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雀适时的看了允诺程一眼,后者一脸沉凝不发一语。
苏雀心中默念大悲咒平息心态。
“小时候起我就觉得他不正常,别的小孩都在玩娃娃,而只有他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要不然就是一个人看天看很久,从小便不喜欢太阳,别人大晴天才出来踏青游玩,而他却只在阴雨天才出门。”
“他从不结交任何一个朋友,也从不和同龄人玩,以至于后来别的小孩远远的看见他就跑,看到他就像是看见了修罗魔鬼,连阎罗可能都没有他恐怖。”
“那时候,我并没有多想,我还以为这个小孩是因为内心孤寂寂寞,又身患残疾,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直到……”
周青霞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生物一般的目露惊恐,猜不透想不通,只觉得恐怖渗人。
“直到我发现他晚上从来不睡觉!”
“谁家的小孩能从来不睡觉?一宿一宿的不合眼,那能是人吗?我曾经以为我自己看错了,或许他晚上是睡了,只是我太困了没发现。”
“可是我观察过他一段时间,在他每天晚上熄了灯以后。”
“屋内一片漆黑,我悄悄的藏在门外,通过门缝去看他,只见他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手上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明白他在干什么,灯都熄灭了,周围除了月光就一点光亮都没有了,他捧着一本书坐在那里看什么呢?那么暗的环境下,他能看到什么呢?”
“可他却就是那样坐着,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甚至连眨都不会眨一下,直到好半天瞳仁才会有短暂的震动。”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像鬼一样,不!我在那一刻看见的就是鬼!”
周青霞的一席话说完,全场死一般的寂静。甚至他们的身后、屋内的动物都没有发出来一丝一毫的声音。
人不发出声音就算了,可不可控的动物却也不发出来一丝的声音,这就有点诡异了。
屋内的众人都感到了一阵阵的寒冷,周遭的温度都像是降到了冰点,细密的鸡皮疙瘩层层叠叠的爬上了身体。
他们都不解的看向了允诺程,而在看见允诺程以后更觉得恐怖。
以前他那副清冷冰寒的模样就令人恐怖,以往只觉得他们的总裁那是严肃矜贵、不苟言笑,而现在听完周青霞的所说以后,他们却只剩下了恐怖。
确实没有人能够晚上不睡觉的,也确实没有人能够黑着灯看书。
而黑着灯看书就看书吧,眼睛却连转都不转一下,目光像是没有焦距,如果真的没有焦距,那他在看什么的?
“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周青霞吸了一口凉气,“最恐怖的是,他蓦然发现你躲在门口窥探他,他一瞬间扭过头来的那一刻,那目光那瞳仁根本不是人类!”
周青霞的话语说完,众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一个小小的四.五岁孩童坐在轮椅上,在漆黑一片的屋内安安静静的捧着一本书,视线定格在书本上。
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焦距,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魂魄,除了肢体与骨架架起了这副空壳以外,仿佛连灵魂都没有,就那么愣愣怔怔的盯着书本看。
躲在屋外的人惊奇又害怕,或许是走了一会儿神,又或者诧异了片刻,以至于目光稍稍偏开。
可却在下一秒,再抬头的一刻,却看见允诺程骤然偏过了头。
那道无焦距又无比冰冷的目光骤然对上了自己……
只是想着便让人心中一悚。
“段瑞,你也见过这样的允诺程吧?你是她的亲妈,不可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周青霞冷冷的问道。
段瑞抿着唇不发一语。
而她现在不说话,其实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算是一种默认,默认允诺程真的如周青霞所说,真的有些奇怪。
“允诺程,你就是个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周青霞的言语像是一种锋利的审判,将轮椅上的允诺程一瞬间便钉在了十字架上,血肉连着骨骼一并钉了上去,鲜血喷涌而出,血流如注。
在全场静默震惊的目光中,允诺程悄然的抬起了头,越过众人的视线,看向了林深。
