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禁忌,却也让得无数人痴迷。
颜如玉斟酌着说道:“我一直不懂为何会有这样的变故。”见到不同时间线的主角就算了,还一来来俩,这可是复数大佬!
他边说着忙把魂石给捞出来,用手帕擦拭着酒水。
公孙谌:“你有其特殊性,才会被牵扯其中。”
颜如玉扯了扯嘴角,“我也觉得。”
公孙谌:“若你不喜,我可想办法让你与我等二人割裂,不再卷入这些是非。”他的声音端庄克制,清冽如玉。
颜如玉抿唇笑了。
黑大佬真是人美心善,一时之间他心中那种欣慰感无法用语言形容!
颜如玉道,“倒不是说我不怕他,可他救我数次,现在白大佬既然想寻其他镇压的墓室,那我自然作陪。”虽然他不确定找到了正确地点,还能不能像之前在牡华天宗那样勾连上。
魂石安静了少许。
“如你所愿。”
此夜,这是冷冰冰的黑大佬留下的最后一句。
第二个夜晚,他告知了颜如玉想要和魂石沟通的办法。
——泡在酒里。
为了这,颜如玉不得不在仙鹤中途靠站的时候紧急采买了一堆酒,塞满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同时也塞满了苏眉儿的镯子。
他们在仙鹤背上待了一个多月了,这颗兼具多功能的魂石一直安静如鸡,没有任何指明方向的打算。
而颜如玉也不敢贸贸然用它来找黑大佬。
但他心里那叫一个偷乐啊,这不跟电话一样?他有了黑大佬的电话能不高兴吗?那可是他最爱的角色啊靠!
在仙鹤上闲着没事干,苏眉儿开始教他练功。
当然不是修仙法门,只是强身健体的手段。
但是在颜如玉第三次把自己绊倒的时候,苏眉儿选择放弃。
她翻了个白眼,“你比我家九十五高龄的姥爷还笨拙。”
颜如玉:“淑女不该侮辱别人。”
苏眉儿:“我不是淑女,我是酒鬼。这也不是侮辱,是事实。”她霍霍光了今天酒的额度,开始无聊到想把自己佩剑的穗儿扯下来。
颜如玉:“你的目的地还没到吗?”
他听说了明日会抵达这一次班鸟的终点站,叫极西鬼林。
苏眉儿扯着剑穗儿摇了摇头,双脚一蹬踩在椅子上,“我领了个师门任务,要去极西鬼林。”
颜如玉挑眉,他看苏眉儿穷得响叮当连酒都吃不起,还以为她是个散仙呢。
苏眉儿看他挑眉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略显羞涩地说道:“刚出来的时候误入了杂宝阁的酒窖,不小心吃完了一半的酒。”
颜如玉:“……如果你没被发现的话,是不是要将另一半也都吃空?”
苏眉儿嘿嘿笑道:“杂宝阁的千年美酒可是难得,吃多了不亏,吃少了尝鲜。”这胆大包天的口气真是绝妙。
颜如玉算是知道她穷得如此的原因,估计被杂宝阁榨干了钱袋才得以平安走出来。
苏眉儿:“你莫要告诉我,你也要去极西鬼林,那地方不安分得紧。人心都如鬼蜮,你这干净得跟剥壳鸡蛋般,去了怕不是连骨头都被吞了。”
颜如玉摊手:“我走到哪儿算哪儿。”这旅途的终点,可不由他来定的。
如果往西指的不是往这条路的话,他或许还得改换仙兽去西北或西南看看,保不准说的不是正西呢?
翌日,巨大的仙鹤闯入鬼影幢幢中,阴湿暗黑的天空让人觉得连呼吸都挤满水分,风声呜呜作响,似鬼泣似凄叫。颜如玉想裹紧自己的小被子,他感觉自己好像闯入了鬼片片场。
希望不是这里,阿弥陀佛。
等仙鹤徐徐停下,他垂在心口的魂石自己蹦跶了下来,滚在地上。
颜如玉:“……”好吧,老天不保他,看来这鬼片片场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他幽幽地跟着苏眉儿下了仙鹤。
他的动作过于安静,连苏眉儿起先都没发现他,等看到面色苍白,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弟后,她登时瞪大了眼。
颜如玉幽怨地看着前远方的人影幢幢,阴冷的怨气几乎要扒进骨髓。风透着潮湿粘稠的气息,卷得他的衣袍猎猎飞舞。
想给这冷意跪下来唱征服,他膝盖是不是麻了?
