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托立即挥动法杖放出两层火之盾牌,在法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他手上的法石数量和品质都不如对方,只胜在施法速度够快,火蛇化身而成的巨箭连续击穿两层盾牌,去势受阻,已足够奥兰托模样很不好看地避开,同时发起反击。
“导师的传承是属于我的!你哪儿来的就从哪儿滚回去!”
灰袍的男人用法杖在身前一划,一道火墙从潮湿的地面升起,将接踵而至的白色火球一一挡下,两种带着法师印记的火焰对撞,低而闷的爆炸声响起,灰袍男人曾被火烧毁大半的面孔变的更为险恶,伸手从腰间的皮袋中抓出一把法石粉末,“那你就去死吧!”
“你也把命留下来!”奥兰托怒吼,手中法杖顶端镶嵌的黑红色法石开始发亮,他的嘴唇飞快动着,念动一个冗长的咒语。
两名中级法师卯足劲干架的结果是周边的环境被破坏得一塌糊涂,炙热的空气与寒冷的雨滴交织,被高温的火焰点着的树林和灌木上跳动着金色的火焰,同时灰色的浓烟滚滚升起,人的身形在其中变得模糊不清。
墨拉维亚站在一边看着这场战斗,一道被撞偏的火焰呼得朝他冲来,刚进入他周身数尺的领域就于无声中化为虚无。
“再这么打下去他会输的。”墨拉维亚说。
蹲在一边的劳伯斯被烟气呛得泪流满面,“他,咳,输了我就帮他收尸!”
“他不是你的亲戚,你不帮他吗?”墨拉维亚疑惑地问。
“我可帮不上他!”劳伯斯揩了一下鼻涕,他是男性,而且在奥术天赋上一贯表现平平,是已经被家族放弃的废品,否则也不会跑来跟奥兰托这种不着调的家伙厮混,甚至如果不是这场决斗需要一个有身份的见证者,证明这是一场公平合法的决斗以确保胜者赢得的权利,他早就跑了。帝国的法师协会对中级及以上的法师间的决斗有明确规定,私斗虽然无可避免,但是涉及传承和财产交割,一个具有身份的见证者是必须的。
“可是我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墨拉维亚说。
“我想(那个花痴)他听到这句话会高兴的。”
墨拉维亚点了点头,“那我就让他更高兴一点吧。”
在废柴奥术师震惊的目光中,他转身走到一边,吱吱嘎嘎地把一棵没被点着的树拔了起来——成年男子腰身般粗细,高数十丈,树根盘曲,树干笔直,树冠宽厚,未落的暗青色叶片丰厚浓密,劳伯斯如坠梦中地看着这位身形并不彪悍的银发青年单手五指扣入树身,像拿着一根干柴似地把这棵树拎了起来,然后向前走去。
一身狼狈的奥兰托挣扎着从泥地里爬起来,他的对手已经在酝酿下一个攻击,疤痕纠结的恐怖面孔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废物就不要留在这个世界上浪费资源了,沙曼罗降临——”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对手,没有更多精力关注周围的动静,当他发觉来到面前的阴影时,一切都迟了。
劲风刮的火焰逆反,墨拉维亚抓着树干不怎么用力地一挥,呼——然后是啪。
奥兰托呆滞地看着呈抛物线高高飞向远方的灰袍法师,过了一会儿才僵着脖子转过视线。
高个的美貌青年对他露出一个完全无害的微笑,把手中超出人类常识的打击物往旁边轻轻一丢,仿佛那只是跟柴禾,“我只是觉得这种小战斗有点浪费时间。”
“……”奥兰托。
劳伯斯抱头无声惨叫,长的帅的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啊啊啊!!他就知道!
“我们可以继续走了吗?”墨拉维亚问。
奥兰托迟疑地点头。
“那么走吧。”墨拉维亚高兴地说。
除了跟随,显然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奥术师一脸颓废的跟在后面,听到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奥兰托向墨拉维亚提问。“呃……墨拉维亚,你的力量可真惊人,这是天生的还是修行而来的?”
真是个好问题,劳伯斯想,就算在帝都当学徒的时候,他也没有听说过哪种法术或者奥术流派有修习体质的分支,骑士倒是有相关的加强方式,不过如果人类能够“加强”到像这个存在一样的程度,他愿意把自己的脑袋吃下去。
奥兰托已经有了被拒绝回答的准备,墨拉维亚却像听到一个普通问题一样,非常正常地回答了他,“是天生的。”
奥兰托一脸惊讶,“天生的?”
