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才把大美人逼成这样?他隐约记得,常盛说过,这夫人是他硬娶来的。
硬娶,就是强迫,总归不情不愿,他有些心虚。这夫人到底还算夫人吗?
“我不动你”月明荞声音放轻,退了半步,抿了抿唇,“你先起来,乖乖回屋去。”
他声音带着哄,常盛起了层鸡皮疙瘩,两只眼睁大,“月明荞?你这,什么鬼啊。”倒不是月明荞没哄过女子,也哄过的。
只是每次都带着戏谑和调|戏,和如今完全两码事。
现在这人,是真在哄。常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月风流,一时愕然。然而不止常盛困惑,厅白幻的脸色也变了许多,神情复杂。
这人?又想做什么。
月明荞见大美人看着自己,却不起身,干脆直接解了身上的大氅,想给这人取暖。“你先披上,太冷了。”
带着淡香,夹杂着少年体温的大氅突然罩了下来,厅白幻原本冻僵的身子,突然被圈暖意环绕,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柔软的衣料触及到他的皮肤,于这寒日无疑让人贪恋。
厅白幻眼神错愕半晌,又觉得恶心,挣扎着将身上披着的袍子丢了出去。他踉踉跄跄的撑地站起来,指节冻的通红。
长时间跪着,腿脚已经冷的没知觉,厅白幻瞪了眼月明荞,转身强忍着不适一步步离开。
美人身姿高挑,墨发垂落至腰,红衣拖曳在雪地有股说不出的落魄之美。
月明荞悻悻然的捡起了衣袍,大美人有些脾气,他表示能理解。
只是跪了两日,美人走起路来也受了影响,身体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常盛,你叫个太医吧。”
“对,是得叫个太医。”常盛还维持着一脸想不通的状态,只会张嘴。
“你得看看了,不然郡王会杀了我的。”
“?”月明荞转过头,“什么我?我是让你给我家夫人找个太医。”
常盛凝眉,呆愣的直摇头,“你自己抽她满身鞭子,也没找过太医啊。这才冻了两日而已……”
抽鞭子?月明荞汗颜,他还干过这种臭事?事关于自己的夫人,他不得不抓着人问了一大堆问题。
从常盛的口中,月明荞得知了原身到底是何“人才”。整个就是嚣张跋扈,色胆包天,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
大美人是原主在百花楼抢来的,不光是抢,只是两日,又直接强娶。将美人五花大绑,带着美人花轿游街,畅告天下。
而婚后,美人也过得不安心。
起初,原主为了得到美人芳心,还会忍耐,什么事都顺着。只是时间不长,过了几日后美人还是不从,原主一下没了耐心,便直接使用了暴力。
拿鞭子抽打,打骂接连不断,大美人落了一身伤。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鞭伤保住了大美人的清白,原主恶心没下手。
而他穿越来的那天,正好是大美人伤好,原主欲行不轨,给美人下药行事。
怪不得大美人会拿刀捅自己,还想取自己的命。月明荞听着都咬牙,恨不得自己也给原主一刀。他这命也是够绝,摊上这副身子,一堆烂事完全违背他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价值观。
常盛说完歇了会,他算是确认了,他的好兄弟当真失忆了,而且是很严重的那一挂“那还替……你那夫人找太医吗?”
“找啊,为什么不找。”月明荞额头气的突突跳,折返左右为难。
常盛,“……”
“还是先看看你吧。”
月明荞知道自己没病,但奈不过常盛固执。常盛请了数十位太医,各个都是白翁,一看就医术精湛,很有经验。
月明荞被拖着强制看了病。大多太医说辞都是受寒受惊受了刺激,失忆是失忆,但不会太久。还让常盛多照顾,带着自己尝试回忆,有利于病情。
看完病,月明荞和着几位太医跟着常盛拐去了一处小院。
一路常盛在旁又啰嗦了不少话。大概是听从了太医的建议,想多说些事来唤醒自己的记忆。
也是断断续续的,月明晓知晓,关于他娶了大美人的事,虽闹得满城风雨,郡王府却是从没认下这位媳妇。
毕竟美人来自百花楼,就是普通人家也会说三道四,何况还是郡王府。
也是如此,大美人一直都留在了国公府的小院,从没领回过郡王府。说来名不正言不顺,处境相当尴尬。
其中还有一件事,是月明荞最难受的,美人天生不会说话,所以无论受伤还是被打,都只能咬牙忍着。
这样的委屈光是想想,月明荞就觉得头大,不由得整个人虚的心慌,总觉得自己是大恶不赦。
不过,就如他想的一样,自己的确很坏!!
