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马路出现了细微的震动,而距离他们仅有几十米不到的位置,一辆黑色的轿车正以时速120的速度向这边飞驰而来,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动机轰轰作响。
非常突然的,就连一向警觉的小司都没有察觉到这辆车是什么时候开过来的。
小司急得汪汪大叫,拽着音遥就往后退。
但来不及了,车速太快了,下一秒就冲到了音遥面前,好像车子的目标就是这个牵着狗的男人。
“嘭!”的一声巨响,就像山崩地裂一样,紧随而至的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吱吱声。
霎时间,浓烟滚滚升腾而起,车前的保险杠被撞飞了几米远,发出乒铃乓啷的破碎声。
路人尖叫着冲向路边,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一辆黑色的车子被一辆身宽体阔的大型SUV顶在路边的灯柱上,车身已经全部翻了过去,升起滚滚浓烟。
音遥愕然地望着声音来源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声音好像是场惨不忍睹的车祸。
“卧槽这什么情况,差点吓die我。”身旁一个男人惊魂未定地喊道。
下一秒,音遥就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黑色的SUV车门打开,身长腿长的男人从车里走出来,他走得极快,几步来到已经撞翻过去的小轿车前,委身拉开车门,拽着司机的衣领将他用力拖出了车外。
“你想做什么。”男人的声音特别冷,透出一丝压制不住的怒意。
“不是不是,我刹车失灵了。”那个司机双手在空中乱摆,被男人揪着衣领就像拎一只小鸡仔一样搞笑。
男人返回车内,一把将行车记录仪拽下来,走到那个司机面前,厉声道:“记录仪都拍下来了,你在路边停了很久,看见有人过马路就发动了车子。”
他将司机揪起来后重重按在车子上:“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告诉你什么啊!真的刹车失灵啊,不信你去检查就是了。”
“还嘴硬是吧。”司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手背隐隐浮现出道道青筋。
就在两人争执之际,交警火速赶来,一下车就冲到男人面前,恭敬敬了个礼:
“司先生,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了车祸,您没受伤吧。”
音遥听着,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牵引绳。
如果真像司容说的这种情况,那么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那人要的是自己的命。
“我没事,把这人带回去审审。”司容抬起头,看着还站在路边的音遥。
他走过去,上下观察了下音遥之后才轻声道:“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么粗鲁的一面,不过,你没受伤吧。”
音遥摇摇头,半晌,才缓缓开口:“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司容笑笑:“没受伤就好,一会儿还得一起去警局做笔录,有没有吃晚饭,饿不饿。”
音遥还是摇头。
司容看着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原本强烈不安的心才一点点稳定下来。
“音秘书,我知道你很烦我,但从现在开始我必须一步不离地守着你,这次不管你对我下达什么命令我都不会答应。”
音遥:“求你小点声,你是怕别人听不见?”
司容抬起眼:“是,我得让人知道护着你的是谁。”
音遥很无奈,但确实也对他非常感谢,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抬进了火葬场,大仇未报,死还太早。
*
警局里,司容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摆了只精致的茶杯,热气袅袅升起,旁边还站着点头哈腰的政委。
音遥坐在他旁边,小司趴在音遥腿上摇着尾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这个社会中,无论是商界还是政界几乎都被Y.S集团一手掌控,他们每年拨款几百亿用来维持警局、检察院等各种公家单位的正常运转,所以不管是谁见了Y.S的高层都得忌惮三分,生怕他们一个不高兴自己就得收拾行囊滚蛋回家。
“司先生,我们查过监控,确实对方像是有意而为,但嫌疑人的车辆也……”政委晦涩开口,“也确实是存在刹车失灵的情况。”
司容抬起头,笑容明艳:“所以呢。”
“所以这事儿……还得再调查调查。”政委搓搓手,胆怯地看了眼司容。
司容直起身子,自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让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保持挺拔如松的姿态。
“刘政委,说实话您这种明辨是非对错的个性我很喜欢,国家也确实需要您这样公正廉洁的官员,您的前途光明可见。”
刘政委被大佬夸夸了,禁不住心里暗喜。
“这样吧,我给您调查的时间,尽量多搜集证据,还有……”司容勾勾手指,示意刘政委附耳过来。
音遥在旁边听着,就听见司容和刘政委耳语了几句后,刘政委连连“好的好的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算了,反正也不是他该听的。
站在警局门口,音遥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虽然眼前是永不见底的黑,但他可以想象星星们眨着眼的俏皮模样。
司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虽然也知晓他看不见,但还是默默等在旁边没有出声。
“其实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阒寂中,音遥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司容负手低了低头,抿嘴笑道:“怎么好,可以详细说明么?”
