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多么灼热的视线,他就像见了光的吸血鬼一样,肌肉被一寸一寸点燃。
“这又是您的考验吗?”言轻唉声叹气,他一个月已经经历过不下十次考验了,因此说话都变得随意起来,反正沈臻也不会真的为了一点小问题发火,不然显得他太不大气了,“好吧,我确实不太喜欢被监视,如果您能够坦然告诉我,这是为了防止我工作摸鱼。”
沈臻似乎笑了一下,听不出情绪:“你会工作摸鱼吗?”
“当然会。”言轻回忆了一下,“我上次在你眼皮子底下偷吃了你办公室冰箱里的冰淇淋。”
看他的神情,仿佛还能回忆起那个难吃的榴莲味。
会议厅里沈臻捂着眼睛,嘴角情不自禁勾了起来。
沈臻半天没说话,言轻疑惑地拍了拍摄像头,以为它坏了,他看了一眼机械翼似乎能修,就把他放在自己桌前。
沈臻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明明还有一大堆工作,但是他却一点儿也不想离开这个昏暗的会议室,而一直盯着屏幕看。
他为什么会闲到看一个人维修机械呢?
言轻并不会修,但他的看家本领就是现学现卖,不一会儿就将东西捣鼓好了,摄像头滋滋两下,又成了正常工作的智障机器人。
“老板,你还在吗?”他试探了一句。
本以为沈臻不会回答,没想到摄像头里传来失真的声音:“在。”
言轻想了想:“你工作辛苦么?”
沈臻瞥了一眼被他推到一边的工作和被打爆的电话,面不改色:“不辛苦。”
“哎。”言轻本来想如果沈臻回答辛苦,他就顺势说不打扰老板工作然后将摄像头关机,现在却不好这么接话。
他想了想:“其实,我喜欢工作的时候聊天。”
他提起另一个话题,沈臻居然也接上了:“所以你正在跟我聊天。”
“这是我的一个小私心。”言轻摸了摸鼻子,“老板,只要我把你带坏了,你就不会说我工作态度不认真——人都是双标的,他们不会谴责和自己做过同样行为的同类。”
沈臻失笑道:“这就是你继续开着摄像头的理由?”
言轻想的是反正沈臻都怀疑自己了,不如就让他监视,至少明面上安抚住他。不然他要是还想出其他办法来试探自己,那自己岂不是要累死?
但他肯定不能直接说。
“反正您已经暴露了。”言轻说,“嗯……我就干脆把它放在身边,当成老板你好好供起来。”
“你可以扔掉。”沈臻挑眉,“反正它已经没用了。”
“那不行。”言轻严肃道,“现在在我这里它就是老板,除了它谁管我都不好使明白了吗。”
沈臻……没想到自己会沦落为智障机器人。
他怀疑这是言轻的报复,因为他真的将自己这个真老板无视个彻底,非得要让他通过摄像机器人下命令。
两人间莫名其妙的冷战以办公室冰箱里塞满了草莓味的冰淇淋结束。
讨厌的榴莲消失了,换上了他喜欢的草莓味。
换做以前,沈臻绝对不会花这份心思,但是言轻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主动求和的气质,仿佛这样是理所当然。
“言轻。”沈臻打开了摄像头,“你是不是没把我当老板了?”
