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严肃,仙尊的威严释放出来,整个碧落主峰都感觉得到其主的勃然大怒。
白大佬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不如去问问她,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大日伏魔金刚咒。”
颜如玉:“……”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贼像是佛修才会搞的东西啊?
龙丘灵被颜虹给带下去救治,场中只余着颜辉与两位大佬对峙。
而颜辉在听到白大佬说的话后,脸皮不由得抖动了一下,那肃然散去少许,看向颜如玉的眼神也带上了点温度,“大日伏魔金刚咒?如玉,你的身体如何?”
如果这是演技,那颜辉真的出神入化,半点痕迹都不显露。
颜如玉:“孩儿的身体并无感觉。”
颜辉颔首,那凌冽的压迫稍稍收敛,像是总算理清楚这来龙去脉,叹息着说道:“如玉,你的母亲……这些年或许是心神错乱,在出关后,也时常胡言乱语。也是为此,我才没有让她出现在大典上,没想到她趁着我有事离开,居然让人将你给引来……”
他话里的惋惜与难过真真切切,只教人为他说的话动容。
他这前后的变化太快,而颜如玉无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尤其是让白大佬和颜辉面对面打交道更让他心生担忧。
话不多说,他在应付几句后就立刻告辞离开。
颜辉半点没有为龙丘灵的伤势找麻烦的态度,在目送他们离开后,他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
这出闹剧落幕得出奇快。
不多时,颜虹的身影重新出现。
“父亲,母亲的伤势很严重。如果只是靠着普通的丹药,完全无法压制住蔓延的灼伤。”颜虹微蹙眉头,很是紧张。
他现在确实是一颗心劈开成两半。
左边是手足,右边是母亲。
在随着颜辉匆匆出现时,颜虹便心中不妙,当他真的看到了母亲动手、白色公孙谌反击的画面,惊讶到差点忘记出手。或许父亲也是为此,才差了一步没有救回母亲。
颜辉叹息着说道:“他使的是灭世白莲,自然不是普通的丹药可以救治。虹儿,你且先在这里候着药修,我去看看你母亲。”
颜虹点头应是。
他心里也有些乱糟糟,故而没有留意到颜辉进去的时候,眼神没有半点悲痛。
龙丘灵的状况很惨。
她的身体有半边都被灭世白莲灼烧,虽然有甘露熄灭,可大片大片的焦黑密布,仿佛烧成了炭木。颜虹已经做了紧急的挽救,又给她喂了好些保命的丹药。仙门内的药修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虽然现在龙丘灵很痛苦,但是比那些在灭世白莲下烧成灰烬的修士,她又很幸运。
颜辉在床边站定,看着微睁着眼,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龙丘灵摇了摇头。他惋惜地说道:“我原以为你会更聪明些,结果你真对如玉出手,用的却是仁善大师的大日伏魔金刚咒?你真真以为如玉是祸害,是邪魔,是需要斩杀的鬼魅不成?”
颜辉的话里话外,都在说龙丘灵蠢。
龙丘灵蠢吗?
她是蠢,她蠢就蠢在,她明知道黑白公孙谌是紧跟着颜如玉而来,却还是要在他们的面前对颜如玉动手!
龙丘灵自诩她乃是颜如玉的母亲,就算他们要动她,也绝不会让颜如玉背上弑母的罪名……可那是公孙谌啊!当初在渡劫峰找事的那个公孙门人,隐约听说,与他可有血缘关系呢!
可最终公孙谌手下留情了吗?!
他当真会为着世俗的名声而畏缩不前?
可要说龙丘灵真蠢……她用的却是大日伏魔金刚咒。
这一招,最为出名的使用者,就是仁善老和尚。他乃佛修出身,如今谁也不知道这老和尚的年纪有多大,他游走在几个大陆上,时而会显露声名,那便是他又救了一方水土。修仙界内,知道这位大师的有许多,尊敬他的也有许多。
大日伏魔金刚咒是他所用最为著名的招式,这招的特别在于,在使出后会有一轮大日。假若使用的对象乃是需要根除的邪魔外道,那大日会彻底吞噬罪人;可若是个好人,那大日反而会融入其人体内,治愈他所有的沉疴旧病。
可说是一招特别神奇的招式,隐约蕴含着天道至理。
唯有天道能鉴别善恶,唯有天劫能分辨好坏,若非勾连天道之力,这招大日伏魔金刚咒又是怎么区别好坏善恶呢?
