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焰讲完,唐乐山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接茬,场面陷入沉默。
片刻后,唐乐山抬手拍了拍宏焰的肩:“苦了你了兄弟。”
“我苦什么?”宏焰冷笑,“弱者才苦。”
“你说得对。”唐乐山扬手,挂在晾衣架上的搓澡巾隔空飞到他手中,“但是我这一路,也有个感悟……”
他话音一顿,搓澡巾就贴上了宏焰的背。
之后他嘿嘿一乐,用力一推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宏焰嗷一声滑开,一脸惊恐地看着唐乐山手里的东西:“唐乐山!你这是什么武器!”
独自关在屋子里的邢涟听见喊叫,心口的憋闷更甚。他怕自己忍不住动手,于是狠狠地布下结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
唐乐山偷懒一晚,睡了一觉。
隔天早上,他先兑换了一张追踪卡,找出从人界带回的大壮的私物,用追踪卡找大壮。
尽管他话语权不多,但想想办法,保证大壮的生活无忧,也是可以的。
然而他找了半天,追踪卡都没反应。
【系统大佬,追踪卡是不是失效了?】他在脑中问道。
【宿主,商城内所有卡片都真实有效,如果对方还在修真界,一定会找到他。】
唐乐山:“……”
也就是说,大壮不在修真界。
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大壮已遭遇不测。
唐乐山抬眸看向窗外,晴空万里,鸟语花香,这是长青峰赐予他的岁月静好。
而出了长青峰,出了凌云宗,外面有多少波云诡谲和暗潮汹涌,他根本无法估量。
唐乐山物伤其类,下床去找邢涟。
一个人能抓住的,只有当下,珍惜身边人。
一晚不见,唐乐山走到邢涟门口,还没敲门,就感觉到丝丝冷气从门缝里散出来。
这练什么呢?
唐乐山没多想,抬手敲了敲门:
“阿涟!”
门内没有声音,唐乐山怕影响邢涟入定,放下手不敲了,打算去举哑铃。
可他未等转身,邢涟的门就“吱嘎”开了。
大团寒气直扑面门,唐乐山看着脸色也很冷的邢涟,错愕道:“早啊阿涟。”
邢涟凉凉地迎视他,不吭声。
“???”唐乐山觉察出孩子不对劲,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于是他从上到下打量邢涟,关心的抬起手背,打算贴贴邢涟的额头:“阿涟,你不舒服吗?”
然而他的手背还没靠近邢涟,就被邢涟无情地拍开,并获得漠然的一句:“我没事。”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愣住。
那声音有着青年男子的低沉和华丽,跟邢涟往日的少年清朗完全不同。
邢涟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暴露了。
唐乐山则突然笑起来,惊喜道:“阿涟!你到变声期了啊!”
“嘭”得一声,木门在唐乐山眼前重重关上,差点拍到他的鼻子。
唐乐山站在门外:“……”
糟糕,伤害到青春期男孩子脆弱的神经了。
唐乐山摸了摸幸存的鼻子,轻轻敲敲门,带着诚意道:“阿涟别气,我不是笑你,男子汉大丈夫,都得经过这一段嘛。”
门里没声音,唐乐山就继续说道:“对不起啦阿涟,是我的错,我胡说八道。我只是有点高兴,你这是长大了啊。”
木门再次在他眼前打开,邢涟漂亮的小脸皱着眉,闷声开口道:“宏焰呢?”
唐乐山眉开眼笑:“他那个完蛋货,被我搓了两下就吓跑了,没见过世面。”
“……”画面感袭来,邢涟差点笑出来。
但他及时绷住面孔,还是有点气。
“阿涟你怎么了?”唐乐山追问道,“刚才看你就不高兴,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邢涟想起来,那一点点笑意也没了。
可他不能说。
他想了一晚上,唐乐山与谁结交,是唐乐山的选择,跟他没有关系,也无需向他交代。
这个结论,让他心里那口闷气更加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唐乐山见邢涟不肯说,料想少年心思不可捉摸,索性不问了,笑着道:
“行了,别想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咱俩泡澡去,没什么烦心事是泡澡不能解决的。 ”
“不去。”想到那水池都被宏焰污染了,邢涟斩钉截铁地拒绝。
“去呗,陪我嘛。”唐乐山靠着门框道,“昨天你没在,我都没洗好。”
“……”邢涟莫名被安慰到,堵在心里的气也瞬间散了。
他转眸看向别处,故作漠然道:“我要换水。”
“好嘞!”唐乐山好不容易哄好孩子,满口答应着,把邢涟拉出了门。
*
本以为事情结束了,邢涟却发现,明明才刚开始。
宏焰像赖上了唐乐山,有事没事地往长青峰跑。
唐乐山是乐于跟宏焰切磋的。平心而论,宏焰比他厉害,跟宏焰对战的每一招,他都受益匪浅。
上官真人见状,也变得靠谱了许多。每次宏焰走后,她都会跟唐乐山复盘,分析每招每式,并教唐乐山下回如何应战。
唐乐山进步神速。
而邢涟纵使每次见宏焰都心生不满,可却没有机会给他发作。上官真人也找他复盘了在人界那一战。
她问邢涟:“小漂亮,你怎么知道五行杀阵的?”
