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饮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但见小少年这样,知道自己不能做过了,连忙站直身体,揉了揉他的脑袋:“诶你真的信了啊,逗你玩呢,我要是真想要你家先生,早就下手了。而且我这次来还是有求于他呢,怎么可能冒犯他。”
叙儿一怔:“真的?”
“自然。”
池饮又揉了揉他的头,叙儿回过神来了,用力推开池饮的手转身就跑:“你这个大骗子,我才不信你,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池饮看着他跑开,冲看过来的郁离歉意一笑,走过去:“不好意思啊,你家小侍从太可爱了,没忍住逗了一下,过头了,还望先生帮我说说情。”
郁离扫了扁着嘴的叙儿一眼,轻声道:“是叙儿又给将军添麻烦了,将军不计较就好。”
池饮笑笑正想说话,一个人从树林里跑出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将,将军,快,快去救救我家公子,他掉到小坡底下去了!”
池饮刷地站起来:“哪里,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韩栩舟的贴身侍从,他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说:“公子说想在附近看看走走,然后,没留神脚下的雪是松软的,他滚了下去了,我,我下不去,便离开跑回来找将军救人。”
池饮快速道:“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马车,你快带我们去。”
郁离和叙儿也跟了过来,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侍从指了指前面的小坡:“就在那里,公子!公子您怎么样了?您回句话!”
韩栩舟的声音传来:“我在,我的脚好像崴了。”
池饮等人已经见到了他,这个小坡确实挺陡,四周都是雪地,确实一不小心就很可能摔下去。
韩栩舟趴在坡底,仰着头看他们。
郁离问了问他的情况,得知只是脚崴了之后,池饮吩咐谈稚:“你下去把他抱上来,小心些。”
谈稚二话不说就施展轻功跳下去,身形灵活,他很快到了韩栩舟那边,将人抱起来,像没抱着人一样,从从容容地回到上面。
即使是这个时候,池饮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郁离扫了眼谈稚,没说话,上前去看韩栩舟的伤势。
韩栩舟身上十分狼狈,沾了许多雪和枯叶,他脸色通红,深深低着头说:“对,对不起。”
他觉得没脸见人,太丢脸了,明明将军之前就让他不要走太远,他没有听,跑到这个地方来想事情,还失足摔了下去。
特别是让面前的人看到了他这么狼狈的一面……
他眼前一暗,池饮在他面前蹲下:“没什么,人没大事就好,以后一定要小心点,若我们不在,你一个人掉到这种地方,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韩栩舟怔住,立刻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是。”
郁离已经检查完他的身体,说:“没有大碍,只是扭到脚踝,没有脱臼,涂了药酒之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因为韩栩舟的受伤,他们又在原地修整了一下才出发。
药园距离这里已经不算很远,韩栩舟选择跟他们继续走。
只是,他这次就不太能帮上忙采药了。
中间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几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这座大药山的山脚。
在皇家药园的人不算很多,但毕竟是皇家的药园,守卫不少,还有一些照顾药材的药师和一些下人。
池饮他们顺利上山,之后就是收拾行李,入住。
为了方便,池饮让人选了几个挨着的小院子,给他们分别住下。
郁离配好药酒给韩栩舟,让侍从给他上药,一天很快过去。
第二日,郁离抽半日的时间跟药园的药师们沟通,然后准备了一下,再过一日,就要上山采药了。
韩栩舟一脸愧疚,他这个状态没法跟他们走动。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池饮安慰了他一下,之后带着谈稚随郁离出发。
之后的两日,他们出去采药两次,然后抽一天时间来配药,便把陛下的药配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池老将军的药了。
池老将军需要的药材里,有几味更加稀缺,主要是很少会用得到,生长在山背的悬崖上。
他们之前没来这里采药过,第一次走得这么远。
皇家药园名不虚传,果然一整座大山都是。
而且由于有护卫,山上野兽极少,药材经过人为的培养加天然的地形和土壤培育,大都长得很好。
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一行三个人很有默契地走着。山雀偶尔交换一声,在山间回荡。
走着走着,郁离突然说:“将军十分出乎在下的意料。”
池饮正在看风景,闻言说:“先生何出此言。”
