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您晕倒的那天。”
贺凉呼吸有些困难。“之后……我们做刺客杀的,?是林大人原来身边的暗卫,?风吟。”
“林大人后来去宫门……也是为了拿回风吟的骨头。”
答案呼之欲出,?朱今辞手上的力道骤然松了,?腿上一阵发软,?竟是狠狠的趔趄了一下。
拶刑,掌掴,板子。
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按着头羞辱!
可他做了什么。
他冷眼旁观一板子一板子打在他身上,?他逼他向他求饶,他甚至连他手上有伤都没有发现!只为了自己可悲的嫉妒心!让他连坐都坐不下去!
甚至后来,在他知道风吟死了之后,不顾他身上的伤,在那种事情上折磨他。
朱今辞仿佛被重锤狠狠的砸了一下,眼前一片一片的泛黑,脑子里翻搅叫嚣着疼痛。
他伤成那样,他该有多疼!
朱今辞压抑了五天的惊恐和悔意在一瞬间爆发,他不敢大声砸东西,怕惊到了林弦歌,只将怒气呕到心里,快步极速的在殿内走着,垂在身侧的手指发抖,似乎恨不得场杀了自己,却还有一丝理智牵扯着。
贺凉看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跪下问道:“陛下,凌仁殿那位,要处理吗?”
据说卿离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陛下总不会为了一个挑断他手脚筋的人,惩治自己的恩人。
朱今辞的脚步猛地刹住了。
眼底骤然划过一丝阴狠:“东厥的和亲仪队准备好了吗?”
贺凉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朱今辞突然问和亲的事情,“回陛下,仪队和鸾架都准备就绪了,新朝没有公主留下,和亲人选也一直听从您的吩咐没有选人,陛下需要贵女名册否?”
朱今辞冷冷的笑了一下,抬手示意贺凉出去:“不用了,你下去吧。”
贺凉低头应了一声,沉默的退了下去。
东厥蛮夷不足为惧。
只是,若是那些蛮子发现中原皇帝送了一个男人过去,会不会觉得是羞辱,会不会,让那和亲之人,生不如死。
朱今辞阴狠的勾起唇角。
一个伶人,怎么能有本事在新帝的眼皮子底下进入承欢殿来救他,将卿离留在凌仁殿,是想要揪出他背后是谁。
若他只是算计江山,或许还能在凌仁殿里维持少量的繁华。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心思动到林弦歌身上。
朱今辞手下的木椅霎那间被震碎,木屑干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一如损毁它之人的阴郁,冷漠。
断了林弦歌一双手换来的衣服。
怎么能不让他穿够。
林弦歌虚弱到了极致,手里的骨头睡觉都没放过,可他却似乎连说话都嫌耗费力气,饭也不肯吃,朱今辞拿着碗一口一口的喂,他也不挣扎,只咽下去后胃里翻江倒海的又呕出来,有时候呕吐物带着血丝,朱今辞看的心惊胆战,却没有一点办法。胡凛究竟是准备用参汤养着他。
可不吃饭光用参汤怎么能承受住,林弦歌的身体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衰弱了下去,起初朱今辞只以为林弦歌骤然失了孩子,风吟又被他一怒之下处死,才和他赌气。
直到他越来越频繁的发现林弦歌开始一日一日无神的盯着门外,好像一点一点被吸干了水分的花朵。
朱今辞甚至不能判断他的神志是不是还是清楚的。
因为他一个字也不肯说。
甚至连换药时的疼痛都不能让他渗出哪怕一丝的呻.吟。
他宁可咬到下唇鲜血淋漓,疼得晕厥,也不让自己软弱片刻。
朱今辞心疼得几乎要滴下血来,可看见那人臀.腿的一片青紫,却哽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那是他打的啊。
他逼他到如此地步。
朱今辞每天都抱着他,哄着他睡过去后才在偏房处理积压的折子,快要天亮再满眼血丝的过来重新抱住他。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那人是活着的。
可他即便将人嵌入骨血里了,也会突然惊醒,梦中他折着那双瓷白的腿,那人修长的脖颈高高仰起,像只濒死的天鹅,眼睛里充斥着刻骨的恨意。
他骤然心痛难耐,再醒过来时后背一片冷汗,他只能打着哆嗦的将人重新抱回怀里。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揉身后的伤重的硬结,一边咬着牙齿恨不得场杀了自己。
他就像一张绷紧了的老弓,吃力的在和自己最爱的人进行最后一场拉锯。
直到这一日,朱今辞终于被急事缠身,趁林弦歌睡着的时候出去处理。
他走后,原本已经熟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眸子里黑白分明的清醒。
【顾然:“终于走了!”】
鬼知道这十来天他装作食不知味被逼着喝参汤有多难受!