邢涟实话实说:“书上看的。”
上辈子在书上看的。
“你们几个筑基,能连跨两级,击杀元婴的魔族,真是不可思议。”上官真人的宫殿里藏书无数,并没有怀疑邢涟的话。
魔族的修为跟修士不同,由于智力不行,就算有元婴的修为,也用不出元婴的实力,论攻击性和战斗力,也就跟金丹修士差不多。
但也足够对付筑基修士了。
几个后辈能临危不惧,齐心合力地击败强悍的对手,离不开对五行杀阵的正确运用。
上官真人由此对邢涟刮目相看。
能在危机时刻,想到用五行杀阵这种失传的阵法,不仅证明邢涟博览群书、天赋异禀,还表示出邢涟的冷静和沉着,心态够稳,这更加难能可贵。
“小漂亮,”上官真人对邢涟说,“为师认为你是个人才,打算把你往符咒和阵法一道上培养,你觉得呢?”
邢涟:“但凭师尊教诲。”
再推脱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邢涟便答应下来。
结果因为这个决定,他每天都要被迫看大量的藏书,上官真人倒是不藏私,殿里的典籍随他翻阅。可这样一来,唐乐山和宏焰相处的时间竟超过与他相处。每天看着宏焰跟唐乐山有说有笑,动手动脚,那熟悉的气闷感又一次笼罩了邢涟。
杀了宏焰吧。
邢涟每天都想几遍。
*
筑基之后,是个漫长的修炼期,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停步于此。
唐乐山的玩乐心随着修炼的困难重重逐渐变少,可技能类的本领好掌握,真正困扰他的是最抽象的问题——
想结丹,就得有道心。
唐乐山头疼死了,道心到底是什么,他实在摸不透。
不过除了找道心,唐乐山还有其他事要做。
修真界的新弟子交流大会就要召开了,唐乐山身为本届独树一帜的异灵根,又是第一仙门凌云宗的亲传弟子,肩负着为门派争光的艰巨任务。
据说去了丹阳谷的那位天灵根,历练时也遇到了很强的对手,凭借优秀的个人能力,顺利脱险升级。
他也是这次交流会,唐乐山最大的对手。
于是宏焰来得更频繁了。
“唐乐山,你认真点行不行!”宏焰追着唐乐山打。
为了宗门,上官真人可是特意吩咐过,让宏焰不要手下留情。
唐乐山急速往前飞,哭笑不得地回应:“我很认真了宏师兄!”
“我不信!”宏焰的剑意“唰唰”地袭向唐乐山,“这绝不是你的实力!”
唐乐山:“……”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他无从解释,只能拼了老命地应付宏焰的出招。
当然,这也有好处。
在唐乐山漫山遍野的被宏焰打时,经过了无数他没到过的地点,系统提示一条接着一条,竟然让他歪打正着地把积分刷满了。
同时,唐乐山的本事也精进了很多,宏焰一剑挥来砍断了他落脚的树干,他躲闪时发现了一颗小树,兴高采烈地叫:“这个好像栗子!”
“???”宏焰满脸问号,看着唐乐山在他的剑下左闪右闪,摘了一大袋“栗子”,没志气地跟他说:“宏师兄,歇会儿吧,咱回去吃个试试!”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宏焰气不打一处来,灵力瞬时灌满了佩剑,“看你有没有本事回去了!”