墨拉维亚点头。
“一般人没有这种力量,”奥兰托看了一眼他仿佛有光停驻的银发,这个人的色彩是如此轻灵明亮,如同那个受到诅咒的异族的另一个极端,“难道……你是特殊种族?”
墨拉维亚想了想,“算是吧。”
劳伯斯惊秫地看着那两个人,接下来的发展该不会是“那你是哪个种族?”然后这个不知是人还是哪种强大生物的墨拉维亚同样回答了,最后用那种拍杀灰袍莫利亚一样的笑容说道“你们知道的太多了”把他们摁死在这荒山野岭中……吧?!
但是奥兰托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正色道,“接下来的问题我不会再问,墨拉维亚,一个认识不够两天的人如果向你询问这种问题,其实是非常不妥当的。”
墨拉维亚停下脚步看着他被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奥兰托咳了咳,脸上有点发红,“你要懂得保护自己,虽然有些特殊种族的力量很强大,但那些对你们抱有不轨意图的人也非常可怕,更重要的是,他们做这事非常熟练,比如劳伯斯所属家族的那位母蜘蛛,她的未婚夫就是这样一个变态,他能将熊的心脏装到傀儡的身上让他们动起来,能将人的眼珠互换,用包括人在内的各种生物的血液和肢体做各种实验……总之离肯塔尔.博尔特这个名字越远越好。”
墨拉维亚静静地看着他,接着微笑起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这种话。”
奥兰托被他的笑容闪得脑袋有点发晕,“还有……虽然让别人插手自己的决斗有点丢脸,但是非常谢谢你刚才救了我的命。”
墨拉维亚又笑了笑,“既然你们选择跟从我,在适当的时候保护你们就是一个庇护者应做的事。”
“……什么?”奥兰托呆了呆。
劳伯斯也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太妙的东西。
“跟从……你?庇护者?”奥兰托问。
墨拉维亚也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们,“昨天我叫你们的名字,询问你们是不是跟着我一起到神光森林去的时候,你们答应了啊。”
裂隙的另一端,魔族幼生体这几百年的种族传承中加上了这么一条:当一条龙呼唤你的名字时,必须想好了才回答,若是遇到一头完全没有恶意的黑龙,那么能躲多远躲多远。除非是高等魔族和少数特殊种族,否则在黑龙主面前使用名字,无论真假都与誓言臣服无异——魔龙一族六千年来唯一的黑色成体,意味着他是天生的霸主,能够号令世界上大多数生物,甚至他比数千年前那头黑龙更可怕,因为它的力量与躯体都是没有缺陷的……也许除了脑袋。
温和的风吹过树海,在风与树的波涛中,一名坐在树上青年低着头,他的膝盖上横着一把长弓,金铃木的白色弓身弧度优雅流畅,青犀兽的背筋制成的弓弦紧绷,一壶红羽的长箭放在他的身侧。他伸手从箭壶中掂出一支长箭,站了起来。
左手持弓,右手扣弦,弓如满月,箭在弦上,树梢在风中舞动,连同他脚下的树枝也在不明显地摇摆,青年的手臂和手指却如同静止在时间之中,黑色的瞳孔注视着远方的一点,笼罩在他身上的静谧气氛连旁观者都不由自主的为他屏住呼吸。
一道红色流光修忽破风而去。
“天雅。”青年放下长弓,回过头,“族长有事?”
蜜色肌肤的少女看着青年的剑眉星目,平日的活泼爽利全然不见,脸颊带着可爱的红晕,她靠着一旁的树干,手指揪着裙摆轻声说道,“阿爹他请你过去呢,云策哥。”
“多谢你传话,我现在就去。”云策说,俯身收拾了一下,把箭壶背到身上,拿起长弓走了过来。
“云策哥,你……”在青年要与她错身而过时,少女咬了咬嘴唇,叫住了他,“……你为什么不肯当族长呢?”
