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下时,酱汁从肉缝里被挤出,就像是沉寂的喷泉突然喷出,满嘴都是肉香,毫不腻口。
顾老不露声色的将一整条扒拉进自己碗里,就这般不顾形象般从鱼尾一口一口恨不得连骨头都吞进
去般吃完整条鱼。
秦苏弄的蒸鱼,味道控制的很好,不淡不咸,不戳开鱼肚,你是发现不了里面的珍贵。
顾老刚刚把鱼尾吃完,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那道缺口流了出来。
白色的珍珠丸子混合着汤汁流满了整只碗,霎时鲜香扑鼻而来。
顾老瞠目,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条蒸鱼,原来却是内有乾坤,他喜不自胜般拿起勺子刚舀上一口,
另一只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伸到了自己碗里。
顾瑾易不会承认自己是被那股浓烈的味道吸引而来,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条鱼,因为它肚子很
涨,如果是一般的蒸鱼,鱼肚不可能会膨胀到这么厉害,果真如他猜想,这条鱼喝的是里面的汤。
顾老面色一沉,不着痕迹的移了移自己的碗,冷冷哼道:“你想做什么。”
顾瑾易既然被识破了用意,便无所顾忌的直接将顾老手里的那只盘子拎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喝了两口汤。
如果说刚刚的排骨是香味浓烈到让人舌头跳舞,那这道鱼汤则是鲜美到让人舌头痉挛,那种想要包
裹住的美,迫切的想要尝一尝挽留的味道在口腔里迸发,任凭他再如何的处变不惊,脸上的从容一分一
分崩裂,那是毒,会上瘾。
“放手。”顾老言语严肃吼道。惊得门外正在待命的警卫本能的朝着餐厅的方向看去。
顾瑾易没有动作,依旧紧紧的拽着那只盘子。
“我以你上级的命令吩咐你立刻放手。”顾老企图以权压人。
“您已经退休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我以你父亲的命令吩咐你立刻放手。”
“我会在您老去后亲自抬棺木。”不容置疑的强势。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放手?”顾老咬牙道。
“父亲,您血脂高,肉类少吃。”
“……”顾老越发紧了紧手,“既然你吃了小苏做的饭菜,就得看她的面子放了莫二,如果你不放
,你觉得有什么脸跟我抢?”
“我只是就事论事,军令如山,既然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是法规。”
秦苏放下筷子,弄了弄旁边的香炉,让草药的香气挥发的更为浓烈。
顾老瞄了一眼她的神色,确信无碍过后,瞪着自己儿子,小声道:“小苏那是大度不跟你计较,快
放手。”
“秦小姐,你是希望我放了莫二少吗?”顾瑾易转移目光,问向并没有说一句话的女人。
秦苏回过头,嘴角似笑非笑道:“你放了他是情分,你不放他是本分,如果真要问我该不该放,你
说是我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秦小姐认为呢?如果我放了他,以后在下属面前我该如何树立军威?”
秦苏拨了拨筷子,单手托腮,笑道:“我觉得倒有一个办法两全其美。”
“秦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苏站起身,没有回复他的问题,而是直接走回厨房。
顾老趁其不备,直接用力一抽,盘子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桌前。
顾瑾易警惕的注意着女人的动向,刚刚那一瞬,他好像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就像是有
什么危险的预谋。
秦苏重新折回餐厅,饭桌上的气氛霎时一触即发。
顾瑾易清楚的瞧见她手里握着的长刀,应该是用来切水果的刀,长约十五厘米,刀锋凌冽,折射在
空气中时,都能隐隐的发现些许寒气。
顾老见状,蓦然一惊,苦笑道:“小苏这是想做什么?”
秦苏笑靥如花般走向顾瑾易身前,指尖轻轻的滑过刀面,她道:“顾大少觉得我这个办法可行吗?
”
“你觉得我应该配合你吗?”顾瑾易面无表情的准备站起来,却是双腿一软重重的跌回椅子上,他
晃了晃头,为什么浑身无力?
