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卿笑起来,他好好笑的时候是非常讨喜的,让人生出来怜惜的情绪,忍不住答应他。
“要在里面放两块蜜饯,我不喜欢苦味儿。”
晓君钺照做,放的很敷衍,动作之间略微粗鲁,搅了两圈之后舀了一勺喂给他。
他喝了晓君钺喂的药,还顺便夸了一句“哥哥对我真好”。
叶挽卿和门外的晓君阑对上视线,晓君阑手里还另外端的有一碗药,衣服没换,黑漆如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知道在门外看了多久。
“主子,我记得小公子不爱喝药,就自作主张多煮了一碗。”
晓君阑什么都没有说,殿内的晓君钺显然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扫了叶挽卿一眼,说到做到地给叶挽卿喂完了药。
“晓大哥说到做到,我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晓君钺起身的时候发觉门外的人若有若无地扫他一眼,他对自己弟弟了解,知道晓君阑明显是很在意。
他心道这少年是个祸害,他们两兄弟可不是那么好离间的。
刚把人叫出去,他三弟嗓音温和,再平常不过的语气。
“大哥怎么有空过来了。”
嗓音比平日里冷淡了许多,显然非常的不欢迎他。
晓君钺:“……”他收回方才的话。
他们两人在这里低声说话的这一会,晓君阑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留意着殿里少年的动静,没一会外面就来人了。
是曦和宫的侍卫,叶挽卿是被抱走的,临走的时候看一眼不远处的晓君阑,他没管晓君阑,朝晓君钺挥挥手,意思是下次再见。
“你自己好好做决定。”
晓君钺:“你不必对清酒心怀愧疚,从小你总是对他心软,才会一直被他利用。”
“你若是喜欢姬世子,便放手去追,清酒这边你不必管,交给我。”
“清酒从小依赖你,也是你和寒屿惯坏了,他如今越发过分……不论是为了你们还是晓家的名声,都不能再让他这么下去了。”
晓君阑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才应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便开始天阴,晚上下起了朦朦胧胧的雨,叶挽卿一到雨天便早早地睡下了。
殿里十分安静,炭炉里的火焰生生不息,将殿中的温度烘得很高。床榻上的少年脸色苍白,紧紧攥着被子边缘,皮肤温度烫人。
姜月姬一直在旁边守着,一会便去碰碰叶挽卿的脑袋,柔声安抚,“暄儿,别怕,娘在这里。”
“没有人会伤害你,娘会保护你。”
姜月姬用冷水打湿手帕,手帕没一会便要换一条,身边的侍卫都隐在暗处,姜月姬看着少年神情痛苦,眼眶跟着红了些许。
“你爹都是骗人的……他说你受尽苦便不会再遭罪了,怎么现在暄儿看起来并不是那般。”
姜月姬在叶挽卿床边守了一会,后面叶挽卿不再拧眉,姜月姬人才走。
待到人都走了,窗外梧桐叶簌簌地向下落,床榻边出现一道身影。
晓君阑站在床榻边,唤了一声“小挽”。
少年指尖攥着被沿,脸色还白着,原本平稳的眉心在此刻再次蹙起来,他指尖碰上少年的脸颊,少年皮肤滚烫。
指尖一湿,那滴眼泪仿佛顺着灼进晓君阑心底。
雨天一连两三日,再过一月仙门收徒,叶挽卿定下来了前往仙门的日子。
在前往仙门之前,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晓家的势力很广泛,晓君钺掌握九州斩祟使,晓寒屿是仙门掌门,晓君阑名义上是剑神,但是有资格能干涉长老会的决定,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要想在这三人眼皮子底下动奉清酒,并不容易。
叶挽卿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姜月姬,他不想让姜月姬为他担心。
思来想去,奉清酒最在意的是他那张脸,除此之外便是晓君阑。
他等了好几日,一直在盘算,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这一日城主要前去秋猎,如今已经到秋末,动物们在赶最后一波储粮过冬。
叶挽卿求了姜月姬,姜月姬准许他一起去了。这次因为晓君阑和晓君钺都在,奉清酒也跟了过来,狩猎场非常热闹。
