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虹说,“那地方”应该是与外界重叠的秘境,而且四时变化有些诡谲,春夏秋冬乃是颠倒,从未有正常的排序。而且那些守门的修士大多都有古怪,他怀疑有可能是魔修装扮。再加上许多人都以为“那地方”是在东游大陆,可生活的魔兽却从未见过,乃是一种藏在地底的双头蛇,有一处幽林里就生活着大量这等危险的魔兽。
听到“双头蛇”的时候,颜如玉就有点明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东西长着两个脑袋?”】
【“怎么不能?”有人嚷嚷着说道,“是你没见过罢了,听说南华的极北之巅的雪山上,就生活着这等双头蛇,诡异莫测,一头能口吐人言,一头能定人石化!”】
【“哈哈哈哈哈你这说谎都不打草稿,你连北玄大陆都不曾出去过,哪里会知道南华的事情?”】
【“我是没去过,可是我先祖去过啊!”被嘲笑的那个小修士憋得脸都通红,只可惜到了最后,他在旁人眼中还是在说笑,压根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高楼上,公孙谌漠然听着那些修士的吵闹,再有拍卖槌重重敲击的声音,与无数的乱流搅在一处,让他徒然升起的杀念越发狂躁。他信手按了按眉心,思量起方才听到的话。】
【如那等诡异事,却并非不可能。只不过种种神道,早就消失在过往。】
要想重新从记忆里翻出原著的内容可不算简单,颜如玉是在觉得熟悉后才拼命回忆,最终想起这段内容。两相结合之下,颜如玉对南华大陆的北边很感兴趣,尤其是……
白大佬的一处墓穴,也在那里。
公孙谌的白鹤太过显眼,在这南华总归还是少用。故而时常是颜如玉召出魔兽来当坐骑,只是来回两三次后,梦兽就生气了。
它在颜如玉的身边痴缠,“分明我可以变成任何形态,您要是想我当坐骑赶路,却也不是不成。怎么总使唤那些劣等的魔兽。”
小鲸鱼缠在颜如玉身边时,那些魔兽是动也不动。
它们确实害怕梦兽。
颜如玉:“你那身皮肉养好了?要是被其他的魔修看到了,当着不会发现你的身份?要是好巧不巧被入梦来的魔修看到了呢?”
这接连几句话,将梦兽敲得恹恹,趴在魔兽脑袋上一动不动。
颜如玉丝毫没有自己冷酷无情破灭了人家想法的自觉,甚至还戳了戳它细嫩的背脊,笑着说道:“你这背面看起来好肥。”
梦兽:“……”
它勉力吸了吸肚子,悲从中来。
它一条鱼……呸,它一头梦兽,在乎什么肥不肥啊!
入夜后,颜如玉早早靠在公孙谌的身旁睡着了。他身上盖着厚厚的小毯子,越是往北面走,那温度就越来越低。
本来南华大陆就是三块大陆里最在北的地方。
漆黑公孙谌睁开眼,低头打量着颜如玉的睡颜。他抬手在少年的眼角磨蹭了两下,擦出了少许嫣红的色彩。
少年略微动了动,公孙谌便稍稍停下。
只是那也不过是一瞬间浅浅的停歇,而后便慢慢俯身。
…
颜如玉在乱葬岗醒来,发觉天地的阴沉晦暗消退了少许。
他心中一时高兴,忍不住看向原本布满坟包的乱葬岗。那片乱葬岗并没有消失,只是在中间那块地方凹陷下去一块极深的巨坑。颜如玉曾经趴在坑边瞧了几眼,却是深不见底,连一点亮光也没有。
他可不想猜测自己失足跌下后悔发生什么,只看了一次后就甚少靠近那里。
如今梦境发生变化,应当说明白大佬出关了。
果不其然,一只冰凉的手按住颜如玉的后脖颈,将他冻得一哆嗦,“去哪里杀人了?”
