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名素依, 因貌美被永安王相中, 很是宠爱了一阵。
但她出身不行,永安王府上最不缺美人, 她想谋个名分,就要有依仗。
怀了邢涟时, 她本以为上位有望, 没想到永安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 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差点害她滑胎。
因此她生下邢涟后, 就在永安王的授意下把孩子送走,当时永安王安慰她, 等王妃势弱,就抬她做侧妃,把孩子接回来。可是年复一年, 她也没得偿所愿。
机缘巧合下,她结识了永安王府上来访的修士,修士器宇轩昂、气质不凡, 跟凡人一点不一样, 且对方对素依多有青睐, 说素依灵根不错,可以修行。
一来二去,素依就被说动了, 在对方的协助下,来了修真界,成了现在的苏夫人。
“小涟,为娘不是不记挂你,原本我打算站稳脚跟就去接你,可我来了才知道,修真界有来无回……”
素依在邢涟面前声泪俱下,痛斥永安王的薄情寡义,痛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唐乐山听得直想翻白眼,其他凌云宗弟子吃了好大一个瓜,虽然一个个表情严肃,但估计都挺兴奋。
邢涟最为淡定,等素依说完,他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反问:“苏湛现在人在何处?”
苏湛就是当初带素依来的修士,是个丹修门派的掌门。虽然他们门派规模不大,但银子不少,素依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修行却没有建树,刚刚筑基而已。
“他说要去人界一趟。”
素依是极美的,哪怕满脸泪水,也是仙女落泪,举手投足尽是风情。
“只是这次比较久,半月有余,也不见归来。”
“苏夫人,你暂时不能回逍遥阁了。”执事下了命令,苏湛作为一派之主,如果存了勾结散修的心思,可不是个好现象。
而修真界像逍遥阁这样的门派还有很多。
“邢师兄,”执事对邢涟还是客气,可说的话却没有余地,“请邢师兄也留下配合调查吧,得罪了。”
“调查什么呀?”唐乐山当即不乐意了,非常不冷静地说,“她跟那个永安王,从阿涟出生就没看过阿涟,户籍都是落在停霞城的,这不是很清楚的事实了吗?我们此次下山还有要事在身,你们查你们的,别耽误我们!”
执事躬着腰,在唐乐山话语中,脑袋压得更低,可仍旧不松口:“唐师兄见谅,弟子也只是奉命行事。”
这回唐乐山真翻白眼了。
这些土著对血缘关系看得极重,就算没有感情,但只要血缘还在,邢涟也逃不开嫌疑。
唐乐山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师兄。”
邢涟明白唐乐山气急的原因,他淡淡一笑,安抚唐乐山道:“我没事。”
越躲避反而越生疑,他被关押的话,唐乐山也得被迫终止任务,倒是省着他担心唐乐山安危。
唐乐山:“……”
傻小子居然还想着安慰他?
“唐师兄息怒,”执事道,“兹事体大,弟子会上报仙门,等长老定夺。”
唐乐山:???
*
事实证明,执事真的会上报。
而且上头很快就来人了,宫真人亲临,押送邢涟回临天峰——凌云宗主殿的位置。
唐乐山跟宫真人不熟,上官真人此时还在人界,联系不上。无奈,他只能跟着宫真人回去,自己去求见掌门。
殷掌门忙得焦头烂额,听说上官真人的亲传弟子也跟权贵扯上关系,自然也是关注的。
可是听唐乐山把事情经过阐述完一遍,掌门却陷入沉思。
“掌门在上,弟子绝无半句谎言。”
唐乐山来到修真界后,还是第一次给人下跪,态度极其诚恳道:“师弟邢涟跟人界散修没有半点勾结,我们每天同进同出,言行从未有损师门。”
“掌门明鉴,”邢涟也拿出恭敬的态度,“弟子的确对自己的身世不知情。”
他们该说的都说完了,掌门却没开口。
主殿里寂静一片,宫真人端正地站在旁边,也没发言。
半晌,掌门才出声:“这件事暂时还无法定论,邢涟,你先去地牢待几天,等你师尊回来再说。”
“掌门!”唐乐山惊呆了,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关邢涟。
可邢涟却反应不大,垂眸敛目道:“弟子明白。”
唐乐山:???
明白什么啊明白!
*
唐乐山自来修真界,还从没这么上火过。邢涟就这样被不明不白地下狱,宏焰听闻,也去帮他求情,可依然没有改变形势。
而且宏焰还带给他另一个消息。
韩磬入魔,叛逃了。
“哈?”唐乐山只觉太阳穴直跳,怎么一夜之间,大家都出事?