他之前见过自己的这位舅舅,城主姜郇,姜郇对他很慈爱,见到他了,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
主要是问他娘,他一一回答了,姜郇不放心他,对他道,“狩猎场危险,暄儿往日未曾来过,我不放心。”
“晓君阑,你近来一直待在京州,此次过来应当也没什么任务,我把暄儿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
姜郇顺口喊了离得最近的晓君阑,而且他注意到了晓君阑一直在看他侄儿的方向,想来是喜欢他侄儿,毕竟他侄儿人见人爱。
年轻小辈应当多接触。
这句吩咐落了,叶挽卿面如菜色,奉清酒指尖攥紧了轮椅。
第40章
叶挽卿是近来才学的骑术, 没有很擅长,他身后又跟了个跟屁虫,他在马场里挑马。
“小挽, 这个适合你。”
叶挽卿下意识地去看, 男人牵着一头温顺的小马驹,通常是女子骑的。
小马驹用脑袋蹭了蹭晓君阑的掌心, 显得异常乖巧。
“三公子喜欢自己骑。”叶挽卿嗓音冷漠, 他记得以前也是这般, 晓君阑无论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四处沾花惹草, 如今换了动物也是一样。
晓君阑闻言松开了小马驹,不说话跟在他身后。
只适当地给出几句意见。
“这是杏驹,脾性散漫, 遇到喜欢的主子会跑的很快, 若是不喜欢, 随时都会尥蹶子。”
叶挽卿原本不想要杏驹, 闻言不信邪地摸上去,结果被他摸到的枣马鼻孔里喷出来气, 似乎翻了个白眼,当场给他表演了个尥蹶子。
“……”
叶挽卿收回了手,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避开便是, 为何还要冲他翻白眼。
他身边还跟着人,他下意识地扭头, 晓君阑只在一边看着, 没有笑他。
叶挽卿拧拧眉, 收回了视线,最后挑了一匹白色脾性温顺的铁驹,这种马跑的不快,但是耐力很高。
他牵了马,身后的晓君阑随意牵了一匹,是一头黑乎乎的烈驹,烈驹出了名的脾性暴躁,如今正在讨好地用脑袋蹭晓君阑。
叶挽卿经过复健,现在臂力和正常男子差不多,他拿得动长弓,但是像是非常重射程远的雕月弓,他目前还拿不起来。
狩猎前有祭祀仪式,参与的人有奖励,姜郇养了一群海东青,仪式便是用长弓射海天青,看谁射下来的多,后面找姜郇兑换的奖励也越丰厚。
叶挽卿练了许久的长弓,他便跟着试试,参与的人很多,他估计拿不了头筹,但是保证射出去的能全中就行。
“以往每年第一都是晓君钺,今年不知道会花落谁手。”
姜郇笑:“去年是狐,今年是海东青,这海东青并不是普通的海东青,它们经过训练,能够感知到箭的方向。”
底下家臣闻言惊讶,勉世子今日也过来了,“这般如何中箭,看来今年和往年相比大大加大了难度。”
姜郇笑而不语。
在场的世子和家臣大部分都参加了,叶挽卿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他回头看了一眼。
奉清酒自然不可能参加,在轮椅上坐着,目光紧盯着他的方向。
他收回了视线,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长弓,随着鼓声响起,他指尖拽紧缰绳,马蹄上扬带出沙尘。
叶挽卿随着一同进了狩猎林,空中鹰唳长鸣,他进去之前看了一眼晓君钺的方向,特意绕开了晓君钺。
他选了一条偏僻的路,射程越远,越不容易射中,大部分人都选了中间树枝较少的地带,这般也不容易扰箭。
叶挽卿这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一直跟着他的晓君阑。
他能避开晓君钺,但是晓君阑就不容易避了。
“我有随身侍卫,你不必跟着我。”叶挽卿没回头。
晓君阑:“这是城主的命令。”
他看到了空中盘旋的海东青,从背后抽出来长箭,细白的指尖绷紧弓弦,指尖一松,长箭迎空劈开层云,空中发出一声长唳的惨叫。
看来也没有很难,叶挽卿放下弓,他不在人多的那边,不知道此时人群都在议论。
“头筹是谁?哪个小子一声不吭把小爷看中的鹰射下来了?”
“箭上有朱羽,是……是姬世子的箭。”
“姬世子准头不错,要不是运气,那这小子看来深藏不露。”
狩猎场上在角逐,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奉清酒借口身体不适下去了。
奉清酒推着轮椅到了无人处,他身边出现了一名侍卫,他指尖按着轮椅扶手,问道,“都已经布置好了?”