龙丘灵能想到用这一招,想出使这一招,她就绝算不上蠢。
颜辉摇头:“我已经与你说过,如玉不是那等你所认为的祸根。你便是不听劝说,这三番两次打乱我的计划,灵儿,你总该收手了。”
原本说不出话的龙丘灵竭力抬高脖子,狰狞着烧伤的脸挤出沙哑的声音,“你……要杀,我?”
夫妻多年,她听得出来。
颜辉笑得很温柔,声音轻轻的,一如当年与她初见,诉说着曾有的亲昵。
“好灵儿,你说笑了,杀你的人,怎么会是我呢?”
龙丘灵:“哈哈……呕,咳咳咳……你个,沽名钓誉的……孬种!你,喜……”
“住口!”
颜辉的脸色骤变,那温柔之色仿佛只是假面。
龙丘灵已是半残,在骤显的威压下,整具身体都痛苦不堪,她却是不管,“……你可以拦,得住我,却拦不住……他的诱.惑,大日……既然说他,无罪,那我……也认了……可他的存在,依旧是,祸害……若非……你们贪心……”
她拼命咳嗽,七孔开始流出血。
颜辉的威压不降反升,压迫得她的内府都濒临破碎。
颜辉:“灵儿,这些话,可莫要乱说。这只不过是为了仙门的基业罢了。”
“他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们发疯万万年所奢求的东西,全都是假的,假的……沉醉梦中不愿醒,报应,真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发狂大笑,在最后如回光返照般吐出那段意义不明的话,然后便彻底瘫软下去。
软成一滩烂泥。
颜辉在愤怒到了极致时,彻底震碎了龙丘灵的经脉内府,将体内的一切都搅成碎片。
他闭了闭眼,然后伸手从怀里取出来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背刚溅到的血。然后将脏帕子丢在龙丘灵的脸上,轻轻地说道:“灵儿,虽然公孙谌杀了你,但是仙门为了维护与公孙世家的关系,还是得忍辱负重,让你就这么白白死去……”
门外的颜虹刚刚推开门,听到这番话时,如坠冰窖。
在他身后,刚刚赶过来的药修不知所以然,正要探头往里面看。
…
“晦气。”
在听到颜如玉所说的事情后,白大佬无谓地说道:“本来想去杀了她。”
这是入夜后的乱葬岗,颜如玉再一次窝在白大佬的怀里当抱抱熊,闻言:“……那白日杀,和晚上杀,究竟有什么差别?”
龙丘灵的死虽然让他有些怅然,但要说真的难过痛苦,却是半点都没有。
颜辉龙丘灵与他,终究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白大佬:“我便喜欢偷着杀人,你不乐意?”
颜如玉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却也只能无奈点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大佬确定是留手了?”
白大佬挑眉。
颜如玉讪讪地说道:“睡前才听说这个事,整个碧落主峰都戒严了。然后十七哥说,以你的分寸,至少龙丘灵会拖到夜半。”
他还琢磨着这夜半是怎么回事,原来是留着她的命到半夜去杀。
这……
黑白大佬在这件事上还真是有共同语言哈。
白大佬淡淡地说道:“杀与不杀,有何区别?横竖她现在死了,这罪名怎么也会落在我的头上。”
颜如玉沉默,这也是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如果白大佬已经留手,可龙丘灵还是死了……那人是谁杀的?颜辉?
可是在外界的人看来,龙丘灵是和公孙谌起了冲突才重伤,伤重不治而死,岂不是正常?这桶脏水就赤.裸裸地泼洒在他们的身上了。
当时颜虹也在场,颜如玉不敢想象眼下大哥会是什么心情。
在睡前没有等来颜虹的身影后,颜如玉就已经有点不安。如龙丘灵死亡这种大事,本来应该立刻召集所有人前往碧落主峰,可是除了有个仙侍来告知此事外就没有半点消息,这怎么看都不大对劲。
白大佬抓着他的下巴,跟玩猫猫似的,懒洋洋地说道:“颜辉出现的时候,他的手里抓着玉瓶,里面承载的就是灵髓甘露。他从一开始就在等。”
颜如玉回想起来,这确实如白大佬所说。
如果颜辉是后知后觉,那手里的玉瓶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他是掐指一算,就跟蓝叶舟要了玉瓶来熄火的吧?
“……他从知道这消息,就没打算让龙丘灵活。”
颜如玉喃喃自语。
公孙谌将颜如玉垂下去的头颅抬起来,不依不饶地让他对上眼,冷冷地说道:“你在为她可怜?”
