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手机拿了几次,才勉强能够操作按键。
[我看到了]
于嘉林:[是段丞刚刚出去的时候开门,恰好放进来的。]
[一般鬼在外面敲门,只要不主动去开它们不会进来。但是就那么凑巧,段丞出门的时候,它恰好在门外]
言轻:[你什么时候醒的?]
于嘉林:[段丞那狗东西下床的时候]
言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段丞也没有再给他发消息,只说让他等。
但是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无头尸就像住在言轻床下一样,根本无法判断它什么时候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里残余的冷气已经散尽了,言轻热地全身是汗,但骨子里却冷得发抖。
0126虽然也怕,但他更怕言轻这么闷下去在被子里中暑,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传出去他们一人一统在其他系统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它劝劝他:“稍微透点气吧?应该、应该不会出事,它这么久没动了。”
话音刚落,言轻所在的床一抖。
……像是有什么东西,扒在了他床边似的。
0126立刻不说话了,数据模拟的冷汗瀑布一样往下落。
言轻脸色苍白,一动也不敢动,他觉得就算中暑也比出去面对无头人要好。然而他不动了,扒在他床边的东西还在动,他似乎想爬上床,大概是刚刚言轻躺下的动静还是吸引了它,言轻并看不到被子外,一个没有头的脖子伸长了,越过了床栏,人性化地看向言轻头部所在的位置。
如果它有脸,那么这张脸上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渴望”。
没有了头的尸体,凭借着本能在找一个合心意的头。
[它在看你!言轻!]
[它想爬上去!它的半个身体已经快贴到你了!]
那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言轻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0126,这样死的时候能更早脱离痛苦,他也不能要求于嘉林发出点动静帮他引开,他没资格让别人为自己陷入危险。他好像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佛像被他放在柜子里,却防不住无头尸,就像失灵了一样。
[你……叫一声贺砚寒]
[你叫一下……他会帮你]
没人知道于嘉林写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咬牙切齿,而且愤怒与无奈交织。
他在挑衅那个邪物的时候,绝对没想到自己还会被反过来利用,将言轻推向它。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言轻只以为他也绝望了,一时间难受的感觉涌上来,让他头晕目眩,破罐子破摔般唤了一声:“贺砚寒……你在吗?”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一滞。
言轻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耳鸣,头也很晕,是中暑吗?还是缺氧?他已经分不清了。
“可以帮帮我吗……”
“我很热……很难受……”
“也很害怕……”
言轻的声音很小,嗓音压地很轻,显得又细又弱,羽毛挠人似的。
有东西钻了进来,言轻只能听到耳边有一声轻笑,他以为是风,但好像又不是风,因为一个冰凉的身体贴住他,将他抱紧了。
闷热的被子里骤然变得冰凉,言轻却丝毫不敢动。
有人摸了摸他的头,环过他的肩膀,环过他的腰,哪里都是冷的,连那只手都不带一点儿温度。
也没有呼吸。
明明被子里拱起两个人的形状,却只有一个人的呼吸。
无头尸早就害怕地缩了回去,它没有嘴,不能尖叫,如果可以它一定叫地比人类尖锐。言轻的床成了结界,它不敢靠近一步,但也仅限于此,只要不去那张床它就是安全的。
它是这么想的,然而也就是这时,桌上的收音机突然开始发出声音,仿佛一盘磁带转过空白部分终于来到了有记录的部分,发出沙哑的声音:“我要讲的是无头尸的故事……”
无头尸的脖子还没有收回来,就以扭曲的姿势扑到桌子前,滴滴答答的血从脖子断口滴到收音机上。
[我去把它引走]
言轻看到于嘉林匆匆留下的这句话,就听到于嘉林从床上翻下去的动静。