他开玩笑似的话,换做其他人听到可能以为沈臻生气了,但是言轻的试探期已经结束,他真的把沈臻的所有地盘划进自己的活动区域,每次上班就跟回家一样。
现在言轻就趴在沙发上打游戏,忙里偷闲侧过去看向摄像头,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和沈臻对视,但依旧认为这样才算有礼貌。
“我都行,我都可以。”他敷衍道,“你觉得我能当什么我就当什么。”
沈臻的视线从他的眼睛落到手上。
他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自由随性,仿佛什么事都能理所当然做到,没有痛苦没有烦恼,以前还怕自己的,现在连怕都不怕了,像一只在老虎头上撒野的家猫。
嗯,把老虎的头圈进自己地盘的家猫,没有人比他胆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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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结局(1)
等沈臻意识到言轻对自己的影响后, 已经做不到像一开始那样果决。
他的地下产业一日不倒,皇室一日拿他没办法,而奇怪的是皇室再也没有派过来卧底。
时间一晃到了几年之后, 那一日新旧年交接, 礼花在天空炸开的那一瞬间, 他拿起手机似乎准备给人发送祝福短信, 然而等他准备点击发送的时候, 他愣住了。
收信人是言轻。
他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给他发消息?就好像,把他当做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恰巧这个时候言轻也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节日快乐~”
一看就是群发的,甚至没有带称呼。
他的私人收件箱里空空荡荡,只躺着这一条消息。过去几十年都是如此,而这一年里面多了一封孤零零的信,反而让他感到了压抑。
幸好言轻立刻补发一条消息过来:“不是群发的,沈臻,你今年多少岁了?”
沈臻坐在空旷的客厅里,落地窗前的旋转椅上,惨白的地板上仿佛结了冰,半边月光打落阴影, 他原本冷冰冰的神色也终于多了一丝笑容。
“你特意给我发的?”沈臻说, “老板可不会为员工的殷勤动容。”
“我哪里给你献殷勤了?”言轻那边听起来很热闹, 是和沈臻周围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他似乎要说的很大声才能把声音传过来, “你多少岁?把数字说大一点让我嘲笑你。”
沈臻突然产生了一丝羡慕。
有的人可以放肆欢笑, 天真又单纯,反而什么都不会害怕,有的人回家了也无法开灯,空空荡荡的角落里藏满了阴暗的魔鬼, 仿佛一闭上眼睛就有刀光从暗地里刺出。
他从父母手上接过产业,没有一天休息的时候。刚开始接手的时候,底下的人虽然称他一声少当家,却从没把他放在眼里,那些摸滚打爬上来的人只认可手里的刀,是他当机立断斩草除根,才成功坐稳了位置。
他不记得自己挡过多少人的路,又除掉了多少挡路的人,他只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放松过,只要一闭上眼睛,梦魇里都是捅向他的刀子。
言轻是在他身边第一次活这么久的人,即使他自己不知道。
他无害,忠心,考虑周全,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把他当军.火商首领,只有言轻会把他当沈臻。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沈臻看向窗外,“今天不想给你放假了。”
另一边传来玻璃瓶破裂的声音,一阵嘈杂,沈臻心想他肯定在心里开始骂人了,只是不敢说出来。
“我今天一个人在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他闭上眼,“我很害怕。”
言轻将信将疑地去调保镖和保安的排班表,说实话他虽然还有沈臻的保镖职位,但从没履行过,因为作为助理已经让他忙疯了。
虽然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假期,但他看见今天晚上的排班的确是空白,还是沉默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
“别人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沈臻冷笑一声,“你在质疑我?”
他现在只想有一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个人就好,到他身边来。
他会打电话给言轻,是因为他总能给自己最满意的回答,仿佛他永远不会惹恼自己。
“如果你害怕的话——”电话里男生似乎当真在认真思考,“你别挂我电话,有什么事电话里告诉我,我一边赶过来。”
“不过我这半吊子水平真不一定能保护你,你知道我连狙击都是现学现卖的,你有哪几个比较熟悉顺手的保镖?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我安排他们随后过来。”
“我没有其他信任的人。”沈臻淡淡道。
言轻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说:“好的好的,我到时候就在你家门口蹲着绝对不进去绝对不靠近你。”
“没有说这些人里面包括你。”沈臻感觉自己额头青筋跳动,无理道:“你现在立刻马上三分钟之内出现在我家门口。”
言轻:???他腾云驾雾也做不到这么快!
好不容易三十分钟之内到了,他居然看见沈臻穿上家居服,以一副放松的、要睡觉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言轻转头就走。
沈臻立刻拦住他,脸色不太好看:“你走什么?”