颜如玉微愣,没想到白大佬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将近来发生的事情简短告知了素白公孙谌,有些重复的就一笔带过,没有多讲。但是不知为何,白大佬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颜如玉茫然:“你这般生气作甚?难道莲容与那些魔门……”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素白公孙谌打断,“那些魔门就算屠了百个千个,那也不过是一堆蝼蚁。不过却是那厮教会了你冷硬心肠,让你学会杀人……”他的眼神如刀剐蹭着颜如玉的皮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颜如玉好一阵迷茫,压根不知道白大佬究竟在纠结些什么。
他杀不杀人……他又没亲手杀人,只不过是对待魔修的态度狠厉了点,却也是魔修他们自找的。这与黑大佬有没有教导他本就毫无关系。
然莲容确实不喜,他将茫然的如玉一把拉进怀里,低头恶狠狠地咬住娇艳的唇,疼得颜如玉一哆嗦,下意识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白大佬拢着如玉腰身的力道收紧。
像是心有所感般挑眉,愈发低头加深了这个凶残含着血沫的吻。
梦境之外,漆黑公孙谌敛眉看着颜如玉红润的唇.瓣,大拇指狠狠地擦过。
一下,又一下。
旋即眉头微蹙,脸色沉下。
然后,他再度低头。
几乎想要将那唇舌都吞入腹中。
却是比刚才还要凶狠。
第82章
颜如玉觉得这几日有些古怪, 他睨了眼在边上打坐敛息的黑大佬,将小鲸鱼和小鲛人薅过来说话,至于小花精, 它并不会说话,就任由它自在地趴在他的脑袋上。
“最近可有什么古怪发生?”
小鲛人和梦兽的关系并不好,被颜如玉薅在一起,彼此你一鱼鳍我一尾巴, 闻言都停下动作, 有点发懵。这个说道“有公孙谌在怎可能有事”,另一个说“您指的是什么事”, 看来是因为颜如玉问得太过含糊。
只是颜如玉自身一时间也难以想象自己要问的究竟是何,他就是觉得哪里古古怪怪,他舔了舔唇, 微肿的唇.瓣让他微愣, 抬手摸了摸,然后让小鲛人给他捏了面水镜。
水镜中的颜如玉灿若桃李,唇红, 眉眼也红。
摸了摸嘴,他狐疑的眼神投向正在打坐的黑大佬, 半天又挪回来。
那也不大对。
漆黑公孙谌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将水镜拍散。
这种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好的感觉当真让人不舒适, 他索性抱着两小只倒在魔兽的背上打了两个滚, 懒散地说道:“梦兽不怕我了?”
梦兽嘿嘿笑道:“您是您, 那位是那位, 虽是一体, 可只要您是您, 就不会出事。”
这您您了半天, 说的话倒是绕嘴。
颜如玉叹息着说道:“你说我究竟算个什么?”
梦兽大咧咧地说道:“我瞧您之前的心态正好, 是谁与不是谁,知道了又能如何?反正您就自做您想做的事情,看不喜入梦来,就将它打残,不想去见神树,那日后咱不靠近就是了。总归您身边这公孙谌,可汇聚着此间最大的气运之一。”
颜如玉挑眉:“是吗?”
蓝挣扎着从颜如玉的胳膊爬了出来,他现在的手脚可灵活了,就是不知为何总是不愿意变幻形态。按照古云的说法,如今小鲛人的岁数已经是成年,可要是他不愿,就一直都会是这般小的形状,直到他自己心态转变,才会彻底长大成人。
“两种都有呢。”小鲛人嘀嘀咕咕地说道,“前日子,蓝做梦,看到他渡劫的时候,天道跟发疯了一样。”
鲛人是不会做梦,能做的,只会是“有可能”的预知。
渡劫吗?
颜如玉若有所思,他当然不会忘记渡劫峰上发生的事情。
天道,或者说有某种力量,确实是将公孙谌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若是等公孙谌再行突破……等下,大佬现在的阶等就已经是踏境期,再往上的意思,岂不是破虚?
颜如玉:“蓝,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公孙谌渡劫的场景,在何处?公孙主家渡劫峰吗?”
小鲛人奇怪地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不过蓝也不知道在哪里。”
破虚,破虚……
这个境界,可是多年不曾出现,以至于修仙界都将之当做虚妄,无数踏境大圆满在功成时,就面临升无可升的绝境。究竟是真的从未出现过这个境界,还是有什么原因,让所有后来者都无法突破?是天赋不足,还是另有外因?
颜如玉对上黑大佬睁开的眼眸,微微偏头以示疑问。
公孙谌:“数量增多了。”
颜如玉敛眉,片刻后轻笑:“看来,入梦来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一路上他们也曾遇到不少魔修,但因着他座下魔兽的气势强大,少有人敢凑前来。
公孙谌淡淡说道:“如玉便不怕,华白刀派人将如城屠了?”
颜如玉捏着梦兽的鱼鳍摇头,“不会,在成事前,他让我高兴都来不及,怎可能会因着几个小魔门招惹我?”