法衣能帮忙抵御寒意与部分怨气,可他毕竟是凡人,在极西鬼林这种特殊的地域是很难撑住怨气的侵蚀。能在此间活下来的,都不是善茬。
心口的魂石滚烫起来,一股暖意流遍全身。
“莫怕。”
第18章
极西鬼林乃是不祥的地界,普通凡人在这生活不过半年就会遭受各种疾病痛苦,而修士哪怕有灵力护体,时日渐久也会身体受损。
苏眉儿跟护小鸡崽一样护着颜如玉,谨慎地看向周围,“这边很是混乱,截杀围堵也不少见。夜晚是绝对不能在外面过夜的。”
她带着颜如玉快步走入一间客栈,不容置疑地说道:“今夜你与我同住。”
颜如玉速速拒绝。
苏眉儿直接发动武力说服,强行拖着他进了房间。
颜如玉:“……”他哀怨地捧着魂石,就他现在的武力值,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苏眉儿在安置好颜如玉后,就出去打探消息。
颜如玉也没有冒然行动,在苏眉儿离开后,他打量了一圈这个平平无奇的房间,目光停留在狭长的桌子上片刻,决定那就是他今晚的窝了。
他轻巧地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街景。
如苏眉儿所说,这里暗无天日,街道上零散地亮着暗红的灯笼。如丝如缕的雾气漂浮充斥着每个角落,潮湿腐朽的气息粘稠,仿佛凝结成实体压在心头。偶尔街上会有人影,但透着薄弱的光芒,颜如玉总觉得他们脸色青白,透着死气。
他关上窗户,坐了回去。
“大佬,你还在吗?”颜如玉道,他手里捧着的魂石还是滚烫的。
公孙谌:“直接称呼名讳便是。”
颜如玉:“公孙……还是怪怪的,大佬,你听过极西鬼林吗?”
他看小说的时候都是只关注剧情,大致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关于主角经历的惨事更是重中之重,可除外的地点什么的却是难以记住。
颜如玉对这个地名有印象,却死活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剧情。
公孙谌:“极西鬼林是活着的野林,栖息着的妖物魔兽都偏于诡谲。若为了魂石而去,可先去旧坊探探消息,那里的消息门路最快。”
大佬果然是大佬!
颜如玉支棱了一会,又趴下了。
以他现在这身子,能进去算有鬼了。苏眉儿有事在身,他不能总是麻烦她来帮忙。还是得想想法子……不知白大佬恢复了没有?
他凝眉思索起来,不自觉摩挲着那颗滚烫的魂石。
等苏眉儿回来时,都临近日暮了,虽然这里日出日落看不出多大差别,但外面亮起的灯笼越来越多了。她皱着眉,俊俏的脸色满是凝重的神色,“极西鬼林最近多次异动,比鬼月还要闹腾。”鬼月是七月。
她背着手在窄小的房间踱步,看起来很是忧愁。
颜如玉:“苏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苏眉儿叹了口气,“我仙门在这里是有负责联络的师兄,我本是打算先去找他探探情况,结果屋内的灰尘看起来少说有十几日没有人进出了。”
颜如玉:“听说这里有探听消息的旧坊,苏姐不妨去试试?”
苏眉儿挑眉看向颜如玉。
眼前这少年的模样,时至今日她都留不下过多的记忆痕迹。她在察觉到缘由后,出于礼貌也从未去探查过。她只当他是路上遇到的一个有趣的凡人玩伴,却未曾想到颜如玉会跟着她一起下了仙鹤。
可一个普通人,为何要到极西鬼林,又为何知道这连她都不清楚的隐秘?
她笑:“明日可要和我一起去?”
苏眉儿这话简直正中颜如玉下怀,单要他一人是绝对无法前往的。
尽管方才苏眉儿的谨慎打量让颜如玉清楚苏姐多少是有点怀疑他,可只要目的达到了,总会有时间抹掉这猜忌。
入夜后,苏眉儿把门窗紧闭,“就算听到外头有再大的动静,也决不许出去。不然就算是我,都无法把你捞回来。”
颜如玉蹙眉,正吃着的糕点都不香了。
“夜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苏眉儿摇头,扯着剑穗儿说道:“不好说,我也是头一回来极西鬼林。听说但凡夜里出去的,都没有回来的可能。你这小胳膊小腿还是莫要掺和,给我老实休息去。”
他被苏眉儿不由分说按在屋内唯一一张床上,然后自个儿利索翻坐到桌上打坐入定。苏眉儿的动作快如闪电,人被推到床板上时,她就已经闭眼了,连让颜如玉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颜如玉:“……”他闷闷不乐地抱着被子卷起来,好生气。
他侧过身,将魂石放在枕边。
这地方的床板被褥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颜如玉直接合衣睡下。
“大佬晚安。”
“何意?”
