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更心虚,因为桃木剑在这美少年手里,可比在他手里像回事多了,几个剑花过去,乖乖巧巧地贴在美少年手肘下面,随时待命。
你们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做,我一个恰烂钱的神棍,舞剑意思意思就得了,要我像美少年这样,要么是练家子,要么有些舞蹈功底。
道士寻思他年龄也不小了,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你们别内卷卷神棍头上吧?
阮宵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扑街了这么多次的小炮灰,居然有了一个装逼的机会,对不起神棍大叔,现在不是尊老爱幼的环节,只好先拿你祭天!~
阮宵丹田提起一口气,站得像棵青翠挺拔的小竹子,道士故意开的窗户吹进徐徐的清风给阮宵充当氛围组,楚熙昀看着微风拂过阮宵的面孔,吹散开阮宵额上的碎发,额头光洁,大眼灵气逼人。
浑浊的日光在阮宵身上居然不见一点杂质,楚熙昀没由来地产生一种错觉,阮宵要这么随着风散去,让他永永远远也碰不到。
阮宵打量着床上双眼紧闭的祁栾,虽然他现在已经被核心价值观完全和谐过一遍,没有什么玄乎的能力,但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祁栾身上滚滚的阴郁气,郁到发邪。
阮宵刚到这宅子时,身上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必然就是来自于祁栾了。
阮宵蹙了蹙眉,他想,顾梵说得对,我得早点离开,本人又没有什么看家本事,没必要白白把自己搭上。
嗯,装个逼就跑。
阮宵朗声问:“要我作法,还是画符?”
楚熙昀有点被阮宵弄到没脾气,因为无可奈何,语气都软了,就像哄猫哄大爷哄熊孩子:“阮阮,别闹了好么,让这个道士给你看一下,他早收工你早回家,不要耽误时间。”
阮宵依然充耳不闻,他想起自己的破烂字,虽说符箓要的心诚讲个写意,一气呵成气贯长虹效果最佳,成品最上乘,字臭点那不算个事。
但阮宵又不是真能画符箓,这有境界要求的,你像顾梵画个稀烂的符箓,拿出去必是珍品,他画得再漂亮,也是废纸一张,阮宵本意是糊弄楚熙昀来着,他也别自露马脚了。
那就作法。
阮宵表情淡淡的,很有高深莫测那么回事,不过这个可不是跟他老家的师父学的,他是跟这假神棍学的,说实话,假道士比真师父更会虚张声势,阮宵不学习一下说不过去。
“那我作法给你看~”这么淡定的语气,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因为字太丑而放弃画假符箓呢。
道士没什么意见,因为美少年是金主带来的人,他敢有什么意见?
但楚熙昀忍不下去了,阮宵这么胡闹,让他既没面子又烦躁,不打算跟阮宵浪费口舌,长腿一迈直接逮人算了,把桃木剑赶紧给人还回来。
阮宵一看,我这不快点装逼就被楚熙昀抓住把柄了,楚熙昀的力气他见识过,当时一个壁咚他都没处逃,要是让楚熙昀轻而易举拎住他,绝对没耐心看他装逼,心里认定他是个菜鸡了。
阮宵错开步,脚下仿佛现出八卦图,这些基本功都是他花无数个日夜死死地背进脑子里的,顾梵这种,一点就通,过目不忘,他菜,他普通,又不肯认命认输,只能用笨蛋的方法,下死功夫。
所以阮宵此时才能如鱼得水,烂熟于心。
正是顾梵嘴里那个天道酬勤。
一手起剑指,掐诀念神咒,踏罡步斗,脚依循某种规律走位,严谨,庄重,诡秘,跟假道士一通胡编乱造的步法不同,阮宵走出的没一点散漫之意,内里包含着上古的智慧,即使不懂门道,看见正品也能感觉出不同,首先不沾半点粗制滥造,玄妙之气发人深省,甚至生出隐秘的敬畏感。
光从这里开始,造假的就相形见绌了,楚熙昀再思索道士搞的那些糊弄人的东西,只觉得粗鄙,可看阮宵……就像下了凡,长得漂亮是一点,身上灵动的气质更不容忽视,阮宵在数万道日光里挑剑起舞,楚熙昀想用西方的东西来形容,像个小精灵。
阮宵走完罡步,也就是禹步,双眼忽然凌厉起来,几乎显现锋芒,一剑指向床正中,日光顿时耀眼了些许,一溜日光宛如银河般从桃木剑身流淌而下,剑尖凝聚出一颗璀璨的光点,圆润的桃木剑此时竟如同开出锋利的刃。
祁栾身上雾蒙蒙的浊气瞬间驱散开来,面色不再槁灰,血色一瞬间从污浊里涌现而上,让祁栾不再像个罹患绝症之人,身上仿佛焕然一新。
静止。
楚熙昀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阮宵,他惯于在脸上掩饰情感,俗称扑克脸,内心里可比面上激荡得多,几乎是瞠目结舌了。
不管阮宵刚刚耍的那套是真是假,但是真的漂亮,他剑指浊气,身上仿佛披上华光,眉眼不仅是单纯的好看,凝入某种楚熙昀根本形容不出来的意蕴,就比如鲜花盛开时,那股馥郁的香味,眼睛看不到,但人知道。
楚熙昀收起腹腔里百花齐放的感觉,回过神来,脑子里出现第一大疑问——阮宵疯了?
