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佛蓝多先生失踪?怎么会?”
莱安双肩一耸,“谁知道,现在的黑帝斯是一团乱,正为了找主子心得天错地暗。”
“怎么可以?”迪夫颓丧地躺回垫高的枕头叹气,“好不容易得到大半零星赌场的归附,怎么可以轻易放手?”那他的自戕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吗?
“咳,咳!”莱安佯装咳了两声,郑重声明,“容我告诉你,大半的赌场都到我乔尔特的旗下,在黑帝斯里剩的只是想把李斯撵下宝座的野心家。”
“那他不是很危险?!”
迪夫急忙掀开被单下床。
“你要做什么?”莱安阻止他的动作,推他回床上躺平,“你的伤势不轻,当心伤口裂开。”
他现在哪管得了那么多,“我要回去,他需要我。”
“他已经扬言你不再属于黑帝斯了。”
“但我属于他!”迪夫急吼,惊觉自己说了不得体的话,立刻补救,“抱歉……,这是我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与佛蓝多先生无关,虽然我帮不了他什么忙,但是……”。
“你的确属于他。”莱安一脸正色,没有一丝丝对他们关系的厌恶。“他抱你的样子就像我抱着水晶,仿佛你是他的专属品,不容他人逾越雷池一步。
“不可能的”,迪夫摇头,扬起一抹虚弱的微笑感谢他的安慰,“佛蓝多先生不可能那样,他……”
“无情无义?冷血自私?”莱安替他接了下去,续问:“你确定他是这样的人吗?你可是待在他身边最久最久的人喔。你看见的李斯·佛蓝多当真无情无义、冷血自私,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吗?”
“不”,迪夫痛苦地摇头否定,“如果他是那样我就不会……”
“爱他?”接收到迪夫诧异的目光,莱安耸了下肩膀,摊开双手,“爱情的伟大之处在于它超越了性别之分。”
迪夫轻笑,语带叹息,“他很温柔,在某些时候他真的很温柔。”
在刚捡回他的时候,让他学习知识的时候,在身前保护他的时候,甚至是——要他的时候,……若不是这样,自己不会爱他,不会陷得这么深而无法自拔,宁可身陷炼狱般的感情里也不愿清醒,宁可让自己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也执意留在他的身边。
“你和他啊——”莱安搔搔头,表情有点僵硬,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提及这类的话题,不过,即使如此,该说的话还是不能不说。“虽然我无法理解这种模式的感情,但是你们两个就像一对配好的锁和钥匙。”
“锁和钥匙?”
“对,锁和钥匙”,莱安双手环胸,摇头晃脑地道,“李斯·佛蓝多靠不断攻击别人来确认自己领域的男人,而你是以不断接受外来条件来限制自己领域大小的男人,李斯在不断扩充自己的领域,相反,你却不断地缩小自己的领域,他一再侵略你的领域,不断地刺伤你,就是为了确认你属于他的事实,而你一再地退让,容忍他的侵略,无意间表明任由他掌握一切。该说你们有默契吧,就像锁跟钥匙。如果李斯是把钥匙,而你就是唯一能容得下这把钥匙的锁。”
“不”,迪夫缓缓开口否定他的话,“他需要的是一个女人,而不是我。”
“因为这不正常?”莱安皱眉,面露不悦,“如果你认为这不正常就不该说爱他。”
“对他而言我是不正常”,啊,回不了黑帝斯也许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看见李斯鄙视他的目光——他可以想像得到一般人会如何看待一个向自己示爱的同性人。
“如果他也爱你呢?”
