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戚转过头看谷雨,足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真的睡熟后,轻轻的起身,走到了谷雨身边。
谷雨床头的小台灯还没关,不甚明亮的光晕依稀能照亮谷雨的面庞,谷雨的下巴缩在被子里,头发软塌塌的贴在额头和脸颊,显的更像个孩子,沈时戚看了他许久,最后替他关了灯,自己取了一条毯子,去沙发上凑合睡了一夜。
两人入夜许久才睡,第二天不出意外的都起晚了,佣人开门来打扫房间的时候屋里还静悄悄的,沈时戚和衣睡在沙发上的样子映在了佣人的眼睛里,佣人彼此尴尬的对望一眼,面面相觑,没敢说什么,但还没到早餐的时间,整个沈宅就都知道了——沈时戚和谷雨昨晚并没在一起睡。
沈夫人终于找到了谈资和把柄,在跟佣人反复确认这是真的后,洋洋得意的找丈夫说了半天,她的种种猜测几乎已经得到了最有力的证实,沈夫人推着沈建国道:“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太突然了,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就突然结婚啦?这么多年没说要结婚,突然就结了?”
沈建国微皱着眉头,道:“别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沈夫人不依不饶,道,“你看大嫂就知道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能这么不清不楚的就同意让自己儿子跟个男人结婚了?是,现在俩男人也能做那个什么试管要孩子了,但她那样厉害仔细的人,怎么可能让从没见过的人进门?她不把人家祖宗几辈查清楚都是好的啦!那个谷雨,我听说就是个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他妈妈在他小的时候就死了,爸爸根本不知道是谁,你自己看,这是什么家庭,什么出身……”
沈建国让沈夫人唠叨的头疼,起身道:“人家出身怎么了?人家现在还是明星呢,你知道什么,他跟时戚有感情基础的,不是说了吗?他从十二岁开始一直受时戚资助,两个人一定一直有来往,日久生情,很正常。”
沈夫人一窒,转而道:“既然有感情,那他们为什么要分开睡?我早跟你说了,沈时戚就是为了要自己那份遗产!你还不信!”
沈建国自然解释不出,但他一向尊重自己早逝的大哥,对当初担下家业的大嫂亦既敬又畏,这些年本家的家业是靠着沈母和沈时戚才一天一天做大的,沈建国就没帮上太多的忙,但该给他们的沈母都给了,他已知足,不愿多惹事,敷衍道:“那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你操心什么?昨晚是时戚工作晚了在沙发上睡着了行不行?时戚是办大事的人,哪能整天弄这些小情小爱的事,你懂什么!”
沈夫人一下子急了,涨红了脸道:“我让你警惕些是为了谁啊?你反过来说我,是啊,时戚是做大事的人啊,你呢?你没做出大事来,那也没见你有什么小情小爱啊?时戚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对那个小明星还处处体贴的,你呢你呢?!你是餐桌上照顾过我?还是牌桌上照顾过我?让我挣挣面子?你还好意思说……”
沈夫人唠叨起来就没完,沈建国头大无比,忙不迭的逃了,沈夫人气的喘息,又不甘心,梳了梳头发,想了想跟了下去。
沈家的早餐一般是各自吃的,但因沈时戚和谷雨来了,今天早餐大家都齐齐的一起吃,沈夫人下楼时沈母还有沈时戚和谷雨都已经到了,两个小的还没下楼,时机正好,沈夫人志得意满,脸上气色都比往日好几分,沈建国怕她多话,从她身后拽了拽,沈夫人权当不知道,笑吟吟的坐到自己位置上,问候沈母:“大嫂昨晚睡得好呀?”
沈母微笑:“挺好,宁安什么回来都没听见。”
沈夫人点头,看向沈时戚和谷雨,笑道:“不过……我听说时戚两小口好像睡得不太好啊?”
沈母疑惑的蹙眉,沈建国瞪向沈夫人,沈夫人装没看见,看着沈时戚和谷雨笑道:“刚听佣人说的,早起她们进去打扫的时候,看见时戚一个人睡在沙发上呢,这真是……”
谷雨心里咯噔一声,脸瞬间白了。
餐桌前气氛顿时凝重了。
沈母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看向沈时戚,轻声道:“是……怎么了?”