*
唐乐山摘的,是一种叫“盲秋”的灵果。
“盲秋”可以食用,但没什么药性,属于吃不吃对修行没什么影响的果子,所以修真界遍地都是,却没有人摘。
唐乐山回去“爆炒”了一番,尝了尝,还真有炒栗子的甜味儿。
“你说你,练功如果有你吃喝的劲头,早就突破后期了。”宏焰收了剑,在旁边看着唐乐山忙活。
唐乐山尝完觉得不错,他也伸手去捞。可一个还没碰到,就被唐乐山整盆端走了。
“我去给阿涟送点,”唐乐山端着盆走,“师兄你自己请便吧!”
宏焰辛苦陪练,连口栗子都没吃上,哪能善罢甘休,当即跟上唐乐山:“这么快就过河拆桥?我天天来陪你练功,你现在都不谢我了。”
“我在心里时时刻刻感谢师兄呢,”唐乐山道,“师兄放心,待我凯旋而归,军功章一定分你一半。”
栗子不行。
两人拌着嘴,在一个花园里找到邢涟。
“阿涟!看我找到了什么!”唐乐山扬声就叫。
邢涟正在研究阵法,听到唐乐山的声音先是一喜,随后看到宏焰,脸色“唰”得变冷。
宏焰:“???”
其实宏焰是感觉得到邢涟对自己冷淡的。
这点他归结为当日自己的出言不逊。
但他拉不下脸给邢涟道歉,只能拐弯抹角地混个脸熟。
“你看你兄弟多用功,”宏焰又挤兑唐乐山,“你就不能学着点?”
不等唐乐山发话,邢涟冷漠道:“他已经很努力了。”
他的变声除了唐乐山,上官真人和宏焰完全没有注意到。
因此他该说话还是说话。
宏焰:“……”
“哈哈哈哈哈!”唐乐山捡着乐,剥了颗最大的“栗子”给邢涟,“还是我家阿涟最好啦!”
糖衣炮弹并没有撬开邢涟的嘴,他漠然转身:“不吃。”
唐乐山好脾气道:“尝尝嘛,可甜了,我都没舍得让宏师兄吃。”
邢涟这才动了动,视线转到唐乐山举在手里的栗子。
然后他一低头,直接从唐乐山指尖叼走了栗子。
并用不善的眼神瞟了宏焰一眼。
宏焰:“……”
他造了什么孽,要在这儿围观亲兄弟!
“我先回去了。”宏焰觉得自己很多余,很有自知之明地准备走。
“我送你啊师兄!”唐乐山说道,“拿点栗子回去给……”
“师尊”俩字还没说出来,怀里的栗子就连盆一起,被邢涟端走了。
宏焰差点维持不了平静,看邢涟走远,气急败坏地问唐乐山:“邢涟是不是针对我!还生我气呢?”
“不是不是,”唐乐山急忙道,“他最近学习太累了而已。”
宏焰:“嘁。”
信了你的邪!
*
转眼春去秋来,交流会的日子到了。
唐乐山的修为堪堪突破筑基后期,已经是十分出色的表现了。
长青峰上依旧绿意盎然,看不到半点入秋的样子。
按照上官真人的说法,邢涟和孟小霜年纪小,此行只需重在参与,当个吉祥物就行。而唐乐山,身负重任。
“我尽量赢。”
出发前,他这么跟上官真人说。
上官真人身高只到唐乐山肩膀,一巴掌拍向唐乐山手臂的力道却不轻。
“啪”得一声,上官真人底气十足道:“必须赢!”
唐乐山呲着牙揉手臂,眼珠一转,笑着问上官真人:“师尊,如果我赢了,能不能让我们院子里那颗银杏树入秋啊?”
拜上官真人所赐,长青峰所有植物都保持着盛夏时的模样。
“就你事儿多,”上官真人道,“你不是喜欢绿色吗!”
“但是银杏要黄色才好看啊!”唐乐山据理力争,“金灿灿的才吉祥嘛!”
“嘿呀,顶嘴!”上官真人叉着腰,“等你赢了再说吧!”
“哈哈!”唐乐山笑呵呵地搂着邢涟的肩,终于自信道,“放心吧师尊,我跟阿涟会赢哒!”
交流会这样的活动,虽说是所有门派的新弟子都会加入,但还不用各家长老陪同。
至少凌云宗不用。
唐乐山话音落下,从远处飞来一人。
是此行的负责人,宏焰。
“念什么经呢,快走啊!”
宏焰跟上官真人行了礼,就开始催。
唐乐山:“正要走呢。”
“嗯,正好路上我给你讲讲,这个交流会啊……”宏焰刚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几句,身边的唐乐山却突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