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像大爷一样供起来的怎么还能叫武器……”
“所以你就拿它来砍柴了?”
斯卡摸摸鼻子,把脸转了过去。
药师深呼吸,勉力忍下满腔怒气,“你以前用的剑断了还能让人帮你重铸,雷神剑可是两百年前留下的古物,要是它出了什么问题……”随手将剑递给背后的白色狼人,药师抬手揪住斯卡的耳朵,把他整个脑袋拉了下来,语气森寒,“……你就等着成为历史上第一位没毛而且是粉红色的族长吧。”
不仅斯卡,连他脑袋里的那位修摩尔阁下都抖了一下。
区区人类药师而已,拿出我冰川狼族的气概来。两百年三十一岁的老祖宗诚恳建议,一只爪子就能压制的对象,在他动手之前你先下手把他剥光……
——早点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斯卡的脸先是发红然后发青,终于在脑内咆哮起来。
幸好这时候有狼人把飞出去的护心镜捡了回来,药师装作给斯卡扶正头盔的模样,放下了手。斯卡一手揉着自己的耳朵一边看着这块护心镜上翻卷起来的口子,啧了一声。他刚才用了至少八分力气,用雷神剑没砍透也就算了,居然只砍了这么深,这意味着如果他现在穿在身上的板甲有同样的强度,那他在战场上简直是无敌的。
我的兄长上战场的时候穿的也是遗族所造的“山文甲”,看来现在他们的工匠又进步了,修摩尔说。
“这是什么时候做好的?”斯卡问云深。
“三天前。”云深的双手袖在身前,淡淡地回答。
“……”伯斯和药师都吃惊地看着他。
“伯斯这小子在七天之前离开你们部落,只用了4天时间?”斯卡也意外了。
“差不多。”云深说,包括完成第一部 水压驱动的轧机和锻机的时间,水塔靠近底端的水阀和传动机构提供的动力比风车要稳定而且易控,至少100吨的水压用于锻造铠甲简直是大材小用,只要炼钢的炉子够大,在材料充足的前提下,云深整合流水线后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将一支千人以上的重甲骑兵队伍装备完毕。
“你想要?”云深问。
“难道你把它带来还想卖给别人?”斯卡是认真这么问的。
云深考虑了一下,“这个不太便宜。”
“撒谢尔看起来很穷吗?”斯卡不满了。
云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同等重量的白银,或者十分之一重量的黄金。”
斯卡瞪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果全世界只有这么一套的话我还会考虑。”
“那么五分之一重量的白银,加上等价的生铁和牲畜。”
“……你也降得太快了吧!”
云深泰然自若,“毕竟这种东西不能当饭吃。”
“——你一定是得罪了远东所有的匠师才逃过来的对不对。”斯卡说,撒谢尔的铁匠虽然也在,不过他跟远东术师的距离太远,听不到这种足以让他吐血的发言。斯卡没有继续把价格压下去,一来是远东术师非常爽快,这个价格也确实足够低,更重要的是来到撒谢尔的商队不被允许向兽人部落出售“真正的武器”,换个说法,如果哪支商队有渠道弄到这样的货物,他们甚至不必在撒谢尔停留,可以直接进帝都泰雅了。
在药师帮斯卡把铠甲解下来的时候,撒希尔的族长也凑了过来,他盯着云深,开口跟斯卡一样直接,“术师,我撒希尔昨夜已经跟撒谢尔重新合并了,应该也有我们的一份。”
“我听闻撒希尔盛产海盐,这次庆典活动也带来了不少对吧?”云深说,“还有一套,你们用白银加上海盐来换。”
在撒谢尔和撒希尔都认为完成了一桩很划算的交易之后,云深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提供足够的资源,明年春季我可以提供两百套同类铠甲。”
药师的动作顿了顿,斯卡则是直直地看着云深,“如果我是你过去的君王,就算杀了你也不会让你离开。”
“我不受任何君王管辖,而且如果我想离开,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能阻拦。”云深对他微微一笑,“所以你应该好好地想要怎么留住我,斯卡族长。”
这个话题本该就此打住,不过斯卡总是在不恰当的场合好奇心过剩,所以他追问了下去,“假如有人一定要这么做呢?”