少年没有看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想,只是震惊到了,所以愣怔地无法管理表情。
短暂的安静以后,段绍弘第一个冷笑出声。
“怪不得呢,允诺程原来你是怪物啊!段家就是因为你的不正常才抛弃了你,被领养以后你养父母也不疼爱你,全都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言语像是锋利的刀柄,在一声声‘原来如此’中,将允诺程与在场的所有人之间划出来了一道深壑的鸿沟,他们像是站在沟壑的两边遥遥相望。
一方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诧异,以及嫌弃,甚至还有恶心,而另一方沉默无声,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一方中的一名少年,想要捕捉到他的表情,他的神态,哪怕只是他的一个动作。
可是没有。
林深静静地站着,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没有反应。
允诺程渐渐的收回了目光。
他是神,他不是人,他当然异常,他从来都不正常。
他挥一挥手就可以让眼前所有人灰飞烟灭,他动一动手指头捏死他们像是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只要他想,在他眨眼之间便可抹去在场人所有的记忆,所有有关他不正常的记忆。
而他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可以不管在场人,不管天下人,而他却只想在乎一个人。
一个为他而生为他而造的少年。
他想看那名少年的反应,想看到那名少年的动作,他不知道林深会不会也如其他人类一样,在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却发现了他的异常时,会感到畏惧不解甚至是厌恶。
畏惧便生嫌隙,嫌隙便成远离。
那边自私势力的人类还在叫唤着、幸灾乐祸着,像是验证了一个长久以来终于得到证实的答案,而他恨不得把这个答案立即宣布于世,不仅仅让在场的人,而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
允诺程听着心烦,特别心烦,明明发情期已过,他的情绪完全可以控制、彻底可以掌控,再也不用担心会有失控的现象发生,更不会无意识的化出本体。
可是不知怎滴,他就是很心烦。
哪怕早已知道眼前的这些人类,作死已经成为了常态,每一天他们都在加速他们通往地狱的步伐。
而平时他以神的姿态高高在上,对这些人这些事从来不在乎,如流水如细风,如看自然界的万事万物一样平静冷漠无情。
现在却像是置身于了水流湍急的河水中央、烈风阵阵的风窝,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淡漠,再也无法平淡的看世间所有。
那种焦躁烦闷,甚至仿若又回到了即将化形的前夕,世间所有的声音全部传入到了他的耳中,无法逃离无法避免。
烦闷嘈杂在无限蔓延。
……
忽然之间,一双温热的手掌捂住了他的耳朵,那人的指尖是冰凉的,掌心却是温热的,像是一汩暖流一般从他的耳畔传开。
林深大步走了过去,温柔的捂住了允诺程的双耳。
倾刻间,声音骤消。
作者有话要说: “直到我发现他晚上从来不睡觉!”
林深:...怪不得在洞穴内没天没夜呢..
第97章 为你号令
林深捂着允诺程的耳朵, 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周遭嘈杂成一片,林深只是静静地站在允诺程的面前,捂住了他的耳朵, 帮他隔绝来自段绍弘那只疯狗的叫声。
冰凉的指尖、温热的掌心捂住了允诺程的耳朵, 更加冰冷的温度从手掌心口传来, 那是允诺程耳廓的温度, 特别的寒凉。
林深的心咯噔一声。
奶奶的大鸡腿的,他的美人还是受委屈了。
看看这委屈的耳廓都冰凉了!
他垂眸看向了轮椅上的允诺程, 能看到他美人连发丝都美的一塌糊涂,连着头顶上的发旋都好看的像是优美的风景。
他的美人同样也抬起头看向了他, 一双黑沉泛红的眼眸中黑色无声的加深, 目光有些怔怔的。
仿佛承受不住一般的微鄂。
看见这一幕的林深,保持着捂着允诺程耳朵的姿势,愤愤的扭过了头。
在林深刚才走过去捂住允诺程耳朵的一刻,嘈杂的全场就已经镇静了下来。
谢非鱼蔚雨毫不犹豫的走到了林深的一侧, 站在了允诺程的身后,蓝桉黎宇宸萧斌好似有些犹豫,又或者还在发愣,不过不肖片刻也跟着林深站了过去。
被段绍弘周青霞用言语划出来的鸿沟, 彻底逆转。
仿佛被孤立的人变成了周青霞等人。
林深率先看向了周青霞。
迎着她对林深行为而略感错愕的目光愤愤的说道:“周青霞, 你还好意思提允老师不正常!”