“就像你夸刘政委那样,我觉得你也是个拎得清的人。”
“再详细一点。”被音遥夸奖了,司容忍不住抬手掩了掩嘴,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明显。
音遥翻了个白眼。
“走吧,冷了。”音遥拍拍小司的脑袋,“带我回家。”
这时候,小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主人往回走,它凑在音遥身边嗅来嗅去,情绪好像有点焦躁。
“怎么了小司。”音遥摸摸它的脑袋安抚着。
小司忽然在音遥的右手边停下,鼻子一个劲在他袖子上拱。
音遥奇怪地抬起手,摸了摸袖口。
倏然间,一块微小的硬硬的铁片从他的袖子上掉落下来。
黑夜中,那个东西还在一闪一闪亮着细微的红光。
司容见状,马上帮忙捡起那个东西。
他拿在手里摩挲着,眉头渐渐蹙起。
“这是……追踪器。”
第19章 原形毕露。
因为白天去了太多地方,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影响了小司的嗅觉,并且狗的视觉中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因此这枚暗藏在音遥袖口的追踪器一直到了夜深人静的夜晚才被小司察觉。
音遥忽然想起白天出门时撞到自己的那个小孩。
“音秘书,你似乎被人盯上了。”司容攥紧那枚追踪器。
“我知道。”音遥蹲下身子抱住小司,现在对他来说小司是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
小司担忧地用鼻子蹭了蹭音遥的下巴,呜咽几声看起来很伤心。
音遥也大概能猜出幕后主使是谁,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廖垣宇更希望他去死,但他又不得不佩服廖垣宇,相处了三年做不到好聚好散就罢了,就算捂块石头都热了,这人竟然还能对他痛下杀手。
“音秘书,你现在处境很危险,我建议你搬到我家,我们家有非常完善的安保系统,顺便,你也可以辞职,毕竟危机四伏不一定会从哪里跳出来。”
音遥:“又开始乘人之危了?”
“我对你没有二心,我只在意你的安全。”司容柔声哄道。
“我拒绝。”
“音秘书,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么?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我拒绝。”
司容不明白:“我有哪里需要改善你可以告诉我。”
“你没有需要改进的。”
“那是为什么,可以给我一个理由么?”
音遥慢慢呼吸着,肺里好像挤进了脏污的海水,挤得身体疼痛万分。
“跟我去个地方。”
*
海浪拍击着沙滩,声音钝重缓慢,在一片望不见底的黑色中,只有海中孤岛上那座灯塔旋转着微弱的光柱。
这是音遥前世沉尸的那片海,和他死去那天一样,荒无人烟,暗流涌动。
海风拂起司容的短发,他淡如烟水晶一样的眼眸藏色于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每天跟踪我也很辛苦。”音遥笑笑,无神的双眸中被黑色掩藏了晶莹的水光。
“但你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拒绝你,我只能告诉你,因为它。”
他抬起手,手指指向眼前那片冰冷的大海。
音遥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司容无关,严格来讲他也是受害者,可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司容的存在,所以他就是放不下这份执念。
他没有向司容复仇,是因为他知道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人也有无奈。
司容望着海,瞳孔颤了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涌上淡淡的伤感。
“音秘书,我不明白。”司容的声音很轻很轻,埋没进剧烈的海浪声中。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音遥笑笑,“有点冷了,回去吧。”
这一次司容很听话,他知道音秘书或许心情不好,没有再靠前,只是默默跟在身后,看着他纤瘦的背影,牵着小司倔强走着的模样,心头跳动得很快。