侍卫恭身应声,“都已经准备好了,公子放心,保证不会让姬世子有机会出来。”
奉清酒:“要抓活的,他若是反抗,让他断条胳膊腿也不是问题。”
侍卫明白了奉清酒的意思,应了一声,身形在原地消失。
狩猎场深处,叶挽卿出箭很少,半个多时辰过去,他才出了三支箭,但是三支全都命中了。
他观察海东青的盘旋路径,脑袋一直抬着,没注意到他的铁驹,或者是说压根不用在意,有人布置好了陷阱在这里等他。
铁驹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越走越慢,叶挽卿发现了不对,便停下来,发现铁驹的蹄子被铁片贯穿,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晓君阑到了他身边,观察了铁驹的伤口,对他道,“这是黑榴花,通常长在狩猎场深处,会利用自身的毒捕食猎物。”
他没有说话,现在已经到了狩猎场深处,骑马都要半个时辰,更不用说走回去了。
倒是能够通知侍卫,侍卫派人来接他也需要一段时间。
晓君阑拿了手帕把铁驹蹄子里的榴花□□,榴花非常锋利,铁驹疼得又扬蹄子。
“小挽可还要留在这边,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言下之意是想把他送回去,叶挽卿不愿意,“狩猎才刚开始,我离开算什么。”
他是要有意支开晓君阑,有些不切实际,在晓君阑要带他上马的时候,他勉为其难没有拒绝。
晓君阑朝他伸出手,等到他把手放上去,晓君阑向来冷淡的眼底发生了些许变化,然后他的皮肤传来温热,男人托着他让他坐到前面。
这个姿势像是他整个人都在晓君阑怀里,被带上来的时候晓君阑搂着他的腰,他坐上来就应该放下来了,然而男人一直没动,甚至越箍越紧。
怀里少年腰肢极细,一只手便能箍住,少年皮肤白净如同雪绸,玉颈如削,乌发散落鬓边,眉眼隐隐压抑着暴躁。
叶挽卿几乎察觉到了晓君阑的气息变化,他现在就想把人从马上踹下去,好不容易才忍住,对方又用唇角去蹭他的耳朵。
“小挽。”
男人唇部干燥温凉,叶挽卿被这么一蹭,耳尖红了一片,他用胳膊肘径直向后撞过去。
“你有完没完。”
他听到晓君阑闷哼了一声,然后他的手腕被握住了,晓君阑握着他的手腕让他拽住缰绳,低声道,“小挽不要乱动。”
叶挽卿唇角绷紧,他浑身都写满了随时可能炸毛几个字,后面晓君阑没有乱动他,他勉强能够忍受,只是背脊一直在绷着。
他还在想着那什么蚀骨粉的发作时间,晓君阑怎么说也是剑神,不是普通人,他用了双倍的剂量,就等晓君阑什么时候晕过去。
晓君阑晕过去,他就可以去收拾奉清酒了。
同乘一骑,他们两人贴的近,叶挽卿背后贴着晓君阑的胸膛,他想离晓君阑远点,偏偏颠簸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向后,像是他整个在晓君阑怀里。
男人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擦过他耳际,叶挽卿感觉不自在,他在想着这人为什么还不晕过去,走神了一瞬,晓君阑托住了他的腰。
“你在想什么?”
他别过脸,瞥了晓君阑一眼,问道,“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离近了看,他能看到晓君阑眼底,对方眼底像是平静的海底,表面平静,实际上随时都能掀起来惊涛骇浪。
“没有,”晓君阑语气自然,“小挽哪里不舒服?”
叶挽卿拧了拧眉,他推了一下晓君阑,晓君阑身体硬邦邦的推不动,倒是自己的手腕反而被握住了,晓君阑不让他乱动。
他还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做的时候,晓君阑神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指尖缰绳松开,晕在了他身上。
不知道晕过去的时候是不是找好了角度,叶挽卿感觉自己的脸颊边被蹭到,他半边肩膀被压得生疼,直接拍了两下晓君阑的脸。
确定人晕过去了,叶挽卿才让侍卫显身。
“你看看他是真晕假晕。”
侍卫依言去探晓君阑的脉搏,神色有些古怪,回复道,“禀主子,人确实是晕过去了,受了蚀骨粉的影响。”
按理说晓君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毕竟他家世子下毒手法他看着都觉得窒息,傻子才会上当。
看来有人情愿当傻子。
晓君阑晕过去的时候还在半搂着人,叶挽卿让侍卫帮他把人弄下来,结果晓君阑一直抓着他不放。
力道大的吓人。
叶挽卿掰了半天,费劲地把晓君阑掰开,让侍卫扶着人把人随意丢在草丛里。
“他不会立刻醒来吧?”叶挽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