“……睡前祝福?”
“晚安。”
公孙谌的晚安可比颜如玉冰冷多了。
他抖了抖,握着逐渐冰凉下去的魂石开始试图入睡。
…
菩提瀑布下,荀尚平正迟缓从寒池爬出来。
“你在和谁说话?”
荀尚平听到公孙谌那句冰冷却带着温情的话,忍不住皱眉。
却又带着好奇。
牡华天宗一行并不愉快。
在公孙谌平安无事离开灵气风暴后,他便同牡华天宗的掌门婉拒了此次联姻。可蓝叶舟的态度暧.昧不明,不肯松口。
公孙谌并未久留,过了数日便启程离开。
原本荀尚平是要回到自家去,只是中途被卷入了一次拍卖会风波,他们俩和杂宝阁的少阁主倒是不打不相识,拐着他们来这菩提瀑布寻机缘了。
菩提瀑布每隔百年开启一次,可以洗髓经脉,淬炼神识,是难得的灵池。少阁主许多多待他们着实礼遇,就是每次荀尚平想起少阁主的名字,都忍不住笑。
多多和杂宝阁,可真是昭然若揭的想法。
公孙谌:“有个朋友陷入险境,我在隔空传音,告知他如何解决。”
荀尚平越发好奇了,“你什么时候又有了个朋友?”他这话虽然有些直接难听,这也并非虚假。能成为公孙谌的朋友寥寥无几,全都是天之骄子。
荀尚平本身也是个厉害人物。
“前些日子遇到的。”公孙谌淡漠回答,“有些胆小。”
荀尚平哈哈笑起来:“那也不必这么事事周到,总得经历风雨才能长成。”他赤.裸着上身,肩膀上正有冰霜浮现,又慢慢消融。
如此重复的过程本该难受至极,可荀尚平俊朗的面容丝毫不改笑意。
公孙谌:“‘我的’东西太过脆弱,自然得小心看护。”他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却让荀尚平的笑意突然收敛。
他突然想起了一桩事情。
几年前他们几个友人曾经一起去了一处秘境试炼,那道秘境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过于危险,他们九死一生,才闯出了一线生机。
那时候打头阵的公孙谌几乎浑身沐血,伤势严重,却在他们即将突围的时候遇到了另外一路与他们敌对的世家子弟。
两个世家本来就矛盾,底下弟子互有厮杀也是常事。那时候对面的人手远比他们要多,又赶上他们力竭之时围堵截杀他们。
公孙谌力有未逮,被掳走了惯用的法器,可以说那是他们不曾有过的耻辱。
连带荀尚平等数人都有些绝望,而那时候只剩一口气的公孙谌衣袍无风自动,面无表情地处在包围圈中。
然后他发了疯。
可谓修罗!
公孙谌那一日杀光袭击的敌人时已经长发散落,空洞的瞳孔满是冷厉杀意。那是“他的东西”,已经打上了他的标记,就再难容忍他人掠夺。
他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却也亲手掰断了那把法器。
荀尚平又累又乏,还有些无法理解。感觉经脉都要被他榨干了,枯竭发痛的丹田让他忍不住揉了揉,沙哑着声音问道:“你花费心思将它抢了回来,又为什么要毁了?”
公孙谌:“不独属于我,便不能用了。”
浓烈的杀意自舌尖绽开,仿佛千仞雪下其实裹着滚烫炽热的岩浆,却被强压在冰冷肃穆的语气下,偏执压入骨髓,戾气束缚在克制的表皮下,疯狂被安放到寂静的笼子。
各归各处,公孙谌仍是那个克制冷静的模样。
可从那时候开始,荀尚平便知道他这个朋友看似淡漠冷静,实则骨子里满是疯狂。
克制守礼的人皮之下,藏着一头蛰伏安眠的疯兽。他将所属都打上了自己的标记,攥在手心里,宁愿捏碎毁掉,都绝不容忍他人侵略半步。
但以往都是物品,还从未有人……
荀尚平默默穿上了衣服,开始给那被标记所属的“某个人”默哀。
他和公孙谌幼年相识,而今十几年的光阴,他才堪堪意识到对公孙谌来说,冷漠是表皮,疯狂在骨髓,克制是天性,容忍是本能。伪装浸满骨髓,他便是矛盾的本身。
荀尚平回头望,公孙谌已经闭目打坐。但仔细看,却是入了眠。
荀尚平蹙眉,说起来近些时日,他常常如此。
无边幽冥,漆黑腐朽,万物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