不然他哪搞出这套把戏。
阮宵不可能有过当道士的经历,他要是跟着视频学的,为什么会有浑然天成的感觉,综上,阮宵不是疯了,就是中邪了。
嗯,现在开始找人进行论证。
楚熙昀自然得去找道士认证,他花了钱请他来,是场内唯一一个内行人,阮宵中没中邪,不问他问谁。
楚熙昀想把目光从阮宵身上收回来有点困难,因为阮宵装逼装得实在行云流水,虽然逼装完了,但是余韵绵长,绕梁三日,让楚熙昀移不开眼。
等楚熙昀成功移开眼,酝酿了一下要问的问题,打算张口去问道士。
楚熙昀声音噎住了。
道士呢?
道士跑路了。
道长虽然本事是假的,但能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不是每回都能糊弄成功,像楚熙昀这种公子哥,家世好,教养高,一般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你要碰上那种暴发户,尤其搞说不得的东西发家的土老板,他们要是认定你骗人,那可不是来文的,那要找人暴揍你。
所以,跑路的本领,是重中之重,甚至可以说,那比他骗人专业多了。
道长一边擦着肉痛的眼泪,一边抱着家伙事像流星一样砸进网约车后座。
888的桃木剑,只能割爱了!
他虽然骗人恰烂钱,但阮宵走的那些步法,身上那股架势,他混道这么久,真的假的还是辨认得出来的,你一个骗子,要是连正品都认不出来,万一碰上真术士跟你斗法,那舍的不是钱,是命。
美少年这套东西,不仅是那么回事,可以说比他见过的所有真术士都像那么回事。
舍888保命,在所难免!
不过此间冤大头,还得楚熙昀莫数,押金付了,钱被卷跑了,道士也跑了,人家做的是线下三次元糊弄人生意,楚熙昀再有网上营销手段,也弄不死人家。
唯一一只能给他回蚊子大的血的桃木剑,阮宵看起来也是不可能给他的。
楚熙昀看了看祁栾,依然沉睡,不过不再像陷入梦魇,恬静得仿佛在做黄粱美梦,再去看阮宵,还是一身流光溢彩,漂亮得厉害。
楚熙昀迟疑道:“……所以呢?你把祁栾救回来了?”
阮宵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把祁栾身上的浊气驱散了,他站定,摇摇头:“没有啊,我就是给你演示一下,那个道士是怎么骗人的。”
看着楚熙昀的脸色一下子臭了起来,阮宵暗爽,补刀:“哈哈,你看是不是我比他唬人多了~”
不好,楚熙昀脸色越来越臭,此地不宜久留。
“楚兄,告辞。”
溜之大吉。
装完逼就跑,真的爽!
*
“阮宵。”
*
阮宵蹙起眉,这声音浑厚,不像任何一个他熟悉的人,谁在叫他?
他环顾四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楚熙昀收藏的挂画、雕塑在冷冰冰地看着他。
*
“阮宵!”
*
这一声振聋发聩,阮宵定住了,身体僵硬,竟然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老断章狗了,明天应该不更,后天入v万更,谢谢大家支持!~
给自己预收再打一个广告,不要嫌我烦啊啊
就是那篇人鱼文啊!!
第21章 还说你不带感20
这声音不仅仅是陌生, 还有股令人胆寒的邪恶,大抵比祁栾身上那股郁气再霸烈几十倍,原来这宅子阴邪的源头并非来自于祁栾, 祁栾充其量就是个受害者。
阮宵不明白, 如果说祁栾晕厥的那条路上真有什么邪门东西, 他当时也从那条路过身, 为什么只有祁栾中招, 他安然无恙?
绿app又为什么把他来见祁栾的剧情形容为“五弊三缺”?