餐桌布下谷雨的十指攥紧,同一时刻,他感觉到沈时戚抬手在他耳朵上揉了下,语气轻松:“没什么,昨天我房间浴室的管道坏了,谷雨洗了个冷水澡,有点感冒了。”
众人犹没反应过来,沈时戚含笑看向谷雨,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纵容:“给他喝了姜汤,我说没什么了,但他怕传上我,非要去睡沙发,我哪舍得让他感冒了再睡不舒服,没办法……睡了一晚上沙发,现在肩膀还酸呢。”
沈夫人呆滞了几秒,讪讪的干笑两下,尴尬的看向沈母,沈母温和一笑,对谷雨道:“我说你脸色不大好呢,要紧吗?一会儿吃完饭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谷雨忙摇头:“没事没事,已经好多了。”
说话间沈时杰和沈宁安也下楼了,沈夫人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如蒙大赦,当着小孩子的面,自然不好再谈论这床上床下的事了,沈母当然也不会再提,她问了问沈时戚房间管道的事,吩咐人去细细料理,又嘱咐谷雨注意身体,初秋时分,最容易生病的。
沈宁安聊起昨晚的课程,话题很快被带走了,谷雨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趁人不备时,感激的看了沈时戚一眼,沈时戚的回应则是淡淡一笑,只是片刻,就让谷雨心跳加快了些许。
第五章
早餐后沈建国跟沈母交代了下公司的事,出门了,正值周末,沈家两个孩子不用上课,众人陪沈母在客厅里聊天说话。
沈母问了问沈宁安昨日学钢琴的进度,沈宁安苦着脸:“老师说我朽木不可雕也,本来嘛,我这个年纪再学已经晚了。”
沈夫人不满道:“早就让你去学,你自己两天打渔三天晒网,中间断断续续,不然早就练好了。”
沈宁安吐吐舌头,往沈母身边躲了躲,沈母对自己这个小外甥女一直颇多宠爱,安慰一笑:“实在学不来就算了,又不指望你能开音乐会,有一两首拿得出手的,能应付场合就行了。”
沈宁安叹气:“非要说的话……也就小星星拿得出手。”
沈时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当着谷雨的面,沈夫人大觉丢人,斥道:“那就去练!告诉你那老师,每天再加一个小时的课!”
沈宁安不肯,黏着沈母求饶,沈母忍笑不说话,沈时戚放下手中报纸,半笑不笑道:“我看也是该添点课程,告诉老师,别再教她些什么小星星了,直接让她练命运交响这种的。”
沈宁安一脸惨不忍睹:“大哥……舞会上,我要是弹一次命运交响,大约也就嫁不出去了……”
谷雨忍不住也笑了,沈宁安看向谷雨,眼睛一亮:“对了!哥哥我看过你的采访,你钢琴好像是不错!是考过级吧?多少级来着?”
谷雨还没说话,沈时戚淡淡笑道:“九级。”,谷雨给沈时戚的信里写过,沈时戚记得清楚。
沈宁安张大嘴巴:“这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
“说什么呢!”沈夫人瞪了沈宁安一眼,她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道,“不过我怎么记得,钢琴是有十级的啊……”
谷雨谦虚一笑,沈时戚勾唇,“谷雨考的是中央音乐学院的,顶级就是九级。”
沈宁安咽了下口水,补充道:“中央学院的九级,是比全国十级还要难的。”
沈夫人气结,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忍的辛苦,勉强笑着道:“看不出来啊,小雨这么厉害,我还以为艺术生……”
“要是我没记错。”沈母今天心情看来不错,她温婉的笑着,补上最后一刀,“谷雨当初的文考成绩是他们省的第一,就是不做艺术生,单凭文化课成绩也能上一所重本院校了。”
沈夫人郁卒的偏过头去,只是喝茶,不再说话了。
沈母虽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妯娌,但也没太让她下不来台,只是见她总要找谷雨的别扭,敲打她两下就罢了,她转头对谷雨温和道,“有时间的时候,指导宁安一点,也不用她似你一样,只要遇到场合用得上的时候,能不露怯就行了。”
谷雨点头应下,沈宁安听了这话开心的抱了抱沈母,对沈时戚眨眨眼道:“从哥哥来咱们家我就想找哥哥学点东西啦,但看大哥护的太紧,我都不敢去找哥哥说话。”
家里的孩子都有些怕沈时戚沈母是知道的,她笑着捏了捏沈宁安的鼻子:“知道你大哥护的紧,就不要乱开玩笑,谷雨脸皮薄,不说你大哥,我都怕他受欺负。”
沈宁安大呼冤枉,不过得到了沈母的御批,没过一会儿就拉着谷雨去说话了。
沈母整了整被沈宁安揉皱了的衣服,转头对沈时戚慢慢道:“晚上你叔伯们过来,按理说,本应你带着谷雨挨个去拜望的,这是因为我还在,不然万万没有让你长辈来看你这个小辈的道理。”
沈时戚垂首听着,点头说是,沈母道:“这些年外面的事是多靠你,但长辈总是长辈,别因为让人捧得多了,就太飘飘然了,该有的规矩都要有,懂么?”