停下脚步的云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星成比我更合适。”说完之后他转过身,一步踏出跳到了下一层树枝上,然后连接如此走下这棵树十丈高枝杈繁多的巨木,动作灵敏不逊色于精灵。少女的目光蛛网般缠在他的背后,他却没有一次回头。
居住在神光森林中,遗族也随着精灵的风俗将居所建造在了树上,和精灵们雅丽精致的城市比起来,这里的聚落则是几乎完全融入自然的古朴风格,云策沿着盘卷在数丈粗的巨木干身上的索道向上走去,路过一间间木屋,在比别间显得稍大和齐整的一间面前停了下来。
“是云策吗?进来吧。”
云策躬身走了进去,头发已经完全变成银白的组长坐在地面上,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烟杆在一旁的铁木碗上轻轻一敲,“先坐,我老了,脖子抬得疼。”
“是。”云策应道,屈膝端坐在族长的面前,背脊依旧挺拔如松。
“云策,你今年二十几岁了?”
“二十三了,族长。”
族长叹息了一声,“我的儿子在你的这个年纪,生的孙子也已经会拿弓了。”
云策沉默不语。
“云中和云恒都是在这里成的家,你是第三代了,却偏偏不肯跟他们一样留下来,”白发的族长说,“天雅她不好吗?”
“天雅是个好姑娘,只是我不能耽搁她。”云策说。
“传国玉玺,”族长停顿了一下,“那边的后人已经从西部守族手中取走了。”
云策先是一怔,族长感慨地说道,“守了一百多年,到现在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境地险恶,生存艰难,守卫的又是这样的重器,实在是太辛苦他们了啊。”
“……”云策低头不语。
“云灵夫人当年期望的也算是实现了,接着就看‘那边’要如何作为了,复国之事谈何容易,听闻‘那边’的‘那位’倒是个有志气和手段的年轻人,跟那什么自治领胡混的狂徒倒是不同,”族长说,“云策,你也是个有自己念头的人,你是想投过那边去?”
云策摇了摇头,“我不去。我的父辈和我留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他说,“我要把那个人送到守族去。”
组长也沉默了,“……如今已经四十年了。”
“离五十年之限尚有十年。”云策神色坚定。
这个时候的墨拉维亚正在安慰两个垂头丧气的新伙伴,而大陆的另一端,云深把手上的资料放到一旁,看了一圈周围。
“现在,”他说,“开始讨论我们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吧。”
第120章 (补完)种田文不能跳过真·种田情节
五年计划,这么大的议题一次两次的会议显然是讨论不出什么具体章程来的,云深知道这一点,因此他将总体规划细分成十数个部分,一步步地去商讨落实。
在这短暂的四个月里,并不足以培养出有足够意识的人才来进行有效的讨论,但这批技术学徒和负责队长加起来六十多将近七十人是云深着意培养的火种,虽然结果很可能还是人们负责听,然后接受任务去执行云深制定的计划,云深还是希望能够在这个过程中产生更积极和自主的氛围,让他们在讨论中真正参与到这个群体的发展中去。
为了生存,人们聚合起来有了初步的合作,只是如此还称不上集体。他们现在如同迷信般地服从着云深——带来了生机和未来,宽容与威严并重的术师是这数千语言和习俗都不同的部族住民唯一的中心,他的存在是捏合这个群体的基础,唯他是瞻虽说有利于规划的展开,云深却希望他们考虑问题的时候尽可能地以集体利益为基础,而不仅仅是跟从他的意志。不过这方面云深倒是无需去刻意引导,由众人合力建设而成的家园将会成为另一种向心力的基础。
“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再一次只有数人规模的先期讨论结束之后,范天澜问道。
“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云深将待整理的会议纪要放到办公桌上,这次的议题是人口引入,钢铁重工和部分轻工的发展框架已经有了初步结论。
“我想问的,”范天澜看着他,“是属于你的未来。”
云深微微一笑,“我也在其中啊。”
范天澜沉默了一会,那些计划非常明确地表达了云深的意志,但那些都是属于集体的,没有个人的痕迹,接着问道,“没有特别想要的吗?无论权力,财富,名誉还是力量?”
“你们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再发展下去,我就要变成活着的神明了。”云深笑道,“权力和责任是对等的,我能够承担的,就是我可以掌握的,再多的话就不好了。”
喜欢走在最后的塔克拉在一旁勾起嘴角,他才不会告诉这个人已经有部族在雕刻他的神像了呢,“既然是他们捧到你面前的,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怕自己会习惯。”云深说。
塔克拉眯起眼睛,“你习惯了最好。”
云深摇了摇头,“人都是有惰性的,如果习惯了每一个想法都被赞同,每一个提议都被推崇,生活在所有人的仰视之中,即使野心不膨胀,人也会迷失自己的本心。”
“那你的野心是什么?”塔克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