两人就在临天峰半山腰,唐乐山每天蹲守临天峰,希望掌门放了邢涟。
“韩磬的师尊,就是丹阳谷那个挺儒雅的曹长老,之前去魔域,还自请保护你们的那个。”
宏焰跟唐乐山说道:“原来他心怀鬼胎,一直在偷偷拿活人炼丹,这回丧心病狂,竟把主意打到徒弟身上,结果事情败露,韩磬受不了打击,走火入魔,跑了。”
唐乐山:“……”
有点乱。
宏焰跟韩磬并无交往,只知道唐乐山与其略有渊源,所以把这件事告诉唐乐山,拍拍唐乐山的肩宽慰道:“邢师弟反正没错,在狱里待几天,就当躲清闲了,正好你也歇歇,天天往外跑也累。再者韩磬还不知逃到哪里,万一你出去遇上他,抓还是不抓,徒增烦恼。”
唐乐山长吁了口气,他这会儿只能劝自己想开点。
只是胸口还是发堵,让他心怀惴惴,着实难安。
*
同一时间的无双派,慕容掌门正在悠闲地喝茶,茶桌对面,坐着无极宫宫主。
“此次清剿,你们无双派真的不去?”无极宫宫主轻轻抿了口茶。
慕容掌门讲究地用纯金的夹子夹了块糕点,放在对方的小碟子里,笑着说道:“瞧您说的,若是那些散修反抗,战后重建不需要灵石啊?我无双派虽然无人可出,但灵石可是慷慨相送的。”
无极宫宫主放下茶杯,拿起专门吃糕点的小勺,勺子不仅跟夹子一样由纯金打造,勺柄还镶嵌了一颗价值不菲的宝石。
这些年来,无双派有闭关的老祖宗镇着,哪怕不理世事,掌门沉迷赚钱,地位也未曾动摇。
无极宫跟无双派情况相似,也有闭关的老祖宗坐镇,宗门里几乎没有人界的权贵,尤其是无极宫,几乎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子,所以两家被这次事件的波及不大。
当凌云宗发了文书,号召仙门百家共伐人界散修,无极宫应了,无双派却没有。
“哼,就说你懒得蹚浑水得了。”无极宫宫主把玩着小勺,“我倒是希望宫里的孩子们见见世面。”
*
另一边的日月宗,又是另一番景象。
“何宗主,仙尊清剿完散修,就会对付我们丹阳谷的。”
丹阳谷的丁谷主苦大仇深道:“请宗主明鉴,人界那些散修跟我们丹阳谷绝无半点关联啊!”
这次人界的散修之多,把矛头指向了丹阳谷。
凌云宗先是下令全面剿杀魔修,接着号召清理散修,以如此雷厉风行的速度,马上就要调转刀尖,收拾丹阳谷了。
日月宗和丹阳谷关系一向不错,对丹阳谷也多有支持,所以丁谷主提前来请求日月宗的庇护。
但何宗主却反问:“真的无关吗?贵谷的长老拿徒弟炼丹一事,丁谷主能保证绝不知情?”
那曹澈自魔域归来后修为大减,性情也变得喜怒无常,连何宗主都听门内弟子私下议论过。
丹阳谷谷内丹炉爆炸时,现场正好有日月宗弟子,韩磬入魔,和曹澈打起来,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丹阳谷对外宣称韩磬叛逃,到底逃没逃,没人知道。
“何宗主,我发誓,我真的不知情。”丁谷主情真意切,就差赌咒了。
“好,我信你。”何宗主叹着气,安抚丁谷主。
可他心里却在骂,丹阳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权贵子弟就属日月宗和丹阳谷最多,此次波及最大,连累最多的就是他们。真希望凌云宗此次好好整治这些丹修,让他清净清净。
*
集结令很快下发到唐乐山手中。
唐乐山原本的任务已由其他师兄弟代劳,修真界只要有嫌疑的修士,都在收押之中,算得上“干净”了。而根据调查的结果,人界私下修行的凡人众多,甚至深入皇权中心,所以仙尊要亲自率领众长老前往人界惩戒,凌云宗所有亲传弟子都要去。
这也是邢涟被关押的原因,宁可误关,也不能留隐患。
不过唐乐山每天去求掌门的行为,终于感动到掌门——掌门烦不胜烦,同意了临行前,让唐乐山去看望邢涟。
唐乐山第一次去凌云宗的地牢,跟想象中潮湿阴冷的牢狱不同,凌云宗的地牢虽然建在地下,昏暗是昏暗了些,但并没有潮湿阴冷,也没有怪味儿,除了铺天盖地的符咒和法阵,就像一个密室。
好巧不巧,邢涟跟白千沫的牢房比邻而居。
“白前辈。”唐乐山先跟白千沫打了招呼,就去找邢涟,“阿涟,你怎么样?”