沈时戚依旧点头,沈母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家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亲戚家就不能这样了,你外公家现在都在瑞士,倒不用了,他们也从不挑理,只是你姑姑家……”
沈时戚想了下道:“小姑姑走的早,姑父现在也没了,只剩亲家了,就不用带着谷雨去了吧?这几天我抽空去看看就得了。”
沈母想了下点头:“好吧,这也不算失礼,说起来……”,沈母叹口气,“意成那病,好像又严重了。”,谢意成,沈时戚早逝的小姑姑的遗子。
沈时戚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低声道:“没办法的事,我在那边也问了些国手,都说……希望不大。”
沈夫人闹了个没意思,半天没说话,这会儿听到这个跟着道:“不是可以移植吗?”
“那是心脏,比别的器官移植起来要复杂。”沈母摇头,“医生的建议也是保守治疗更好,再说也一直没找到匹配的,现在拖得太久了,连同别的器官也衰竭了,到现在了,就算再找到心脏源,也……”
沈母没再说下去,沈夫人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小姑子也有点惋惜:“我进门晚,就见过小姑几次,那么好的人……”
“是啊,那么好的人。”沈母看向沈时戚,“就比时戚大几岁,我是看着她们一起长大的,谁想到……”,沈母摆摆手,沈时戚安慰了沈母沈夫人几句。
谷雨被沈宁安拉着问东问西,显然这个大小姐从未接触过娱乐圈的人,对这个圈子有着许多人都有的新鲜感,什么都想问,谷雨脾气好,给她一一耐心解释着,说话间一心二用,也听到了那边说话的内容,谷雨心中暗道这就是之前沈时戚说的早逝的小姑姑了。
沈宁安光说还不过瘾,要拉着谷雨去自己房间,要谷雨弹一段听听,谷雨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沈时戚,沈时戚看着谷雨那询问的眼神,心中像是被小猫挠了下,他笑了下道:“去吧。”
沈宁安对沈时戚做了个鬼脸:“大哥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哥哥你也太听话了……”
谷雨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道:“不是说要练琴吗?”
沈宁安忙答应着,拉着谷雨上楼去了。
说是练琴,沈宁安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东拉西扯,一会儿问谷雨是不是真的有潜规则,一会儿问谷雨沈时戚平时对他凶不凶,沈宁安很好相处,人也开朗,谷雨也喜欢和她聊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快两个小时,等沈时戚来找谷雨时,已快到午饭的时间了。
沈时戚来沈宁安房间的时候,沈宁安正在问谷雨他们是谁追求的谁,是什么时候定情的,定情时的场景是不是特别浪漫,谷雨暗悔没跟沈时戚提前定下细节,好在是沈宁安问,她只是好奇,不至于问了一人再问另一人对口供,但他不知沈时戚之前是如何跟家里人说的,怕有冲突,不敢描述太多,也不好意思,含糊道:“你大哥……是我的资助人,我们一直有来往,算不上追求吧,是……自然而然的……”
沈宁安不信,问道:“肯定有一方主动吧?不然感情是怎么推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