开始的喜欢,是因为音秘书没有因为他是盲人而对他区别对待,现在的喜欢,是因为他比自己更加悲惨,但还是坚强的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
他太美好了,美好到让自己觉得自卑。
心绪一动就很难平静。
空气中是淡淡的金桔香味,可能比不上那些优质Omega散发出来的高级信息素,但司容很喜欢这个味道,甜甜的,又有些微酸,刺激着味蕾。这是还没分化的他唯一能感知到的信息素。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多,别墅内一片静谧,只有门前留了一盏小小的灯。
音遥解开牵引绳,拍了拍小司示意它先上楼,自己则要去洗个澡。
他放了满满一浴缸热水,还加了颗角堇香气的沐浴球,躺在浴缸里,疲惫一点点被洗去,浴室里弥漫着淡雅的香味让音遥觉得非常惬意。
发热期马上就到了,从明天起就应该准备开始服用抑制剂。对于劣性Omega来说发热期是很恐怖的一段过程,任何一个Alpha的信息素都有可能使他失去理智。
在贫民窟生活的时候他见过很多这种情况,一个劣性O因为没有钱购买抑制剂,被大街上随便一个Alpha就能轻易击溃,甚至有些心怀不轨的Alpha专门守在这个地方,等他们感知到信息素后就一个一个进入那狭小的房间……
音遥到现在都记得那个Omega哥哥房间里传来的撕心裂肺惨叫声,当时自己年纪很小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后来再见到那个哥哥时他已经大着肚子蹲在家门口,见到人就疯疯癫癫地笑。
现在回想起来也只能痛恨那些无良药贩将抑制剂的价格哄抬到一般人买不起的天价。
音遥慢慢睁开眼,打算冲好身体回房睡觉。
“吧嗒。”
花洒的水声滴落在空旷的浴室,回声骤响。
音遥听到了呼吸声,似有若无。
他皱了皱眉头,赶紧摸过浴衣穿好。
这时候,浴室的门忽然响了两声。
“谁。”他警惕地问道。
“我。”廖垣宇的声音冷冰冰传来。
“有事么。”音遥捏紧宽松的衣襟,一只手在洗手台上胡乱摸索。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随着一阵钥匙捅开锁眼的声音响起,浴室的门随即被人推开。
音遥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洗手池上,他紧贴着洗手池,呼吸变得急促。
看着音遥已经穿好了浴衣,廖垣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宝贝,我记得这几天你要进入发热期了,我也记得你说很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宝宝。”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衬衫衣扣。
音遥听到他内心在疯狂叫嚣:
“你这个贱货!这你都不死!我他妈今天就上了你,让司容知道你就是个谁都可以捅的烂货!”
音遥不禁感叹,哎呦还真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司容杀人放火他是什么都敢做。
音遥捂着衣襟,忽然出声道:“司容?你怎么在这。”
廖垣宇愣了一下马上转过头去查看。
音遥趁他分神的工夫立马从门后钻了出去,大踏步往二楼跑,跑得太急,脚背狠狠磕在楼梯上。
他疼地低呼一声,但不敢耽搁,忍着剧痛继续往房间跑。
“音秘书你怎么……”看着只穿浴衣还光着脚往这跑的音遥,司容愣了下。
他听到小司在隔壁一直扒拉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来看看,结果就被他撞上这样的光景。
音遥停下脚步,呼吸微促,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浴衣松松垮垮落下半拉,露出半截肩膀,苍白的皮肤衬着未干的水珠,像是一颗颗落在玉盘上的朝露。
司容移开了视线,望着不知哪处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音遥确定廖垣宇没有追上来后,才慢慢摆了摆手。
打开门,小司呜咽着站起来往音遥身上扒,音遥摸摸它的脑袋,踉跄着走到衣柜旁打开,开始逐一收拾物品打包装箱。
“音秘书,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司容拉住音遥的手,眉头紧锁。
“我要出去住一段时间。”音遥说话很快,手也没停下。
“你可以住我家,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