太医赶来的荒凉小院,四处杂草丛生,一片荒凉,门前空荡荡的只有一口破烂的枯井,环境差到极点。
常盛抬手指向一处火房,“好像在那吧。”
这屋子不遮风不避雨,破破烂烂,东倒西歪,瓦片吹落一地,就像是被长久遗弃,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月明荞心堵的更慌了,他疾步带跑,推开了火房的门扉。屋内昏暗,贯穿乱入的光线,随处可见就是堆积的柴火,蜘蛛网,而他的夫人正蜷缩成一团躺在杂草堆里。
整个人似陷入了恶魇,满头大汗。
厅白幻身子揉成一团。那双眼睛紧闭着,卷翘的鸦羽发颤,墨色的长发因汗水贴了好几捋在额间。
跪了两日,他几乎是靠着仅存的意志力走了回来,浑身又冷又热,进屋后不久就彻底晕了过去。
月明荞低骂了句,也不知骂自己还是原身。
“先给他看病。”月明荞看得怪心疼,这么美的女子,怎么就被“自己”折|磨成了这样。
不是夫人吗,这待遇下人都不是。
“送我房……”他突的想起这不是原主的郡王府,这是他好兄弟常盛的地盘,“常盛,能不能给她安排个暖和的屋子。”
他揉了揉额鬓,蹙眉看向常盛,有些恳求的意思。常盛还没见月明荞这么客气过,他是真的不习惯,但还是答应了。
月风流失忆了,很正常。常盛安慰自己,末了还是哆嗦了下。
太医诊治后,除了受寒,还断言大美人腿脚会留疾,以后走路困难。一到阴雨天下雪天,就保不准腿脚疼痛。
月明荞听完,默默记了下来,又是自责一顿。他当真是把一个女子毁的差不多了。
离开了火房,大美人被安置在了上好的客房,屋子里有暖碳烧着,棉被也是上好的蚕丝,稳定的环境,又服下了驱寒的药汤。
大美人的面色好了许多,月明荞半坐着守,常盛这两日没怎么休息,随意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月明荞挺直腰板,寻着美人紧蹙不安的眉梢看了会,他伸出食指,小心的贴了上去。随后指腹轻揉,美人卷长的睫毛颤动着,时不时会滑过手指,便带着些痒。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同龄女孩待着,心里滋味怪异。
等着美人的眉梢平复,月明荞才收回手。
“对不起啊~”月明荞小声的说了句,无论如何,原身都欠她一句道歉。
既然他占了这具身子,由他说也不奇怪。
这句轻柔低语,犹如羽毛,抚过了厅白幻的耳廓。厅白幻做了个梦,梦里是无尽的鲜血和杀戮,他站在堆积的尸山上,可怜无助,无人相救。
梦境跌跌撞撞,置换出数百的碎片,将他困囿其中,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他出了一身汗,额间突然触及一片柔和的凉意,随之而来的还有股似有似无的淡香。厅白幻睁开眼,正目见到张熟悉讨厌的脸。
这人手中拿着玉帕,维持着倾身俯下一半的姿态。
少年眼睫眨了眨,嘴角荡漾一抹笑,“你醒啦。”
厅白幻,“……”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他总觉得这人说话的语气变了,没从前那股世家公子的嚣张,目中无人。厅白幻回神把人推了出去。
月明荞不恼,他也实在没资格恼。
“好些了吗?”