郁离没回头:“我本以为将军是另有目的,现在看来,还真是为了池老将军。”
池饮心知肚明,面上一哂:“先生对我误会还挺深的。”
郁离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他。
从池饮的角度,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殷红优美的唇,眼尾流畅。
虽是冬日,郁离身上微微出了点汗,这样的他看起来比以往多了许多人气。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应该是我多心了。”
池饮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没发现是什么地方有异,只好先按下。
“先生是不是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下?”他说。
郁离摇摇头:“不远了,继续走吧。”
两刻钟后,他们来到悬崖边,池饮只要稍微往外看一眼,都觉得要掉下去,忙走回来。
郁离正单手撑着身边的一颗松树,说:“那便有劳谈教头了。”
在路上的时候,郁离就已经把需要的那两味药草生长的地方,外形等等细节说了,按照之前的经验,他知道会是谈稚下去取。
谈稚看了池饮一眼,池饮冲他点点头:“小心点。”
得了池饮的话,谈稚这才下去。
郁离看着谈稚消失在悬崖边,觉得喉咙有点干,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对池饮说:“将军身边的这位高手,是我见过的身手最好的,恭喜将军了。”
池饮知道他的意思,这样身手的人,往往特立独行,或者性格怪异。
就像郁离自己,性子就跟普通人不同。
但谈稚对池饮十分忠心,从各个细节上就能看出来,他只会听池饮的命令。
池饮的目光落到郁离泛着水光的唇上:“他能到我身边来,是本将军的运气。”
看着看着,他眉头一皱,走到郁离面前,用手探了探郁离的额头。
郁离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整个人僵住。
却听池饮说:“先生,你发热了?”
之前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终于知道了。
郁离的脸色一直很白,就像所有生病的人一样,唇色也很淡。
但今日他的唇色殷红,但脸颊却愈发苍白。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走了这么长时间,累出汗了,结果并不是,他身上是烫的。
郁离小小的抽了口气,往后一仰,向旁边走了两步避开池饮的手。
他闭上眼睛,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给自己把脉,没多久,他指尖一颤。
他身上的陈年痼疾,居然提前了足足一个月到了!
以前他发病的时候都是浑身发冷,这次的开头却是身体发热,因此他也大意了,直到池饮说话,他给自己把脉,才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寒气蠢蠢欲动。
糟糕了。
郁离心想。
“先生?”池饮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
郁离捏住自己的手腕,道:“没什么,我回去吃点药就能压下去。”
正说着,谈稚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的正是郁离需要的那味药。
他上前接过:“多谢,那我们回去吧。”
池饮没有异议,众人下山。
他们住的地方在半山腰,离这里有挺长一段距离。
郁离身体越来越难受,先前的轻微发热过后,体内的寒气慢慢开始作乱,把那点热源掐灭,不断撩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等到他们终于回到半山腰的院子时,他身体已经完全冷了回来,唇色也淡了许多。
天暗了。
郁离一句话都没说,把药框交给迎上来的叙儿,扭头就走向自己的房间。
池饮想了想,郁离现在已经开始发病了,只不过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
原书里,他明日就会失去意识,陷入最可怕的状态。
但郁离低估了病发的速度,以前,他都是得先熬过两天,然后才到那个关键时刻。
晚间,池饮吃完了饭,去看望了韩栩舟。
出来后,他站在郁离的院子外想了想,他既然打算代替韩栩舟,牺牲自己,帮郁离压病,拿走这个大人情,那就事先去他那里晃一晃,聊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聊一下韩栩舟的状态,给明日打基础。
他下定了决心,走进了郁离的院子。
这个院子挺大,好几个房间都亮着灯,看来都没睡。
他清了清嗓子,走向郁离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里面光线很明亮,一看就是郁离的习惯,夜里,为了看清楚药材,他都会点足够亮的灯。
池饮敲了敲门:“先生,是我。”
里面没有人回应。
池饮又敲了敲:“先生?”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理他。
难道是不在?
