头,缓慢蠕动着嘴唇,“我米有、刷牙哦。喜欢草莓牙膏的!不随便买,省钱。”
后来,很多很多年以后,哪怕个子已经超过老王爷许多了,大席朝雾还是能在,每天早晨恰逢同一种味道的牙膏。
等席朝雾刷完牙回到屋里,老王爷已经带着撒娇懒床的六安去嗯嗯了。他兀自一个人在店里转悠,二楼的客厅里挂着一张全家福。
上面的男人他认识,是黑头发的爷爷,其他两个他猜想是爷爷的妻子和小孩。
席朝雾早早就明白生死,他敛起表情,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气质,对着照片深深鞠了一躬。
大哥说,他们四个的全家福还在洗,大概等大哥回来,也可以和这张挂在一起,大家都不会孤单!
“哥哥!”席六安刚被老王爷放下来,就蹬直了小腿冲过来,“哥哥~小安肚子痛痛哦!可能不能陪哥哥去坐.牢了呢!”
班里的小虎子是个话痨,他将上学比喻成坐.牢。但席朝雾觉得不贴切,他觉得上学是走进了动物世界,他的同学有时候是猴子、有时候又是鹌鹑.......
总之,不是闹腾个不停,就是扑棱翅膀乱哭乱咬。
“那你是那里痛痛?”席朝雾揪掉六安松散的小辫子,随手拢出个马尾,“不是嗯嗯了么?是不是没有嗯嗯好?”
“不系的,”席六安说着精神十足地跳到地上,现场表演了一次原地晕倒吐血(口水),“是小安、额、中毒已深,怕是不能再、再陪相公......”
“......”席朝雾面无表情的脸,开始出现一丝龟裂,盯着席六安的视线,像是在反复确定什么。最终,他只是学着往常安然那样,轻轻摇了下脑袋,跨过席六安兀自下楼。
“爷爷,以后还是不要让小安看电视了吧!她……”席朝雾身为哥哥有点难以启齿,于是很委婉的表达道,“她可能需要多吃核桃。”
第21章
20、
顾以培听了话,愣怔了一瞬,但仅仅只有一瞬间。然后安然就看着对方,滑开自己的水果手机点了几下,很好脾气地递过来:“师傅,您输一下卡号吧!我多转您点,凑个整!”
“......代表太上老君,感谢您!”安然接过手机,手指飞快。当然,他没有输自己的卡号,输的是单位的海外号。李峰那边的鱼龙混杂,顾以培要是日后反应过来,就算顺着卡号找人,那也只能找出个民间信.贷的皮包公司。
“我能留一下您的手机号么?”
顾以培抿嘴一笑,像一只清纯的小白兔!安然在心里吹口哨,到嘴的拒绝愣是没说出口,转而说道:“......我们那儿没有信号,要不留个邮箱?”
安然留的是前世的邮箱,刚来这边的时候试过,是可以用的。
两人分别,安然没立刻会宾馆,兀自一人在B市中心逛了半天。他怀揣着巨款,看见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买上一点。最后,竟收不住手,只得认命地背着一粗麻旅行袋的杂物赶火车。
回来依旧订的是绿皮火车硬座,安然趴在蛇皮旅行袋上睡了一宿,从脊柱麻.痹到四肢,出站时就宛如一只拖着储备粮的无脑丧尸。
“肖、安、然!”
安然僵硬地扭过头去,来人居然是前段时间干过仗的黄浩南。他正寻思着对方是报仇来的,还是恰巧路过,就瞅见黄浩南溜着某马钥匙圈,嘚嘚瑟瑟朝他走来。
黄浩南:“安子,听说你去了趟外地?”
“啊,旅个游。”安然将旅行包放到地上,有些防备地退后两步,“黄哥也出门?”
黄浩南这个人,好像是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社交距离。他紧跟着安然的脚步黏过去,木着脸说道:“不是,我是特意来接你的!走,上车去?”
安然一时间搞不清楚对方是几个意思,又不想显得太怂,退了好几步,兀自将旅行包一甩,道:“那就谢谢黄——哎吆,对不起,没瞧见不是。”
黄浩南咬牙硬抗,丝毫不在乎额头上逐渐鼓起的大包:“......没事,我不疼!小事!”