“咚。”顾老手里的骨头掉落在盘子里,他撑着桌子眨了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秦苏莞尔,“不好意思,我放了一点药。”
“不可能,如果是药物,我不可能毫无发现。”顾瑾易仓皇的看向桌上暗暗浮香的香炉,目光一沉
,“秦小姐还真是有备而来,你觉得这事这么闹,对你而言有好处吗?”
“顾大少的顾虑不就是无法在下属面前解释吗?现在我劫持你过去放了莫子,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秦苏将男人从椅子上拉起来。
顾老苦笑道:“小苏这事可不能这么处理,我让人去放了莫二,你、你可别这么做。”
秦苏拿出手机,递到顾大少面前,道:“还请顾大少亲自打一个电话。”
顾瑾易未曾有半分动作,就这么目光阴冷的盯着从容淡然的那张脸。
“看来顾大少还是觉得为难了。”秦苏将手机丢掷在一旁。
“小苏你把电话给我,我给你打。”顾老晃了晃头,有些晕。
“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不喜欢求人,既然如此,我觉得应该用我自己的方式让人妥协。”
秦苏拽着顾大少朝着客厅方向走去。
顾瑾易少说也有80公斤,秦苏弄起来甚是有些费力。
幸好她从一开始就发现了杂物房里废旧的轮椅,就这么将男人丢在轮椅上,推出别墅。
顾老惶恐的想要跟上前,却是浑身酥软无力,他咬了咬牙,刚喊两声,门外的两名警卫被电击昏迷
过去。
营区前,负责守卫的警卫瞧见大少的专车,依旧例行公事般检查了一下,确信无误过后放任通行。
管家惊慌失措的将车子停稳,小心的扭动自己僵硬的脖子,问道:“秦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直接开到禁闭莫誉毅的地方。”秦苏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却还在稳住自己清醒的男
人。
管家不敢怠慢半分,径直朝着禁闭室开去。
电网前,两名警卫高抬起手枪,吼道:“请下车。”
管家推开车门,将大少弄出车子,秦苏毕竟是莫家媳妇,作为一个普通管家,他既不能伤害自己大
少,也不能得罪莫家媳妇,就这么两难的帮助秦苏完成了一场甚是完美的劫持案。
秦苏推着轮椅走近电网,临走前不忘感谢替她一路分忧解难的管家,道:“辛苦你了。”
管家偷偷抹了抹汗,为什么觉得事情不对劲,他难道不是应该以救大少为首要任务吗?
两名警卫戒备着女人的靠近,本想拉响警报,可是当看见轮椅上略带神志不清的大少时,有些迟疑
的放下了枪杆。
秦苏靠近顾瑾易,小声道:“大少还需要再考虑一会儿吗?”
顾瑾易体内的抗体竟然奈何不了那软弱感,他喘着气斜睨着女人落在地上的影子,冷冷道:“毕竟
都是世家,我可以原谅秦小姐今天的举动,只是莫二少只怕这一个月都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秦苏站直身体,轻叹道:“别人都说我秦苏油盐不进,如今看来顾大少比起我,还真是略胜一筹。
”
画风骤转,两名警卫瞠目结舌般瞪着秦苏手里那把明晃晃的长刀,这把刀在他们眼里并不是拥有什
么过人之处,独独它是落在了顾大少的脖子上,看似还准备割破皮肉来证明它的锋利感。
警卫慌了,这是什么意思?
“谁若敢放,立刻撤职查办。”顾瑾易大吼一声,夜风更甚。
秦苏紧了紧刀柄,“顾大少非得逼我吗?”