范天澜垂下的手轻轻抬起来,搭在了刀柄上,漠然的神情没有改变,长睫下的瞳仁周围却如同日蚀燃起一圈细细的金环,云深略一思忖,然后抬手对药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药师只是迟疑了一下就走了过来,云深对他微笑了一下,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药师的下巴,垂下视线,语气轻柔,“这么说好了,斯卡族长,比如今天早上那样的爆炸,类似撒谢尔这样的部落能够承受多少次呢?岩石都抵抗不了的冲击,如果是人类又会如何呢?”
“……算你狠。”终于知道自己嘴贱的斯卡大步走过来把有点发愣的药师拽了回去,“还有调戏老人算什么趣味?”
云深还是那种温柔的笑容,“因为他长得比你顺眼。”
因此在接下来云深向他告辞的时候,牙齿有点痒的斯卡表现出了十分的欢送态度。
回到那个阴暗而且空气不流通的帐篷,完成了此次出行所有目的的云深也放松了下来,刚才交换来的东西白鸟他们会去清点。回想起他们一直绷到帐篷里也不敢放松的表情,云深也非常难得地真心微笑了一下,白鸟的狩猎队已经转职去寻矿了,青山和长昆他们都是技工小组出来的,所以这些年轻人都知道实际上这两套铠甲的成本有多少。
即使是最贪婪的商人也要惊讶的暴利……甚至有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在云深思考的时候,范天澜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天澜,你今天做得很好。”回过神来的云深对他微笑。
“我什么都没做。”范天澜摇摇头,顿了顿之后,他低声问道,“你喜欢药师那种长相?”
“……啊?”云深与其说是没反应过来,还不如说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白的,瘦的,小的,”范天澜转脸过来问,“而且有点年长的?”
云深笑了起来,“我只是因为药师对斯卡族长来说很重要才那么做……而且他是附近唯一比我矮的啊。而且要说长相的话,天澜你这种比较好。”
“……”范天澜看着他。
也许是受今天一直持续的“术师”这个伪态的影响,云深的目光比平时还要柔和,简直像春天的泉水。
“我说真的,”他伸手在范天澜的肩膀上拍了拍,“你确实是个超级大帅哥。”
作者有话要说:嗯咳,这里说一下数据,范范的身高,跟云深筒子初见的时候是189,现在是193……这么变态的生长速度只有他一个,不过他不会长得很夸张啦,再长身材就变形了o(╯□╰)o。遗族男性的平均身高是172左右,云深筒子177,斯卡么是196,伯斯小白白是195。
药师就是172……
第92章 有胸怀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因为连串意外的影响,勇士选拔被一再延后,眼见严冬之前最后几天的好日子已经没剩下多少,斯卡宣布暂时取消勇士选拔,改至来年春季再办。至于剩下的时间,就全部用宴会和狂欢取代。
对这个决定有意见的狼人并不多,撒希尔那边因为魔剑布拉兰受伤和修摩尔·冰山复生之事,士气受到很大打击,较量之事自然不会再提起。而远东术师并不喜欢过度喧闹的环境,他用于代步的飞行器要等到风向回转之时才能使用,在此之前,他对撒谢尔周边的环境更感兴趣。
因为斯卡的原因,药师并不在陪同之列,作为向导和护卫与这位术师同行的是伯斯·寒夜和另一位长老纳吉·朝阳。
眼前视野几无阻碍,不同于部落中流动紊乱,各种气味混杂的空气,这里的风是不会拐弯的,大风从诸人身后涌向前方的浩荡水流,晴空与长河相映,天地上下空明。
云深在热气球上已经见识到了这条水量惊人的河流,不过身临其境还是有所不同。云深看了一会儿才分辨出对岸不甚分明的边缘,在风声和水声中,衣袍猎猎作响的他转头对范天澜笑道,“我想起了故乡同样被称为母亲的另一条河流。”
“母亲河?”