安然:“……”
接下来的路程中,安然深觉:黄浩南可能真的吃错了药!
他刚坐进黄浩南的车里,对方还挺正常。结果没一会儿,就开始吹嘘了一路,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有钱有面子。
临了要下车时,黄浩南甚至十分刻意地抖开,那本来就大敞四开的衣领,斜眼歪嘴对他笑道:“有些热哈!”
安然和他脖子上那根,大拇指粗细的黄金链子,撞了个正着,立刻会意过来,干干一笑道:“是挺热,黄哥您的链子真富贵!”
“......”
安然瞧着黄浩南没接话,表情还十分怪异,于是打算起身告辞:“那,黄哥我就先走啦?”
“等一下,”黄浩南叫住了他,手抖了两下才将手机掏了出来,“安然,那个、我能留个你的联系方式么?”
“......”安然觉得自己现在,不是眼瞎就是耳背!一米八多的彪形大汉突然娇羞起来,是怎么回事?
“那个,黄哥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呢!”
说完,安然“咚”的一声关上车门,拎着袋子跑得飞快。
世界真小,小到他两天之内,见到两个出柜真gay。
安然对于gay的问题上,一直保持着尊重,但自己不搞。他年少轻狂时,也会为了岛.国妹子而一柱擎天。但随着青春期的过去,他似乎从那股狂热的欲.望中抽离出来,如果真要对于性向做个说明,他自己则更倾向于无性恋者。
但黄浩南给他提了个醒,他家席六安可再不能看上个gay了!娃娃必须从小教育起!
临近放学时间,老王爷正准备和邻居打个招呼,接孙子去,就瞅见失踪几日的危险分子,背着个大包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啊!”安然前脚进店,后脚就顺带手的拉下大卷门,嘴里还不忘揶揄老爷子几句,“你该不会就想我走吧?您这样可不地道,就会嫉妒崽子们喜欢我多一点!”
话落许久,等他都放下背包了,也没听见老王爷回话。结果刚一扭头,就迎面撞上一根飞来的棍子。
“你给老子说,你这几天干嘛去了?你包里又装着啥?”
“您别动手!”安然手脚并用的防御,梗着脖子道,“我可是去做好人好事了!老爷子能不能火气别这么大!”
“你做好人好事?那你关什么门!”
安然观察到老王爷的面色稍有松动,立刻又精神抖擞起来,拉开背包的一层拉链:“当然是财不可外漏!给您看个边边哦!”
“......你哪来这么多钱?”
安然来店里之前,还顺道去了趟单位。没用转账,是因为只有现金才是最安全的。他对于这笔钱,已经做好打算,现在过来就是想在孩子们回来前,和老王爷做个商量。
“肖强死后的一半抚恤金,”安然找了个对方能接受的理由,“您可能不知道我还有个后妈,所以这笔钱我打算用您的名义花。您放心,这钱保证没问题!”
老王爷不知道是信没信,铁青着脸瞪着安然,似乎是等待对方的下文。
安然兀自倒了杯冷豆浆,灌了几口后才说道:“我打算用这笔钱买间店铺,然后和您一块儿做早餐生意。您看成么?”
安然到底算半个穿越人士,这个世界和前世的世界差别并不大,只是倒退十年而已。所以,他很清楚未来世界的大致发展方向,当前想要快速挣钱,做生意是最低门槛、和最快速回本的事情。
“地点我都选好了,就在龙头塔那块儿。”安然,“那块儿是老城区,又临着旅游大坝,以后发展起来就算生意不好做,商铺还可以做出租。”
老王爷掏出个干瘪瘪的烟盒,瞅了安然一眼,又放了下去:“你既然都想好了,来问我做什么?!”
“这不是想拉您入股,学您手艺嘛!”安然毫不避嫌,他是打从心底将老王爷当成亲爷爷看待的,“您这家店还是继续开着的,毕竟有老主顾在!我是想着,咱俩一人兼顾一边。旅游景区那边多做游客生意,早上就不必那么早开门,我先过来和您做这边,再带着东西回去营业。”
老王爷淡淡瞥了安然一眼,没好气道:“何必那么麻烦,我这家店还养得起你们!”