大美人眼睛一直警惕看着他,月明荞能从中看出了提防,厌恶,恶心,各种不好的复杂情绪。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好好休息。”
“对了,你衣衫被汗侵湿了,我一会叫个丫头来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夫人不会说话,但夫人对他所呈现的态度一眼明了。
他还是提了,“关于完婚的事,你若实在不喜欢,我们可以和离。”
虽然大美人完全是他的理想型。但强扭的瓜不甜,月明荞不喜欢强迫别人。
厅白幻沉默的看着他,蹙眉面色怪异,他看不懂这人又要耍什么花招。突然放过自己?厅白幻莫名觉得可笑。
虚伪。
月明荞不知厅白幻怎么想的,手里攥着浸湿降温用的玉帕,他在水盆里洗了洗,“我想你应该不喜欢看着我,我马上出去。”
“还有之前的事”月明荞想辩解两句,可穿书这种借口太过荒唐,他说不出口。
“算了,就当都是我的错。”替原主背锅,他是拒绝的。
少年埋头,眼睫低垂,一副哀叹模样,厅白幻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人唱的是哪出戏。
须臾后,月明荞转身离开。
为了不打扰美人修养,他只叮嘱了一位懂事的丫头照顾,顺带每日汇报情况。
如此过了两日,直到第三日,郡王府的人突然出现。月明荞出门六七日不归,郡王不知是不是出于担心,一早就派人赶了过来。
一辆马车,数百名身穿银甲,手握长矛的将士,还有数名丫鬟男仆,浩浩荡荡。
这架势不像接人,倒像是要干架。
3、圣旨
国公府外的下人进来通报,常盛正喝着酒,一个踉跄手有些不稳。毕竟郡王爷的长子刚失忆,两家本就冷脸敌对,现在来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而还不及准备什么,郡王府的人已经闯了进来,四处搜罗。
月明荞和常盛在后院小歇,没想一大堆人涌入,手脚当场被人反扣,绑了个结结实实。
“少爷,得罪了。”
“……”
还知道我是少爷?月明荞心绪复杂,这郡王性格也太霸道了些,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儿子呢?
常盛缩了缩脖子苦笑,显得十分识趣,“月兄,忍忍,忍忍就好。”
看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月明荞道:“我不会跑,你们可以松开。”
这些人却是充耳不闻,没松绑的意思,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等了会,将士们纷纷颔首,月明荞眼前走来了位青衫男子,来人身姿挺拔,面容柔俊,嘴角挂着刻意的笑容。
陈四合手行了一礼,“大少爷,郡王命我来前来接少爷和少夫人回府。”
“?”少夫人,大美人?这又是什么情况。月明荞听的一愣,郡王不是不认这媳妇吗,态度怎么突然变了?
他暼了眼常盛,见他也是一脸奇怪的神情。
“她受伤了,需要静养。”回郡王府,美人的腿脚怕是不行,况且再过不久,他们就该和离了,也算不上夫妻。
陈四又道:“这是郡王的命令。”这话月明荞懂,他答不答应不重要。
原身老爹最大,自己的话现在没用。
见月明荞没再说什么,陈四挑眉挥了挥手,几个大高个走了过来,“少爷是自己带路,还是我们直接搜?”
这人说话一看就有后台,明显不怕自己还语气威胁。想来是原身老爹身边很重要的人。
月明荞不情不愿的向前走,身旁围了好几个大高个。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来到了美人的住处,房门外只留了位丫头。
见这架势当场吓了一跳。
月明荞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绑架犯的场景,一大堆凶神恶煞的人聚集,一手捏断他人脖颈,见者纷纷避让,他打了个哆嗦,弱弱冒了句,“你们……别这么凶,我家夫人会害怕的。”为了避免这群人听不明白,月明荞心底默默保留了夫人这个称呼。
况且现在他们还没和离,算是夫妻。这样也算合理。
陈四脚步一顿,笑容渐熄,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搞得头大,“……”
在场之人,都愕然一瞬。
实在是说这话的语气太奇怪,怎么透着一股纯情味。
陈四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位少爷性情多变,也没太在意,他点了点头,“都注意些。”
陈四在前推开了门,屋内冲出股暖意,还有药香。他眼神示意了下,几个大高个就风风火火走了进去,大概又记起了月明荞刚才的话,路走了一半,脚步又放缓下来。
厅白幻身披着件雪色长裘,墨发随意垂落,端坐在床沿边,眼底有几分倦怠,他手中握着本书,见有人来,只是微微仰头。
月明荞怕美人受惊,大步迈的快,进屋有些意外的见大美人脸色平静,看不出是何情绪。
“少夫人,随我们走吧。”陈四道。
厅白幻放下了手里的书,扶着床沿站了起来,长时间跪在雪地,他的腿脚落疾,还是有些发颤,伴随着强烈的痛意。
“我夫人,腿脚有伤,不能久站,不能受寒。”月明荞急匆匆瞧着陈四,知道他是发话的人。
“……”
“抬回去。”
厅白幻眼底多了些愠色,看着走来的几人并不友好。没等着这些人强硬的手段,月明荞突然跨了几步挡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