更何况朱今辞这个狗,原来想做就做,现在到好,上完药,该撩的火都撩起来了,他反倒开始装纯情,盖着被子纯睡觉。
玛德,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这是在守活寡!
顾然摸了摸自己脆弱的心脏哀怨的叹了口气。
【478:“宿主QAQ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呐!”】
这就想着享乐了。
顾然脸色一变,似乎才感觉到隐隐做痛的伤处。
【478:“宿主,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顾然眯了眯眼:“接下来,然是送给朱今辞一个大礼了。”】
毕竟黑化值已经在六十那里停了这么多天,也该动一动了。
很快,478就知道顾然说的“大礼”是什么。
林弦歌没有出声,只是搭在骨头上的手指神经质的动了一下,他如今手上已经不用敷药,只是骨头究竟是断了,连攥紧东西都会疼得他不由发颤。
可他像是不怕那疼,竟拿着半截断骨,朝着手腕直直扎了进去。
血顷时就涌了出来,腥味冲击着神经,林弦歌一阵头晕目眩,连骨头都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的去够,指尖没碰到,登时重心不稳的滚了下去,身后还没好的伤疼得他浑身发抖,可他竟是竭力忍着,重新攥回那骨头。
他眼睛有些花了,血流了一手,根本看不清楚,凭着感觉再次用力的刺下去。
已经破开口子的伤口再一次被粗.暴的撕裂,剧痛逼得眼泪霎时就掉了出来,只不过他却是笑着的。
朱今辞杀了风吟,杀了钰儿,他凭什么觉得他还能和他平安无事的活下去。
他是想要他活的吧。
不然他不会费劲心机的逼他喝参汤,日日眼巴巴的给他上药。
或许是觉得他还没还够罪孽。
又或许想养好他了再加倍折磨。
无论什么呢。
总之,他不想要他死。
想到这,林弦歌虚弱的笑了一下,那笑中透着极度的阴狠。
那他,偏不如他的意。
林弦歌想到朱今辞回来后发现他尸体时候的样子,心里骤然涌上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看啊,这天底下还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朱今辞,这天底下还有你得不到的!
血越流越多,似乎是失血的严重了,林弦歌连疼痛也没有什么感觉,一阵一阵的泛晕,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风吟的模样。
他还和以前一样,恭恭敬敬的跪着他。
可他死了。
小银子怎么死的。
小银子被人用箭射穿了心脏。他的尸体压在一群尸体下面,他连个棺椁都不曾有过。
林弦歌头突然疼了起来,他想用手砸太阳穴让自己清醒,可手像是被冻住,他只好痛苦的蜷缩在一起。
身后的撕.裂噩梦般的提醒他一切的悲剧。灯光恍着眼睛发昏,眨眼间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手里还攥着要给他上的药。
他明明可以不跑出来救他的。
林弦歌感觉浑身被投入了一个熔炉,叫嚣着尖锐的疼,好像又回到了在朱成寅身边心惊胆战的日子。
那时候他还有钰儿和阿辞。
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
“歌儿!”
朱今辞一进来看见的就是林弦歌脸色惨白,浑身是血倒在床下的样子。
霎时间手脚冰冷,心脏被揪到了嗓眼,陡然炸了开来。
贺凉也被屋内的一幕吓坏了,只是他还没来的及反应,就看见朱今辞剑一样冲了过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的,只感觉自己的冷汗顺着后背不停的淌,让他连林弦歌伤了哪都不知道,撕心裂肺吼:“太医——胡凛!人都死了吗!”