“这不是麻烦,您也知道菜市场这块人多也乱,六安又是个女孩子。您总不能看着孙女大了,也天天在菜市场跑来跑去吧?”
安然说的隐晦,但老王爷不可能不知道。且不说其他,光看被拐卖儿童的报道,上面就有不少小孩,是在菜市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被悄无声息的带走。
“说句您不爱听的,您也这么大年纪了,他们俩可才刚上小学一年级。”安然说着将背包推到老王爷那边,“这点钱,就算是省着花,也不可能顾得了两个孩子上大学。还有以后呢?”
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日子;过日子,就得扯上文人骚客不屑的钱。社会发展至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家庭养出个孩子,尤其是男孩。父母出钱出到手软,最后还得配上一笔大钱,还是大到大动脉放血的那个程度——买房。
安然的话完美地戳中老王爷的内心,他今年六十二,最小的六安才八岁。等到他们自力更生,最快也要等他七十二的时候。
七十二岁的老头子,就算做得动早饭,也没人敢来吃了吧!
老王爷颠着手里的香烟,做出一丝让步:“我出钱买辆货车,但由我来两头跑。”
“不用,那太辛苦了。”安然想得多,总不能让老爷子又做早点又出摊,最后还要来来回回跑吧,“我们可以先在物流公司,找个兼职司机。等我十八一到,就去——”
“司机能比得过我?你能比得过我?”老王爷粗声粗气断了安然的后话,一掌拍在桌子上,气势汹汹道,“老子当年可是开过坦克的!”
安然:“......”
两个月后的深秋,老王爷和安然的联名早餐店,终于可以开始营业。只是让安然没想到的是,首轮光顾他店铺的,确是九州市全体社会大哥和他们的小弟们!
后来很长时间,九州市人民路过安然的店铺,都心生畏惧,更甚者还报过警,宣扬此店特色之一是——人肉叉烧包。
但此刻,安然还无法得知未来。他抢下了老王爷的每日消遣——接孩子们放学!
安然兜兜里有糖,站在小学门口气势十分足,似乎是已经能预料到,我们的席六安女士馋出哈喇子的模样。
只可惜,他这副傻哥哥的模样,一直保持到全校都走光了,也没能见到他家两个小崽子出来。
一(五)班
安然顺着记忆找过去,刚走到教学大楼,就和冲过来的校医撞了个正着。他的心陡然失衡,以往小说电影中,改变原剧情的恶果,在他的脑海中立刻成画......
“哥哥!”
第22章
21、
席朝雾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叫他,脸上带伤,宽大的新校服也被拉拽的挂在肩上。
“你这是——打架啦?”安然冲过去,一边捧着小孩的脸打量,一边用余光观察四周,“六安呢?”
“她在王老师办公室......”
安然从一个小孩的脸上,读到了“一言难尽”。席朝雾垂下脑袋偏了偏,似乎不太愿意将左脸颊上的划痕,袒露在安然面前,“王老师说......让你、让家长去她办公室......”
“......”
两个小崽上学第一周,第二次被叫家长,这频率都要赶超他哥安楠当年了。再想到小崽班主任罗里吧嗦的模样,安然就一阵头疼:“哪个小孩不打架?要不,你说你们家长不来接,我去校门口等你们,成么?”
席朝雾哀怨地瞥了他一眼:“王老师说......家长不来,就不让我们走......”
安然:“......”
今日9月9号,忌出行、忌见十岁以下半傻幼崽!
一二年级的教导处就在教室楼层的楼道口,安然跟着小孩过去,听着小孩支支吾吾的解释,嘴巴是越长越大——哦,没有打架,之间“单蠢”的班级互殴。
安然:“......”
原本今天周五学校要进行大扫除,一年级的孩子能做的不多,基本就是形式主义劳动。孩子们被圈进在教室里,憋得时间久了,倒垃圾这项外出劳作,便成为了争抢恐后的好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