“秦小姐你应该早就清楚用我来做人质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顾瑾易不温不火道。
秦苏点了点头,将刀子丢在一旁,咚的一声惊的两名警卫蓦然回神。
顾瑾易冷冷道:“秦小姐还算是——”
话音未落,秦苏双手一抬,轮椅上的男人直接滚在地上。
此时的顾瑾易就像是失去了双手双脚的一具驱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又想做什么,就见她
跨坐在自己身上,然后扯住他的领子,目眦欲裂。
秦苏目光泛红,手下的力度狠狠的拽着男人的衣襟,冷笑道:“顾大少说的没错,选择你做人质还
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顾瑾易瞧着她举起手,随后就这么用着锋利的指甲划破他的皮肉,长长的血痕留在脸上、脖子上、
还有身体上,女人不仅抓,还扯,扯过后不忘用脚踢,踢完过后一拳头砸在他的脑门正中。
秦苏轻轻的弄了弄他晕过去的脑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半天也晕不过去,还非得让我把你打晕
。”
两名警卫愣愣的站在原地,刚刚那一幕是怎么回事?
秦苏重新把刀捡起来,然后就这么贴在顾瑾易的脖子上,轻咳一声,重新道:“把禁闭室打开。”
警卫大眼瞪小眼,女人绕了一圈,把顾瑾易打晕,然后再一本正经的威胁他们?
秦苏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又紧了紧手里的刀,不耐道:“是想让我割他这里,还是这里?”前者
她指的是脖子,后者指的是两腿间。
警卫不敢贸然行动,前者关乎领导的性命,后者关乎领导的幸福,他们该如何抉择,这人该不该放
?
“还要考虑?”秦苏加重语气。
警卫清晰的瞧见她的刀子划破了顾瑾易的脖子,心神一紧,却还是不敢动半分。
秦苏咬了咬牙,就这么拖着顾瑾易朝着控制台走去。
顾瑾易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羊绒衫,就这么摩擦在地面上时,衣服碎开,最后留下一长串被磨破了皮
留下的血迹。
“……”警卫惶恐的吞咽一口口水,两两面面相觑。
一人道:“要不要报告上级?”
另一人道:“你觉得让人围观大少被人劫持这件事后还能风平浪静?”
“我觉得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嘭。”话音一落,电网被人切断电源。
正躺在床上数星星的男人明显的发觉到墙面上电流的停顿,他有些不确定的捡起地上的鞋子往墙上
扔去,鞋子完好无损的跌落在地上。
他喜极,忙不迭的把鞋子穿好,房门在下一刻自动打开。
莫誉毅第一想法就是顾瑾易这头犟驴子终于有点良心放了他,却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瞳孔里的是那
个站在风里穿的有些单薄的女人,夜风拂动她的发丝,一缕缕的散开着。
女人的脚边一人以着扭曲的方式躺着,目测应该昏迷过去。
不远处两名警卫视若无睹般守着自己的岗位,全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这个重获自由的‘犯人’。
莫誉毅首先捋了捋为什么他家苏苏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再想了想她脚边的男人从背影上辨别会不会
是顾瑾易那只木头,最后再联合周围的氛围肯定了事情发展的前因后果。
按照秦苏的性子,她劫持顾大少只身一人跑进营区甚有可能,再者顾大少也算是一名绅士,不可能
做出打女人这种事,只是,为什么他会晕了?
难道秦苏用药了?以顾瑾易的警惕,怎么可能会被下药而毫无反应?
秦苏将手里的刀子丢在地上,对着来人伸了伸手。
莫誉毅合上她冰凉的小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头上,目光凝重的瞪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男
人,试探性的问道:“他这么回事?”
“我打晕了。”秦苏言简意赅的回复,显然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莫誉毅嘴角抽了抽,“你怎么打晕的?”
“既然你出来了,回家吧。”秦苏避开那个所谓的过程,下意识的再去拖地上的男人。
莫誉毅急忙制止她的动作,愕然道:“安全起见,我想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药效要十个时辰才会恢复正常。”秦苏不以为意的说道。
莫誉毅也没有多问她是怎么把雷厉风行的顾大少给弄成这副德行,他斜睨了一眼不远处两个注视着
他们动作的警卫。
警卫好像知道自己偷看的行为被发现了,心虚的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