他一边寻找伤口,一边强装镇的将林弦歌外面浸透了血的衣服脱下来,两次手颤的几乎连衣服都扶不稳。
贺凉被这一声吓得回过了神,再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林弦歌垂下去的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而朱今辞还在他的上身乱找。
贺凉心里一惊:“陛下,陛下,林大人的伤可能在手上。”
朱今辞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低下了头,目光触及林弦歌的手腕,瞳孔倏然紧缩。
他的手突然压上了伤口,力度大的林弦歌疼得手臂都缩了一下,他却像是没看见,眼睛都红了,脸色惨白,头发因为动作太大散下来,阴森森的如同厉鬼。
“你要自.杀”
朱今辞将那几个字嚼烂了,一字一顿的砸出来。太阳穴像被搅了一柄利刃,重重的抽疼着,连带耳朵都开始发鸣。
林弦歌眼睛因为缺血有些失焦,恍惚间听见朱今辞咬牙切齿的声音竟是直直笑了出来,那笑声虚弱却阴狠的像条毒蛇,他终于说出了十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我自.杀,与你何干!”
林弦歌嗓子哑的像破风箱,干裂的唇纹浸血,他嘴角的笑却越扯越大。
“阿辞,我自杀不好么,也不怕脏了你的手!”
话还没说完,朱今辞手背上的青筋骤然暴起,眼底的血丝几乎要穿到眼白上,抬手用力的掐住林弦歌的下颚“你在说什么——!”
他两颊的肉剧烈的颤动,似乎在极力遏制自己暴.虐的冲动,手下的腕子还在不停的流血,粘腻温暖,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一次一次,用力的敲打着耳膜。
“我死了,朱今辞,我要死了。”
“你永远也无法得偿所愿。”
林弦歌被掐的声音断续,但看见朱今辞近乎疯魔的样子却是分外的愉快,他像一个没有心的猎手,亲手谋杀了自己。
想要喝他血,吃他肉的人,一口也不给他留!
“啪!”
重重的一巴掌夹杂着掌风扇在林弦歌的脸上,朱今辞站立不稳,浑身上下的血管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灌进去了,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怒意。
“谁准你死的。谁给你胆子死的!”
林弦歌还没从那一巴掌的耳鸣中缓过神来,脖子就被重重的掐紧,朱今辞攥的他另一只手快要青紫,竟还有力气将他直直的抵在床柱上。
身后没有缓冲,剧痛逼得林弦歌郁结住的血气一下子泛上来,他呼吸不了,血就顺着嘴角细细的往下淌。
血掉在朱今辞的大拇指上,他顷时触电般的松开,心脏砰砰的跳,像是要从他嗓子里跳出来。他看着林弦歌虚弱的趴在床边干呕,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热极了泛着虚影。
林弦歌早就没力气了。
却是回过神后就疯了般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按。
“杀了我啊,朱今辞,杀了我!”
他的声音凌厉嘶哑,根本不给朱今辞反应的时间,随手揣起旁边的断骨就向自己的胸腔扎去。
朱今辞瞳孔皱缩,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挡上去,利器穿透皮肉的声音响起。
林弦歌半边脸都溅上了血。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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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摄政王的祸国妖妃(二十)
朱今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只凭着本能的动作,通红着眼睛盯着林弦歌。声音暴.戾,恨不得将面前之人抽筋扒皮,?却又平白添了一抹颤抖“你宁可死是吗,林弦歌,?你宁可死!”
也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朱今辞眼前出现了重影,?淮南王妃画着桃花妆死在他面前的模样噩梦一样闪现,?他如果回来再晚半个时辰,?林弦歌就会因为失血永远也睁不开眼睛。
他会倒在血泊里,带着一身的伤,?和淮南王妃一样,永远离他而去!
朱今辞被自己的想法逼得全身的血液骤然倒流,一头的冷汗向下掉。
林弦歌脸上的指印慢慢凸了起来,神色却异常的冷漠,声音轻的快要被风吹散。
“你弄脏了风吟的骨头”
林弦歌眸子里的光晦涩不明,?静静的低下头打量那只挡在他胸前的手。
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现在被一股一股的鲜血打开,狰狞可怖。
那是他的骨头续上去的筋脉,?如今,?又被他亲手扎穿,?算不算,?也给小银子抱了仇。
林弦歌眼睛没眨,?不过片刻,便毫不留情的将尖锐的骨刺□□。
一瞬间,他好像听到裂帛的声音,?朱今辞咬牙抑住闷哼,身形因为剧痛晃了晃,手下的力道却不肯松一下。
贺凉想上去阻止,却被他一把挥开,林弦歌没有理会他,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朱今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