牢房的围栏上灵光流转,上面画满了符咒,小雪鹰企图飞进去找邢涟,被电了一下,炸毛地在唐乐山肩头“啾啾啾”。
唐乐山虽不怕电,但也没盲目靠近,只在外边看着邢涟。
“我没事。”邢涟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哪怕在坐牢,也依旧衣冠楚楚,丰神俊逸。
“我要随仙尊去人界一趟,把魔修和散修的事情彻底解决。”唐乐山先挑正事说,“不过不只是我啦,还有咱们凌云宗的几个长老,以及其他门派的掌门和长老,我们这些弟子主要是个添头,没什么需要干的,你不用担心。”
原著里的主要矛盾是修真界和魔域,散修就是打了个酱油,唐乐山想着他跟沈逸风出差,就算这个世界一切都改变了,他也能安全。倒是邢涟,不在邢涟身边,就仿佛空落落的。
之前明明没这感觉的。
唐乐山似乎突然正视了邢涟长大的事实,褪去了小少年的稚嫩,沉稳的性子给如今的邢涟增添了一层成熟的气息,这样的邢涟让唐乐山熟悉又有点陌生,很想多跟邢涟说说话,聊聊天。
可他没时间。
“白前辈,”说完刚才的话,唐乐山转向白千沫道,“念在人界咱们相处一场的交情,如果这里发生意外,请您帮我护一下阿涟。”
“这里能有什么意外?”白千沫嗤之以鼻,“整个修真界,何处比凌云宗固若金汤。”
话虽如此,她对上唐乐山期盼的视线,还是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唐乐山这才眉开眼笑,白千沫是女主角,邢涟在她身边,也能平平安安的。
他终于放了心。
邢涟目不转睛地盯着唐乐山,几天不见,甚是想念,怎么看都看不够。
虽然唐乐山跟他一样是个男人,但他就是觉得唐乐山认真操心他的样子十分可爱,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宽慰唐乐山道:“师兄你才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邢涟确实不太担心唐乐山,跟上官真人不同,沈逸风贵为仙尊,哪怕小魔王和老魔王联手打到人界,都未必是沈逸风的对手,何况是人界的那些散修。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之后沈逸风回来,会不会亲自审问他们,他会不会暴露。
唐乐山和邢涟互相叮嘱的画面终究刺激到白千沫,邢涟话音落下,白千沫就插嘴道:“知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好了,有完没完?”
“白前辈见谅。”唐乐山对白千沫一礼,抬眸跟邢涟对视,狡黠一笑,用密语跟邢涟说:“临天峰有个碧水潭,听说对修行很有帮助,掌门不能白关你这么久,到时候我找师尊去驴他,让他同意咱们去泡澡。”
“好。”邢涟想到唐乐山这爱洗澡的毛病,既有压力,又忍不住甜蜜。
唐乐山又径自絮叨了一番吃什么,喝什么,穿哪套衣衫臭美,等到外面守门的弟子来催,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邢涟。邢涟又哪里舍得唐乐山呢,虽冷静自持地目送唐乐山离开,却默默捡起一根小雪鹰扑腾掉的小羽毛。
羽毛轻得仿佛没有重量,邢涟捏在指尖,珍重地轻抚了两下。
“你跟你师兄,真让人羡慕啊。”白千沫待得太无聊,可算找到了话题跟邢涟聊。
“前辈说笑了。”邢涟盯着羽毛,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这是邢涟这辈子第一次跟白千沫相处,前世他感激白千沫对他的善意,也痛恨白千沫的背叛,两人互为知己过,也刀剑相向过。本以为这辈子再遇白千沫,他还是会恨她想杀了她,可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对白千沫动过杀念。
过去的,他终于放下了。
说到底,还是白千沫太痴,明明心思通透,头脑聪慧的女子,一涉及到沈逸风,就总是蒙蔽双眼。
邢涟不再把白千沫当朋友,可念及白千沫的执着,他还是好心提醒白千沫:“前辈本可以不来修真界,避开这无妄之灾。”
他不用说得太明白,白千沫听得懂。所以白千沫没接茬,也在他意料之中。
本以为话题就此终结,静了片刻,白千沫却幽幽开口:“如果有一天你师兄决然地离开你,你会怎样?那么容易就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