“莱安,可以别再谈这个话题好吗?”迪夫回避着,为什么非要谈一个不可能成真的事情,“我不想再谈了。”
“我只要你面对现实,而我向来都能达到目的”。莱安恢复一张笑脸,“要我提醒你吗?刚才你还急着离开这里去找李斯。”
“那是……”迪夫急着想辩解,但在瞬间去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话好说。
“这世界是不常给你挽回的机会的,如果有,你该做的是好好把握而非眼睁睁地看它溜走,否则,等到觉悟时往往已经后悔不远,徒留遗憾而已。”
迪夫低头仿佛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抬头,同时也下了床。
“我派人跟你一起去找。”莱安起身,也准备有所行动。
“不用了”,迪夫压了下伤口止痛,强撑着微笑,“我想自己去找,也许我会找得到。”
“凭你对他的了解,一定会找得到的。”
“但愿”,迪夫回以苦笑,他知道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你会的”,莱安像个预言家似的神秘地说,说完立刻呼来门外手下帮迪夫准备出门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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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莱安·雷特纳并没有本事当一个预言家。
当迪夫带着伤回到黑帝斯大林城时,很遗憾的,外头看守的人告诉他主人下令不准他再踏入黑帝斯一步,虽然如此,他还是从守门人的口中行知李斯已经有一周没有回黑帝斯城了。
而消失的时间和送他进乔尔特的时间吻合。
这意味着李斯在送他进乔尔特城之后就没有再回黑帝斯。
他会上哪儿呢?站在黑帝斯门外顶着大太阳的迪夫,看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自问,搜寻记忆中有关李斯·佛蓝多的片段,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在被李斯捡回来后绕着他打转。
他学的任何知识和技能都是为了李斯,强迫自己变得冷血,做出许多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也是为他,可是当他们两人独处时却是一迳的沉默,没有人会先开口说话,身为下属的他也无权主动,而身为主子的李斯是向来寡言。
所以——他不算了解李斯,他们间从未问过私人的问题。
思及此,他有预感要找到李斯是更困难了解。
再者,据他所知,李斯并没有特定的女人,更不可以藏在那些拜金女郎的住处,以他强烈的自尊心来看,他是绝对不容话自己这么高傲的人躲在那些地方。
那么,他会在哪儿呢?
“唔……”,腹部强烈的疼痛告知迪夫麻醉药已过的事实,他一手捂着腹部,一面缓步离开。
“迪夫!”身着黑色西装,从黑帝斯城里走出的男子瞥见他背影里出声叫住。
迪夫回头,“查克?”
“你知道主人在哪儿吗?”查克问,脸上净是焦急。在黑帝斯城里,查是是仅次于迪夫受李斯重用的部属,其忠诚自然是可以的。
针对他的问题,迪夫能做的只是摇头。
“果然”,查克颔首,“这个主人真是让人伤脑筋。”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你仍然忠心于他。”
“主人帮我报了大仇,再说我欣赏他的作风,基于这两点就足以构成我的忠心。”查克说道,黝黑脸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崇敬光彩。“外人也许以为主人有种族歧视情结,不过看看我,我是个黑人不是吗?地位却仅次于你,对主人来说实力比皮肤是黑是白还重要,我实在搞不懂外界为什么那么喜欢把一些帽子扣在主人的头上,更奇怪的是主人从不理会这种传闻。”
“因为他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吧。”迪夫笑着回答查克,“你知道的,没有什么人或事物能让主人看在眼里。”
“是吗?”他可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主人很在意你。”
“你不知道吧,每当有人接近你时,如果主人在场,那家伙一定会被主人冷淡的视线吓得半死,你以为自己在黑帝斯第二的位子是从哪冒出来的,除了能力之外,最重要的是主人在有人接近你时的表情——那种目露凶光的样子……唔!很可怕。”查克夸张地搓搓自己的手臂,“我就挨过不少利箭,刺得全身都是洞”。他无辜地说。
“你在开玩笑。”
“我是爱开玩笑的人吗?”查克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因为不是,所以迪夫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难辨,有痛苦、有讶异,隐约间更有错愕。
“有时候我会怀疑主人是不是对你有……呃,你知道的,外界一直在揣测你们的关系,我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尤其是你受伤之后,主人亲手抱你进了乔尔特,还下令歼灭大卫·史丹利的巢穴和手下,不留任何活口。”
“他……为我这么做?”