“你从小是怎么对允老师的,再正常的孩子也得被你逼疯了!”
“你说允老师小时候不喜欢说话,不和同龄人一起玩耍,别的小孩都在玩娃娃, 但他却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或者看天发呆。”
“你怎么不问问,允老师有娃娃吗?别说娃娃了, 他有过玩具么?哪怕是一颗弹珠你也没有给允老师买过,甚至你不买就算了,也不让允老师自己买!”
“五岁,正是童心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对周围一切的事物感到好奇,每个人一生的时光中属童年尤为重要,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而在允诺程五岁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关心爱护过他一次,你只把他当挣钱的工具,领养观察期一过,你就把他送进了娱乐圈。”
“你剥削了允老师童年与小朋友玩耍的时间,你霸占了允老师想要给自己买玩具的钱,也是你让一个五岁的孩童,活得比一个成人还要累,以至于空闲的时间只能抬头看天,看云彩的形状,看云彩的飘忽不定…”
“而现在你却句句戳心的说允老师不与同龄人一起玩耍是因为不正常,一个人看天发呆不正常!”
“你还是个人???”
林深是穿书过来的,他穿过来的时候,剧情都已经进行了一半了。
他知道过往的一切,更加知道最后的大结局。
正是因为那个大结局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才在改变,而过去,已经过去了,他再也改变不了。
而那些个过去中,属允诺程最为可怜。
林深就已经很可怜了,而允老师身为另一位悲惨的工具人比他可怜百倍千倍,从头去看他的一生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所以从周青霞污蔑允诺程开始,林深就知道她说的每一件事都不是真的,允诺程从来都不是怪物,更不是什么孤僻的怪人!
“允老师在小学时期开过多少家长会你知道么?初中呢,高中呢?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不会去关心,你只关心他今天给你挣了多少钱,又有多少赞助商找上门找允老师拍广告。”
“他的生活你不关心,学习你不关心,甚至允老师一天的行程有多满你都不关心!”
“你当时身为允老师小时候的经纪人,只是一味的给他增加工作量,恨不得把他一个小孩当成两个成人使,甚至一天之内的同一个时间你都安排了三四件事给允老师做,最后还是由主办方告诉你,项目重合了。”
“而你这期间在干什么呢?”
“你在家里坐着,用你挣得盆满钵满的人民币给允诺程顾了一名打杂的陪同,负责将允诺程从这个地点带到另一个地点,进行你安排的满当当的行程。”
“若不是主办方告诉你不能夹戏,你恨不得让允老师同一个时间再跑两次!”
“你有把他当过一天儿子吗?你有尽过一天养母的指责吗?”
林深全程捂着允老师的耳朵,他不想让他听到周青霞、段绍弘、段瑞……他们这些人的污蔑、他们的诅咒,他们的咒骂,甚至他们张下口,说句话,林深都不想让允诺程听到。
那一个个至允诺程于悲惨、于可怜、于工具的渣滓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作呕。
“你说允老师晚上关了灯看书,没有灯光还捧着书本是不正常,你怎么不问问允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想开着灯看书,可是你同意么?你晚上看见他屋内有灯光,是要骂他的,指桑骂槐骂骂咧咧,你当一个小孩子他听不懂吗?是不是因为他小,你就以为他看不出来你开心不开心、生气不生气!”
“又是不是因为他小,你就越发的肆无忌惮、歇斯底里、无法无天?”
“他晚上不睡觉,他晚上不睡觉……你以为允老师晚上是不想睡觉吗?他累了一天了,一天之内休息的时间屈指可数,他怎么会不想睡觉!”
“而是他的床铺太硬了,睡床上和睡地上没有任何的区别,他宁愿在椅子上窝着看书,借着月色看书,也不愿意睡到那张床上,硌得骨头都疼!”
...
林深的言语像是洪水一样冲击着在场每一位的心,众人的视线全部停留在了他的身上,又顺着他此时的动作看向了他面前的允诺程。
他们知道允诺程小时候过的很可怜,残疾的双腿给他带来了很多困扰,困境重重根本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