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迷乱的思绪中,舒飞的脑中忽然出现那一张DNA检测报告,叫他的心瞬间跟被一大盆冷水浇了似地,从头冷到脚。
睿睿不光是我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光从血缘上来说,他和我都一样,都是睿睿生理意义上的父亲。
苏老爷子的那一句骄傲的话“睿睿是我们苏家的种!”的话再一次响在舒飞的耳内,刺耳,刺心。
舒飞脑子的一团迷雾渐渐地被拨开:
他如果要和我争夺睿睿的抚养权,以他的财力,我不见得有多少胜算。
但是,他作为一家大企业的老板,必须要顾忌公众影响力,不会为此而闹上法庭,免得成为爱八卦的当地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为了让睿睿认祖归宗,他祭出了这一招,宁可豁出去他自己。
这本检测书出来的时间是五个月前,而他呢,大概是四个月前第一次向我表白。对,就是那天晚上,在我家楼下。当时我敷衍了过去,他还生了一场重感冒,现在看来,算是苦肉计吗?
呵呵,我就说嘛,我是怎么当上现代的男版灰姑娘的,原来那张DNA检测报告就是我的南瓜车、水晶鞋!
没有了它,我什么都不是!别说被男神爱上,更别说堂而皇之地入住这天宫一般美轮美奂的房子!
一种沉沉的疲乏之感忽然席卷舒飞的全身,他倒在一张宽大的欧式古典椅子里,双手掩面,困惑地想:现在该怎么办?我该何去何从?
高远带着睿睿紧赶慢赶回了家。
苏老爷子一下子就迎了上来,一脸懊丧地说:“老二,都怪我这嘴,怎么就……”
高远阻止说:“行了,别再说了。他在哪里?”
苏老爷子指了指,说:“在楼上呢,我先头叫张阿姨给他送茶水上去,他没开门,我就没敢再继续动作了,还是等你来。”
高远叹了口气,说:“我上去看看。你把睿睿看好。”
苏老爷子茫然地看着高远上了楼,心里跟十五个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
高远推开了门,见舒飞坐在一张欧式的圈椅上,撑着头,似乎在闭目沉思。
高远情不自禁就屏住了呼吸。
高远情愿他又骂又闹、又踢又打,就是不能是这样沉静得似乎海啸前的海面一样的表情。
高远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然后蹲在地上,仰脸看着他,轻轻地唤着:“舒飞。”
舒飞睁开眼睛,是疲惫而迷惑的表情,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叹息般地说:“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我说不出口,我……”高远想要抱他,却又不敢,手举高了一点,又讪讪地落下,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舒飞,我……你打我骂我,随便怎么出气都可以,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
舒飞鼻子里笑了一声,说:“你爸爸说你是有苦衷的,你怎么不说给我听听?”
高远听着这口气就不对劲,此时的舒飞简直就像是长江三峡下潜伏着的暗礁,不知深浅地随意接他的话,很容易触礁,不如尽量回避。
高远谨慎地寻找合适的措辞:“我的一切苦衷在你吃过的那些苦楚的面前都不值一提。舒飞,所以,我没有借口,没有理由,只能诚心诚意地请求你的原谅。”
舒飞摸了摸他的脸,还笑了笑,说:“你这牙齿不会也是整的吧?怎么就这么会说话呢?说得人心花都开了。”
高远焦急而心痛地喊:“舒飞,别这样!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怕会再伤害到你,才……”
“才什么?”舒飞站了起来,说:“才善意地欺骗吗?呵呵,说了半天,你们全都是在照顾我,为我好呢!真叫我受宠若惊!”
高远急忙拉他,说:“你去哪里?”
舒飞摔开他的手,说:“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好梦终须醒,我这个男版灰姑娘也该变身回去了,难道还硬要赖在这里吗?”
高远痛心地说:“舒飞,求你讲讲道理!别走啊!求你了!”
舒飞摇了摇头,说:“我现在没办法,脑子是一团浆糊,我一定要回去理理这头绪才行。”
高远想想也是,遽然听到这个事情的舒飞出于自我保护,肯定是卷起全身,并像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来抵御。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等待,等待时间来让他慢慢地想通。
高远只好说:“好,我送你回原来的房子。”
舒飞一打开门,贴在门口听着的苏老爷子和睿睿几乎跌了进来。
高远气得说:“你们干什么呢!”
苏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儿子,说:“笨蛋!你怎么能让儿媳妇走呢?那睿睿怎么办?也要跟着走吗?”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舒飞马上联想起刚才看到的DNA检测报告,顿时急怒上头,不假思索地说:“哼,我说你们怎么对我那么好?原来都是因为睿睿!你们之所以扭着我不让走,无非就是看在我生了睿睿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