查克回以点头的肯定答覆,“我到现在才知道主人也是人,也有情绪这东西。”
“是吗?”迪夫收紧捣在腹部的手指垂首低喃,心头隐隐作痛,想起在尚未进入黑帝斯前和李斯相处的情形。
当第一次尝试下厨做出难以入口的晚餐时,吃完的是面无表情却始终沉默的他;当遇见以前常找他麻烦的游民少年时,也是他挡在他的身前,一拳送那少年离开;当为了认字学字苦恼气愤时,还是他在一旁冷嘲热讽要他放弃才让他赌气坚持到底……
他的温柔总是会夹刀带棍,一定要先把别人刺得一身痛才甘心,就算让人误解也不为自己辨护——这样的作法,好傻。迪夫摇头,许许多多有关他和李斯的记忆纷涌而上。
这世界是不常给人挽回机会的,如果有,你该做的是好好把握而非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否则,等行觉悟时往往已经离后悔不远,徒留遗憾……
倏然间,他想起了莱安的话。
“迪夫?”
“我会找到他”,迪夫朝查克一笑,挥别了长久以来一直禁固自己的想法,他一直以为李斯大林不在乎他,只当他是一个呼来则来挥之则去的工具,但他错了。
最了解李斯·佛蓝多的人是他,然而他却任由自己的情绪控制一切,单方面认定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个人,从来不肯仔细深思李斯执意要他进黑帝斯城的理由——不是为了收留和利用,李斯只是单纯不想让他离开而已。
所以才会命令他紧跟在他身后做名心腹,也只有用这样的理由才能留住他,不是吗?
李斯·佛蓝多不是个懂得怎么爱人的人,但他的动作在层层剖析过后都会发现有一丝丝温柔的成份存在。
啊……原来如此。
“我会找到他”,迪夫重申,郑重立誓,“绝对会”。
查克傻傻地目送他走远,下巴脱臼也全拜他所赐,他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有问题,竟然看到迪夫笑了,这怎么可能?!
第九章
在拉斯维加斯的街道上盲目找了一天,甚至是到了曾经和李斯有过关系的女人的住处询问,但都是没有李斯的下落。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加上无暇顾及饮食,才不过一个下午,迪夫已经脸色发白。
不行,盲目的钓鱼式的找法一点效率都没有。他抬手擦汗踏上自己住处的阶梯,打算稍作休息后再和查克联络。
“你会在哪里?”他自言自语道,“不应该闷不吭声一走了之,你还有黑帝斯啊”。一边低喃,他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锁与钥匙——如果李斯和他真的像莱安所说,是锁匙的关系,那么就让他找回这把钥匙好解开他这道锁吧,他祈祷着。
才开门,迪夫没意料到自己找了一整个下午的人就在眼前——只见李斯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枕在颈下,表情却不如姿势来的轻松。
“您——佛蓝多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不得自己的伤,迪夫飞奔向他。“您怎么在这儿?”
听到声音的李斯懒懒抬眼,没有理会找到人而一脸欣喜的迪夫,当他是幻觉一样,以极缓的速度抽出枕在脑后的手,拍上茶几桌面,拿起一颗白色药丸往嘴里送。
“佛蓝多先生!”迪夫赶紧上前,来不及阻止他吃药,但来得及抓住李斯又伸向桌面的手。
“您为什么又吃起迷幻药?”