公孙谌平静的嗓音透着淡淡的笑意,“如玉这话听来,却是有几分……”
那话还未说完,就被颜如玉打断,笑眯眯说道:“祸水的味道?”他的眼波微动,嗔怒看了眼黑大佬,却笑得更加开怀。
颜如玉清楚以他的容貌,只要愿意,天下少有他不能到手的东西。
只不过那些与他却没什么差别,有多与有少,又有何用?
公孙谌朝颜如玉伸出一只手,他不解,却也伸手搭了上去,手指微微屈起,力道轻柔。大手拢住娇.小的手掌,先是从指尖捏起,然后一点点捏到了手腕的位置,再停了下来。
顷刻,黑大佬松开手。
他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几分变化,可颜如玉却宛如知晓他不快的情绪,好奇地说道:“十七哥?”
公孙谌:“你的身体并无变化。”
冷冽的嗓音让颜如玉的眉眼微弯,他倒是明白大佬的含义。
当初公孙谌定要与他结为道侣,未尝没有私心,可最大的目的,却还是希冀能借此延长颜如玉的寿数。古往今来,也确不曾听过修仙者与凡人结缔的前例,有此希望,也是正常。可一般道侣数月后就能透过神交觉察变化,可是颜如玉却是凡人,虽有那镯子神异,能有古怪的效用,可到底不是真的神魂,他的身体没有变化,也在预料中。
颜如玉:“十七哥着急什么呢?我如今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日后……”他想说公孙谌也不过三十,这对修士而言是多么年轻的年龄。
黑大佬温暖的手指抵住颜如玉的唇,清冽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修道寂寞,一经闭关,半年一年为短暂,十年二十年也是常事。如玉如今近二十,倘若我身受重伤,入了死关,入则数十载,出来你便成为一撮白骨,你觉得我会如何?”
颜如玉心惊,旁的不说,只消换一下立场,便能感觉那窒息的绝望。
他早先并无延长寿数的念想,能活多少年那都是早就注定,随缘便是。可眼下他已经明了自己喜欢公孙谌的心意,就绝不愿意他陷入那样的痛苦。
梦兽和小鲛人纷纷钻出颜如玉的怀抱,下一瞬,有人将他拥入冰冷的怀抱,白大佬语气幽深地说道:“那却是不如,为你寻一截灵根如何?”
颜如玉蓦然道:“绝不可。”
灵根并非人之独有,乃有外力促使,才让世间小部分人拥有踏上修道的根基。
素白公孙谌扯了扯他的头发,冰冷的吐息打在他的后脖颈上,森然得仿佛从炼狱爬出来的阴冷让颜如玉头皮发麻:“为何不可?若是担心杀的善人,那便挑个资质卓越的魔修。一个不够,再杀百个,千个,总会有适合你的灵根。”
颜如玉多久没感觉到白大佬这凛然的杀意?
分明在乱葬岗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出来后,反倒是这么……
不对。
颜如玉反手握住素白公孙谌拢在身前的铁臂,困顿地说道:”你在生气什么?“
他不知道坐于他背后的白大佬眼神森凉地盯着他的后脖颈一个劲儿瞧,斑驳嫣红的痕迹像极了一层层叠上去的印记,不知经过多久才形成的吻痕密密麻麻,望之让人胆颤。这须得是多大的偏执与欲念,才会一次次执着地留下痕迹,仿佛那样,才够心安。
坐在颜如玉对面的黑大佬迎上投来的阴森视线,露出个平静的微笑。
…
“送去的人不够?”
华白刀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笑得开怀,雌雄莫辨的脸色更添了几分艳丽。他背着手站在万仞之巅,含笑说道:“那不是正好?说明时间越来越近了。”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他最为信任的下属青文,“如今神树每隔三日便要献上百斤灵髓,虽然之前的储备足够,可要是再继续下去……怕是需要再行手段。”
华白刀:“怕甚?一个魔门不够,就再添一个,整个南华大陆这么充沛的灵气,难道不是就等着今朝吗?”
青文:“主子当真认为,这一代将会成功?”
华白刀回头望他一眼,饶有趣味地问道:“青文,你什么时候这般多话了?”
青文沉默一瞬,跪下说话。
“主子,属下并不在意那些魔修如何,只是一切完成后,您还有命在吗?”
华白刀捂着嘴哈哈笑起来。
“原你是在想这个……在与不在,有什么可畏惧的?”他的神色诡谲,抬手一引,青文就被迫站起身来,“当祂清醒降临的时候,一切事物都归于祂身。我等即是祂,祂即是我等。”
那张艳丽的脸猛地贴近青文。
“祂可期待太久、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