云深点了点头,“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景象了,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每年都要不同程度地断流。然而在过去千年以上的历史中,那条河带来的水患却是令那片流域的历任管理者都极为为难的难题。”
从遥远冰川发源的水流一路汇聚至此,这条河已经变成人力难以征服的宽广,狼人们之所以称之为“大河”,是想不到有什么名字能够配得起它这样的存在。河岸两侧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至少在撒谢尔这一侧只有准备进入冬眠的草原,但空阔也是一种壮丽,极目所至景色苍莽,远山几乎与天际相溶,撒谢尔部落是这片浅蓝色的天空下唯一突出的景象,大风带着隐约的欢闹声吹了过来,喧嚣也显得飘渺。
唯一生动的只有这条河,远而无尽,浩大绵长,它日夜奔流,无休无止,人类在它面前是渺小的,个体渺小,个体的感情也渺小,甚至于人类本身的历史也显得单薄。生命生生不息,岁枯岁荣,星球仍在转动,星空仍在闪烁,人类则永恒在螺旋向上的曲线中不断追寻着存在的意义。
“气候的变化是一个原因,不过农业灌溉,工业生产,还有人类生活,这些在区区几十年中迅速发展起来的需要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云深注视着河水,那种深邃的青色说明上游的植被还保持得很好,“一个国家或者区域如果开始走上工业化道路,对资源的消耗将非常惊人,甚至超过此前历史所有的积累。”
“就我所见的资料,因此产生的创造也超过了过去历史的总和。”范天澜说。
“代价是巨大而痛苦的,却是为了争取必须的结果。这是我选择的道路,因为我只能选择,也必然会选择它。”云深说,“我的祖国用了差不多六十三年的时间,从一个虚弱的农业国变成了世界最大规模的工业国,虽然历史和环境都不同,甚至可以说两边毫无相似之处,我的能力和手上的资源也非常有限,所以现在无法保证将来能够达到什么程度。但如果能够集中起一部分人,为了这个目标持续不断地努力,最终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呢?”
范天澜看着云深,阳光和波光映在他那双隐匿着异象的双眼上,也许是光线的效果,让这个还未满20岁却已经显得过度复杂的年轻人在此时显得专注而单纯。
“无论前路上有多少困难,这都是值得去尝试的。”云深说,“就算我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只要遗族没有灭亡,就一定有人能代替我看到那个未来。”停顿了一下,他又笑了起来,和平素那种缺乏棱角的温和表情不同,他的笑容这次带上了难得的锋利味道,“而且,我不会让遗族灭亡。”
药师没在这个场合可能是个遗憾,不过就担当陪客的伯斯和纳吉来说,远东术师和他的侍从前几句话还能听懂,不过随着话题转换他们也换了一种语言,发音方式闻所未闻,更不必说理解。
他们应该没说什么对撒谢尔不利的内容吧,灰褐色毛发的长老纳吉正在心里嘀咕,这时候远东术师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纳吉长老,要渡过这条大河前往帝都泰雅,一般是乘坐哪种船只?”
“没有船只,”纳吉说,想了想之后他修正了这个说法,“不过有一种生活在水中的兽人,每年春季他们都会成群溯流而上,为大河附近的部落牵引木筏渡河。”
“那么对岸是哪个部落的领地?”
“是阿图瓦的狐族。”
纳吉等了一会才听到这位远东术师应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别的话了。接下来远东术师在岸边走了走,还抓起地上的泥土跟他那个侍从说些什么,这次他们倒全都用的通用语,然而狼人们即使听得懂一部分的单词,但它们凑起来的整句话依旧令除了那两人之外的人全都抓瞎。
伯斯站在远处,一路上和术师保持着他认为适当的距离,风把气味带了过来,他抬起头,发现部落里来了人。
来者请术师先回部落,因为修摩尔·冰山的宿体找到了。
虽然有两种选择,这位先祖阁下显然并不愿意从胎儿开始他的第二次人生。在撒谢尔天生失心的狼人也是非常罕见的,如果没有受到特别照顾,这种缺陷明显的狼人连长大成人的机会也没有。但命运既然已经眷顾了修摩尔一次,似乎也不打算让他因此半途而废,把整个部落排过一遍之后,狼人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条件合适的。说起来这位狼人能够生存下来还跟药师有关,他在撒谢尔的地位虽说有斯卡的原因,根本上还是因为药师是非常少有地同时懂得栽种药草和治疗大部分普通伤病。像他这样的即使在人类世界也不算多,他在撒谢尔居住这么多年的作为有目共睹,即使这个连名字也没有的狼人也受其庇荫。
这是已经承诺过的事,云深自然不会拒绝,而跟将修摩尔·冰山从灵魂到力量都从地底下解放出来的失血量相比,这次的转移法术只能算作小意思。不过再怎么小意思也是要放血的,在云深跟斯卡合作的时候,范天澜瘫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的气氛即使是遗族的同伴也忍不住为之退避。
没有出现什么激动人心的场面,云深只是用自己的血在斯卡的掌心和那个懵懂的狼人额头画上大小相同,花纹一致的纹章,然后斯卡伸手让两者重合,寄宿在斯卡身上的修摩尔就能通过这条通道前往新的身体。如果说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个图案需要完全重合,而这种绘图技巧不是那么好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