以前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但也无能为力去阻止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这是名叫白板的迷幻药,自己怎么可能让他继续任意服用。
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的李斯只是懒懒睨了他一眼,不一会儿便陷入沉睡。
迪夫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情况和以前好像,他总是得照顾喝酒服药后自顾自昏睡的李斯。只是这一次幸好,他没有拉自己当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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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李斯以为目己看到的是么幻觉,但今天从药效中转醒,发现趴在床边上的人是真的,睡眼惺松的他立到清醒。这样的景象曾相识在多年前曾有一个少年守在他床边,只因为他一次遇袭受伤;那一晚让他印象深刻,他持续不断的发着高烧,而唯一能降低他体温的就是少年一夜不停的以用冷水洗涤的毛巾为他拭汗的动作。
但是,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第一个浮现在李斯脑海中的问号。
像是感应到他的清醒似的,迪夫趴俯的双肩动了动,缓缓直起身。一抬头,看见正在凝视自己的李斯,迪夫咧唇笑道:“啊,您醒了。”
他这样的笑容熟悉得仿佛时光回到当初他尚未强迫迪夫进黑帝斯。李斯茫然地想着。
“佛蓝多先生。”迪夫起身,神色严肃地俯视还坐在床上的李斯,“我以为您已经没有任何让您重新拿起迷幻药虐待自己的理由。”
“我没有。”李斯否认,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他的事而陷入从未有过的低潮,只好拿迷幻药和自己的身体出气。
“您有。”迪夫一反往常的顺从,对李斯的威严大作挑衅。“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虐待自己呢?如果没有健康的身体,就算拥有黑帝斯也没用啊!”
如果没有健康的身体,就算拥有黑帝斯也没用啊——这句话他也曾听过。李斯眯起眼思索,久久才开口:“你曾说过类似的话。”
“是的。”迪夫承认。“但是我以为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勉强您做不愿意的事,您一向能呼风唤雨,拥有黑帝斯的实权后更是如此,所以没有吃这种东西的必要”。
没有吗?李斯摇头。他有,而且必须。
透过迷幻药,他可以在幻觉中看见迪夫,这一周他就是用这种方法逼自己不准后悔将他送进乔尔特的决定,没心思理会自己笼罩在全身的后悔。
“为什么回来?”
“这是我的住处,我当然要回来。”该问这问题的人是他吧。“您为什么在这,黑帝斯城因为您的失踪大乱您知道吗?”
“与我无关。”
“那是您的事业,您辛苦多年为的就是它,怎么现在——”见李斯像拒绝上学的孩子一样拉被子盖住身体躺回床上,迪夫也闭嘴不说。
沉默持续了一阵,迪夫叹气,无法克制自己关心他的习惯。“什么?”
“……”整个身体包裹在被单里的李斯没有回答他。
“佛蓝多先生”迪夫一脚跪上床,越过李斯试图拉开被子叫醒李斯,“佛蓝多——”蓦地,一阵天旋地转打断他的试探,顷刻间,他整个人被李斯压在身下。
李斯的唇顺着他胸口蜿蜒直上,像头野兽般侧首咬住他的咽喉,听见他喉结上下振动的咕哝和不稳的喘息,这才稍稍放松,抬起上半身俯盯着他。
这张脸总会在他吻得兴起的时候变得通红,李斯扬起浅笑盯视迪夫排红的脸,蓝色的眼里映在同样湛蓝的眸中。
“您……”第一次两个人眼对眼地相互凝视,气氛微妙得让人想狂抓全身。迪夫喉咙里仿佛哽了什么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我?”打破沉默的是李斯,他维持俯看的姿势,两只手臂压在迪夫两侧耳畔,近距离注视着身下他的表情。
“您曾经问过,我也回答过您。”李斯重新提起,连带勾起他那晚的记忆,“我说过您拥有根多东西——黑帝斯城、金钱、名声、地位、房子、车子,还有的仆后继、自动送上门的女人。”
“那些东西会让我开心吗?”
“会的,呼风唤雨、叱咤风云,有几个人能像您一样?”
“那我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靠药物麻醉自己?”
迪夫被他的问题困住,他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在想还有为什么这么做。
“你说的黑帝斯、金钱、名声、地位——全都是物质上的东西贴上标签贩售,可以用金钱衡量,甚至用手段就可得到。将来在拉斯维加斯会出现几个像我李斯·佛蓝多一样的野心家都是未知数,我只是暂时得胜的一个,除了用买卖可以得到的东西外,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李斯·佛蓝多一个人专有的东西?”