池饮看了眼周围,叙儿那个小朋友不知道去哪里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晚了,难道还去看药材去了?
他转身打算离开,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男人压抑的低吟,夹着些细碎的声音,听不太清晰。
池饮一愣,立刻回头,郁离在里面?
听这声音,好像有情况,是他的病吗?
池饮不再等,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大,迎面是个厅,池饮缓步走进去,提高了点音量:“郁先生,我进来了,你没事吧?”
还是没有人回应。
接着,他的侧面传来一声闷哼,十分痛苦,是那种实在忍不住,从喉咙里憋出来的一声痛呼。
还有粗重的喘息。
池饮顾不了那么多,抬脚就走过去。
穿过两层屏风,撩开几层纱帘,池饮抬眸一看,怔在原地。
郁离居然在洗澡!
里头三面都用纱帘和屏风围着,水汽弥漫在空中,最中央放着个大浴桶。
一个人背对着池饮坐在浴桶里,趴在浴桶边上。
他后背赤.裸,身材并不孱弱,肩膀很宽,漆黑的长发瀑布一般沿着脊背的弧度往下流,苍白的背和墨色的发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而最重要的是,郁离背上,肩胛骨往下一点的地方,有个脸大的,狰狞的,墨绿色的纹身——那是个野兽的头颅,眼睛用朱砂点了,鲜红欲滴,被头发盖住了一半。
兽头栩栩如生,特别是那两颗圆圆的眼珠子,随着郁离颤抖的呼吸起伏着,像是活着的一样。
池饮呆呆地看着,一时忘了呼吸。
郁离这时候察觉到了身后有人,猛地回头,凌厉的目光剑一样射向池饮。
池饮倒退一步,身体撞在屏风上。
郁离看清了来人,先是一愣,脸色在最短的时间里收了起来,哑声道:“将军?”
没等池饮说话,一个人掀开纱帘走了进来:“先生,我已经把所有药材准备好了,现在就给您药浴……”
叙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池饮,话音戛然而止。
“你……”叙儿的嘴巴张成了圆形,继而扑了过来,“你这个色狼!登徒子!居然偷偷跑过来偷看先生洗澡,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池饮捂着额角后退,觉得自己的清誉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清誉早就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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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饶是郁离,也被叙儿那句“你还说你不喜欢他”惊住,目光有点奇异地看着池饮。
“冷静,这是个误会。”池饮边退边说。
“什么误会!你那日说过的话都是狗屁吗?”叙儿忍不住爆粗了。
郁离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阻止:“叙儿,不得无礼。”
听到郁离开口,叙儿只得转身走到郁离的浴桶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然后挡在郁离面前张开双臂,企图用他的小身板挡住郁离。
那副紧紧抿着唇,瞪着池饮的样子,让池饮登时觉得自己真就是那个强闯人浴房的无耻之徒。
“……”
郁离倒没他这么如临大敌,他把自己湿漉漉的手臂撑在浴桶边缘,放松了身体,靠在浴桶壁上,伸手把叙儿往旁边推了推。
“行了,”郁离微微仰头看向池饮,“不知将军前来,是有何事?”
池饮站在屏风前看着他。
郁离的脸色好了些,好像刚才压抑的痛苦是池饮的错觉一样,唇色泛着淡淡的粉。他前胸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但也一点都不单薄,发丝蜿蜒在锁骨上,没进水里。
是一副极其漂亮的美人沐浴图。
池饮尴尬得说:“哦哦没什么,就是白天见你的脸色不太好,想过来问问,刚刚在屋外敲门你没听见,本来想走,就听到屋里好像有点动静,以为有什么事就闯进来了,先生,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