五弊三缺是种修行概念, 多指那些不入大统、行旁门左道的术士通过折损自己的命格来修行的方法, 有揠苗助长的意思。
也指某些恶意窥探天机、心术不正的人,到头来被孽力回馈。
最后还有阮宵这种, 天生就是炮灰命,修啥道都缺命。
所以这一局,是对着阮宵来的, 问题又回到原点——谁在叫他名字?
阮宵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分明就是鬼压床的感觉, 不过是他能睁眼,人也站立着, 可能看物, 看的东西已经真假难辨,能站着,“站”也只是阮宵自己主观的感觉,“主观”最不客观, 如果真有邪物钻空子, 影响他的精神, 让他丧失判断力, 甚至都有这样一种可能——他还站在屋宅门口, 从踏入玄关到离开卧室,全是一场未发生的臆想。
阮宵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看到这条走廊不断扭曲变形,物理法则好像失效了一样,那些挂画、雕塑、墙壁、地毯全部开始失去形状,崩溃成弥漫的黑色粉尘。
通俗点说,是幻觉;高深点说,是堕入妄境;日轻二次元点说,是里世界。
新潮点说,掉san啦!
阮宵被粉尘簇拥着,没法动弹,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移动自己的眼珠四处探看,几乎都是这种黑雾一样的粉末,但没有雾的湿润,让他产生轻微的窒息感。
旋即阮宵便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他看见这东西前并不知道要找什么,但一瞧见它,阮宵毕竟修了好几轮的仙,经验和觉悟是有的,就是它搞的鬼。
那是一尊佛像。
幸得阮宵人比较土味,不管此前穿过多少狗血,不说主角攻了,男二男三各个兜里全是票子,他自己还老穿成富二代炮灰少爷,这回修饰词的重点不在“炮灰”上,在“富二代”上。
结果,阮宵见过这么多霸总,住过这么多豪宅,进了新的豪宅,还是憋不住自己那股没见过世面的劲,对霸总们迥异的装潢和摆件产生巨大兴趣,仔仔细细地观摩观摩,摸上一摸。
老话说得好,暴发户有钱没格调,落魄贵族有气质没子儿花,阮宵的掉价气,是不可能改变的呀。
所以,他对这尊佛像有印象,刚刚过身时瞅过两眼,摸过两下,它是楚熙昀收藏的一幅画,就挂在这变了形的走廊墙壁上——如果这个走廊不是他想象出来的话。
楚熙昀显然是不信这些东西,不然也不会把金佛画像同其他现代艺术画作并排挂在一起,说明楚熙昀只将它当做一副精彩的作品,并不在乎它包含的信仰。
这东西还是那句,信则灵,不信拉倒,正经流派能留存至今,起码一点,不可能强迫别人相信,你信,就开始苦修,不信,互不干扰。
绝不可能害人。
但前提是“正经流派”。
这佛像,它不正经。
金佛原本只有一点星星点点的亮光,阮宵一注意到它,它便渐渐的不再只是一副平面形象,竟从画里活了出来,现代点说,是3D版,法相肃穆庄严,金身塑体,佛光万丈,好像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时而微小如沧海一粟,时而壮大如一片天地,小则见微知著,大则气势磅礴。
异常唬人。
它嘴没动,声音却像惊雷一样在阮宵五脏六腑里炸响,滚滚的慈悲之气惊涛骇浪一样冲击着阮宵:“诸行无常,诸法无我,一切皆苦,我知道你世世为他人做嫁衣,轮回无数皆成齑粉,为何还要嗔恚?放下执念,涅槃寂静。”
这些话在阮宵耳里竟像黄钟大吕,高妙无比,曾经做炮灰的每一世走马灯般在脑子里回旋,一股浓稠到作呕的悲切压得他五脏六腑发痛,与之相伴的,还有澎湃的崇拜感、归属感,逼得他几乎给这佛下跪。
但阮宵知道哪里不对。
这是邪道佛修常用的手段,用慈悲感化你,驯化你,让你唯命是从,目的却不是普度众生,那是谋财害命。
它夺取祁栾的精神,让祁栾无缘无故病入膏肓,难道会是什么好东西么?
阮宵现在要做的,就是对抗这邪佛企图崩溃他的心理防线、掳走他神智、让他变成一具傀儡的念头,如果阮宵此时服了输,头脑任由邪佛操控,他都不好说会被指挥着干出什么事来。
顾梵的告诫他还记着,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听,不看,不想,更不跪邪魔,心中背起《道德经》来。
背上几段,一下子就耳目清明,杂念溃散,真是立竿见影,顾梵真是个救星。
阮宵虽然身体不能动,但能够自己思考了,忍不住在心里翻一个白眼,不管你正道歪道,真佛假佛,我一个修道的,你在跟我逼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