是真的翻下床,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单手撑着栏杆跳了下去,落地的动静也很小,等无头尸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打开门跑了出去。
宿舍门也没关,方便它追出来。
无头尸果然追了出去,它看不见路,以至于以极大的力气四下冲撞,以扭曲的姿势从门口消失。
于嘉林在给言轻创造机会,现在只要言轻去把门关上,不要第二次开门,无头尸就不会再进来。
言轻白着脸起身,被禁锢住了腰。
“我想去关门……”他小声道。
他看不见黑暗里贺砚寒的脸,但他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大概那张脸上只有无情,鬼也不会和人类共情。
相比于言轻的战战兢兢,他显得很从容。
言轻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冷冰冰的气息离他格外近。
仿佛就在告诉他,可以去,但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冰冷的唇吻上了他。言轻的睫毛剧烈颤抖,脑子一片空白,还不如刚刚中暑晕过去。
邪物的吻技并不好,或者说有点野蛮,但似乎做这个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似的,言轻被握着的下巴很快就麻了。
这是一个含着爱意的吻,也是一个宣判死刑的吻。
在言轻口里最后一点氧气被耗完的时候,贺砚寒终于放开他,任由他颤颤巍巍地下地,把宿舍门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嘤,情敌认输了,正宫yyds
第14章 告白(14)
言轻手机攥在手里,上面还有于嘉林最后给他发的两条消息。
[门关好,等我回来]
[等我暗号,给我开门]
但暗号是什么,于嘉林没有说,也许是他根本来不及说。
0126悄声在他耳边说:“经典团灭场面呀,三个人分开,然后被逐一击破。”
0126:“信我,等会儿敲门的肯定不是于嘉林。”
言轻压低声音:“你说点吉利的话。”
言轻忧心忡忡,他其实觉得宿舍里不比外面安全。
他在门口磨磨蹭蹭,就是不想面对宿舍里那个鬼。
0126唉声叹气:“你还是早点和他打招呼比较好,要是你老无视他,他一个不高兴了,生煎你轻轻松松。”
言轻表示了自己的疑惑:“鬼吃人不是生吃吗……为什么要生煎?”
0126:“不是,唉,我说了你也不懂,你和他好好打个招呼,聊点轻松点的话题,我们剧情还能进行到99%。”
“你知道刚刚被亲一口命运扭转了多少吗?整整百分之五!”
言轻呆了呆。亲一口才涨5%,那涨到100%的时候岂不是嘴都给亲烂了。
他紧张道:“聊什么话题?”
0126:“聊安全点的,不要往颜色上带,也不要往恐怖上带。”
不要往恐怖方向上带他懂,但不要往颜色上带是什么鬼?言轻没有和非人类聊天的经验,而且不太会找话题,怕自己聊死——气氛死了就罢了,他怕自己人也给聊没了。
于是他磨磨蹭蹭回到床下,那个黑色的人影就坐在自己书桌旁,鸠占鹊巢地拿起了他的小说。
他选了个最安全最日常的话题,试图打招呼:“你吃饭了吗?”
翻书的动静停下来,黑影抬头看着他。
还是0126先反应过来,差点晕厥:“问鬼吃饭没?可它们吃的都是人啊?”
这么问不就像羊问狼吃没吃,要是狼说没吃,可不就是邀请它享用面前的大餐么?
言轻立刻换了个话题,假装自己很冷静很友好,是一个友善的人类:“你困不困啊?很晚了我送你回去睡觉吧,你现在住哪里?”
0126:……他看出来了,言轻现在一点儿都不冷静。
面前小东西赶人的架势太明显了,连黑影都露出一丝笑。
说吃饭也有问题,睡觉也有问题,言轻词穷了,他觉得根本没有安全的话题。
“你是贺砚寒吗,你的名字真好听。”言轻违心地夸奖了一句,没有人不喜欢听夸赞吧?总不能自己夸夸他,他还能生气把自己吃了。
黑影笑了一声,十分轻,但言轻还是听到了。先前贺砚寒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听不到也摸不到,现在却可以,看起来是贺砚寒本事很大,都是他操控的。
见他高兴,言轻于是又夸了一句:“虽然看不见你的长相,但你肯定长的很帅。”
0126:“这就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你都没见过他。”
言轻很生气:“你行你上啊。话说,他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是不想搭理我?”
0126呆了呆:“他现在能说话吗?”