言轻头摇得像拨浪鼓:“传出去不太好,有损老板你的名声。”
他怕明天报纸上就出现头条说沈臻身穿睡衣夜会男下属。
沈臻的名声倒是无所谓,他主要是怕被哥哥看到,提着刀就来抓他。
沈臻抓紧他的手,眼神看上去有些可怕:“如果你今天走了,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易走出去。”
言轻总觉得他的话意有所指,而且他今天看起来和平常很不一样。
“你怎么了?”言轻皱着眉,担忧道:“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
沈臻把他的职位范围划分地很清晰,他不能接触的领域一概不允许触碰,已经成了两人约定俗成的潜台词。
沈臻只觉得离奇,他们俩居然有心知肚明的潜台词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逐渐将言轻放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我好像,有了一个想法。”沈臻沉思着,似乎在思考一件极其棘手,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
他的手抓住言轻的肩膀两侧,用商量军.火报价的表情和与合作商谈判的语气,慢慢道:“如果,我是说我已经很明显我会这么做,明天的报纸头条上出现了那条新闻。”
言轻:“什么?新闻?”
“对我名声有损的新闻。”沈臻一旦下定决心,就会雷厉风行地执行,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思考时间,“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
言轻笑容勉强起来,在意识到沈臻说的话是认真的后,最后笑容也消失了。
“您在开玩笑吗?”言轻佯装轻松,“沈臻身穿睡衣夜会男下属?”
沈臻:“对。”
“您从没有做过这种不理智的事。”言轻感到头疼,“没有丝毫好处,而且我不太理解你图什么,我不会配合你的。”
“我不需要你配合。”沈臻看着他的眼神堪称冷酷,“言轻,你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说出任何话之前都做足了考量,我没有下过任何一个让自己后悔的判断,所以你其实根本没有不配合的余地。”
气氛僵持下来,言轻为了让两人都缓冲一下,主动给了台阶下:“很晚了,要不我先回去?”
沈臻这次还是放他离开。
他的意思太隐晦,言轻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也许他不应该这么自恋,但随后他就发现自己确实没多想。
因为第二天,新闻头条和一份资料同时摆在他面前。
言轻直挺挺坐在沈臻面前,拿起下方那份密密麻麻的文件。
……是他自己的生平。
从他出生、走路、第一次说话、上学、被几个同学欺负过又报复回去、考上最高学院、再到他毕业后来到沈臻的公司。
包括他的祖父、祖母、母亲和父亲,都清清楚楚,毕竟他的家族里除了自己,其他人的资料都不是什么秘密,任何公开场合都能拿到。
见言轻说不出话,沈臻便替他说出想问的话。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沈臻想了想,“在第一次意识到对你上心后,我就去查了。也许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像处理其他叛徒那样处理你?”
“因为……你对我来说已经无比特别。”
言轻抬头看向沈臻,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男人私底下的冷酷,这才是他在背地里的真面目。
沈臻认真道:“你是不是想跑了?很可惜,现在把柄在我手上,我要留下你。”
没错,言轻昨天晚上就打算离开,他可以当沈臻的普通下属,就当历练和积累经验,他的身份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还能干干净净离开回到皇室继续当温室里的花,天塌了有哥哥姐姐给他顶着。
“如果我……昨天晚上就离开了呢?”
“这份资料会交到上议院——也许原本只是个小错误,上议院有30%的贵族,他们会为皇室摆平,民间也丝毫不会有人知道卧底的存在,但如果这份资料经过我手中传给上议院。”他淡淡地陈述着事实,“我会让皇室威望降低到历史的冰点。”
“你该庆幸进来的是你,如果是当初那个保镖,欺骗我这么久,我会让皇室主动割下一块肉作为补偿。”
“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会做。”
“——只要我乖乖听话?”言轻恍惚地将他潜台词中的前提条件说出来。
沉重的压力像山一样压过来。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查出来,而且还会被用来威胁自己。
明眼人大概都知道怎么选——这是一个不太具有威慑力的威胁,天平倾斜太过严重,在两端摆放砝码的人偏心地将一切倾向他,他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避免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