颜如玉苦笑:“我为她可怜什么,只是颜辉拼着自己重伤,也要将龙丘灵杀了,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龙丘灵破坏他的计划?
毕竟颜如玉的命,对牡华天宗和入梦来还是有点用的。
牡华天宗隐忍至今,任由着公孙谌撒野的原因,颜如玉觉得和那棵苍树有关。
白大佬挑眉,饶有趣味地说道:“重伤?何来重伤的说法?他们压根就没有结契。”
颜如玉大吃一惊,“可是他们不是道侣……”
细长苍白的手指掐住他的脸,漫不经心地摇了两下,“谁与你说,结为道侣就一定会结契?道侣中能走到结契这一步,只有十之二三。”
颜如玉:“……怪不得颜辉真敢动手。”
白大佬打量着颜如玉,“你就认定了是颜辉。”
颜如玉:“蓝叶舟都让我们走了,在这当口上再横生枝节,感觉不是他的习惯。颜虹大哥虽然不支持父母的行为,但他的为人不可能不孝敬长辈,更别说是杀人。当时在场的,除了颜辉,我是猜不到有谁会这么做。”
白大佬幽幽地说道:“肖想不该有的妄念,却有心却没胆的蠢物!”
他嗤笑了声,薄凉的唇.瓣微动,贴在颜如玉的后脖颈上,冰凉触感让颜如玉打了个寒颤,却在手指往下的时候下意识抓住,甚至没来得及去思考方才公孙谌那意有所指的骂话。
“颜如玉……”
冰凉湿滑的舌头舔在他的脖颈,让人发寒的低语响起。
“既然你的身体都恢复了,那……”
颜如玉这辈子都没发现自己的身手有那么灵活过,他居然在扭曲的拥抱中挣脱了出来,险之又险地滚在了墓碑边缘上,整个人差点没滚落下去。
颜如玉头皮发麻地对上白大佬阴冷的视线,脱口而出:“这是另外一码子事!”
白大佬慢吞吞地坐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颜如玉:“你在为他守身如玉?”
我呸!
颜如玉脚趾抓地,不为别的就为这四个字,大佬你真的很有那种法制咖男主的范儿了,就那种强迫霸总渣渣的那款,他连忙摇头:“龙丘灵,我娘,她不是刚刚去世了吗?”
白大佬沉默了一会。
颜如玉刚刚放了会心,心道这句话对古人还是有点用的,便听到白大佬平静地说道:“可她不是要杀你,你待她也并无母子情,倒也不必。”
颜如玉:这很有必要!
他颤声说道:“可她毕竟是我娘……”
白大佬:“换个理由。”
那硬邦邦的态度,看来颜如玉的演技很糟糕。
颜如玉痛定思痛,痛苦万分,最终声如蚊蚋地说道:“你,咳,我记得,你的当年,修炼后,就那个一直不沾女色,那什么……”
白大佬不耐烦地屈指敲了敲墓碑,一下就将顶上给敲得开裂,“重点。”
“您还是雏儿不会做吧,那很痛!!”
颜如玉在死亡威胁下脱口而出。
颜如玉:草!
死了死了,他头也不回地跳下墓碑,还是摔死算了。
呜,大佬是你逼我的别搞我啊!
…
颜如玉昏昏转醒的时候,一身漆黑的黑大佬正站在边上,伸手摸着他的额头。
他下意识说道:“怎么了?”
黑大佬见他醒了,便温和地说道:“你甚少睡到这个时候,还以为你身体又不好了。”
颜如玉抓着额头温和的手,愣了愣才松开,然后爬了起来。期间脸色微变,像是扯到了什么地方,尴尬地又坐了下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哑着声音问道。
还有点不自在。
黑大佬淡淡地说道:“晌午了。”
颜如玉怔愣了下,忽而说道:“碧落,还没有消息吗?”
黑大佬摇头:“颜辉派人来过一趟,颜虹、颜霁、颜竹都分别来过一次,颜霁和颜竹还在外面等着。”
颜如玉听到他们在外面,连忙说道:“我就起了,十七哥且让他们等等。”
等黑大佬出去的时候,颜如玉才爬起来换衣服。
衣服扒到一半,颜如玉看着身上多出来的斑斑点点有点头疼,“多亏”了他昨天晚上的口出不逊,白大佬将他折腾得半死,衣服都快被扒光了。那一瞬着实让颜如玉有些后怕,白大佬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应付得了的人。
好在败也“口出不逊”,成也“口出不逊”,最后白大佬还是没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