鬼凝聚成实体都要经过几个阶段,首先是出现肉眼能看到的人形轮廓,其次是声音,最后是和活人别无二致的形体,除了没有心跳,没有影子,没有呼吸,它进入人群甚至不会被发现。
之前虽然校花女鬼也能说话,但那种没有思想的啼哭,只是一种引诱活人的幻觉。
现在言轻已经可以听见它笑了,恐怕不需要多久他就能和人一样说话。
黑影无声地笑了,言轻的不自在和违心都被他看在眼里,也不知道小东西怎么想的,自顾自地问了这么多问题,居然还问他吃没。
他当然没吃,他饿坏了。
他抓过言轻的手腕牵到自己面前,言轻本就是重心向后方便逃跑的姿势,现在却重心向前,一时站立不稳,坐到了鬼的腿上。
言轻被寒冷刺激地一抖,嘴唇很快被捉住。
他被亲地头晕目眩,节奏全被对方主导,原本口里的氧气就不多,过分的是对方的唇舌跟土匪似的进村扫荡,一边碾着他的唇,一边细密地亲,他只觉得好像思绪都飞出去了,整个人飘忽又无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剥夺。
鬼捉着亲完他,最后微笑着在他嘴边印下一个吻:“言轻,我的妻子。”
言轻下意识就想回他一句是你的爸爸,但他压根没敢。
第二秒他才意识到,啊,他说话了。
不知道贺砚寒在他身上使了什么妖术,他现在人懵,也没力气,像是被亲傻了一样,张着嘴茫然喘气,周围的空气阴冷,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的灼热。
言轻:“你一点儿礼貌都没有……”上来就亲,换成活人谁会这么不讲道理的?
贺砚寒依旧是轻笑一声,贴着他抱着他:“借了你一点阳气。”
不是借吧?言轻麻木地想,这借了还有还吗?
从自己身上借到阳气就能说话,那等自己被吸干的那一天他是不是就无敌了?
贺砚寒轻笑一声,仅仅只是不带情绪的一笑,却因为从恶鬼嘴里说出,就仿佛带上了无边的恶意:“我为什么要有礼貌?”
言轻心脏一紧。确实,都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要用活人那一套道德标准约束自己?
他又觉得紧张了:“那岂不是我刚刚夸他那么多白夸了?他可能根本不在意自己帅不帅。”
0126:……重点是这个吗?
言轻觉得这是重点。活人可能不打笑脸人,但死人不一定,他白费劲了。
言轻想从他腿上下来,也不知道贺砚寒死前怎么长的,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硬邦邦的,尤其他坐的地方只觉得又冷又硬,仿佛坐在一块石头上。
然而贺砚寒只需要抓着他的腿肚子一按,就能把他力气卸了:“去哪?”
言轻硬着头皮:“去一个……不打扰您看书的地方。”
0126绝望道:“完了,您也变成淘宝语气了。”
贺砚寒捞着他的膝盖窝,向上提了提,让言轻坐地更舒服,也更贴近自己:“不看了,随便翻翻而已。”
言轻现在舒服是舒服了,但失去了爆发力,而且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贺砚寒和自己的不同。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即使紧紧贴在皮肤上也感受不到丝毫生命力。言轻想起自己曾经参加过的一些葬礼,惨白的老人躺在棺材和绢花中,周围的空气都像腥臭的死水一样凝滞,四面八方的阴凉附骨之疽一般钻进皮肤,似乎下一秒老人就会从棺材里伸出长满尸斑的手,再睁开青白的眼睛向他微笑。
如今这种感觉同样出现,而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人却站在他面前,和他不过几个呼吸的距离。
“我想去喝口水。”他镇定道。
贺砚寒扣着他后脑勺的手下移到后颈,只往前移一点儿手指就触碰到了他的侧颈大动脉,温热的生命在手指下流淌,他用冰凉的手指摸着。
意思是你不想。
言轻绝望问他:“你是不是想让我当你的替死鬼呢?”
给个准话吧大兄弟。
贺砚寒的手在他脖颈上游移,看着他一点点伸长脖子,像一只垂死的天鹅,恶意与温柔交织的声音响起:“现在不想了。”
言轻一口气还没松完,便又听他说:“我现在想吃了你。”
于嘉林说他在报复自己的挑衅,但其实鬼哪里会在意挑衅?他只会拿到自己想要的,做自己想做的,恐惧于他不过是调剂品,他最后依然会得偿所愿。
“我想吸干你的阳气。”贺砚寒捧着他的脸,“吃你的嘴,你的肉,还有你的心。”
言轻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这些话是调.情还是威胁。
贺砚寒语气里两种情感都浓烈地过分,让他无从分辨鬼话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